《白虎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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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关-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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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顺吼道,“他们是干啥吃的?撵紧点,不信兔子能缓过劲来?”
  “哟,那个快法。”花球说,“嗖一下,就老远。我估摸,火车也没那么快。三撵两撵,都喘不过气来了,还是差一大截子。”
  “大声喊,惊动惊动,叫兔子顾不上蹬。”
  花球道:“喊了。嗓子都喊哑了。你听,现在还哑呢。”
  “那是个老兔子。”猛子悄声辩解。
  “老兔子?”老顺指着猛子鼻子,哆嗦着嘴唇,“老兔子?老子没抓过老兔子?你以为老兔子就不得了?”
  “上回,你叫蹬掉的……那个……也是老兔子。”猛子低声说。
  老顺朝猛子啐一口,“你再嘴犟?糟踏了鹰还有理了?上回我碰的那是个啥吗?啊?!是个兔王。”
  花球说:“我们碰的,也是个兔王,那个长,那个大,一蹿老远。”
  老顺说,“我碰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兔王。不然,能叫它蹬了鹰?”不觉间,老顺的语气已变成争兔王了。老伴笑了:“都是兔王,都是兔王。不就一个毛虫吗?嚷啥哩?嚷也没法了。”
  猛子知道父亲的气出得差不多了,就拿些纱布,出了门,包了鹰的伤口。鹰可怜地叫着,缩成一团,体形竟似突然小了一圈。神态也极为萎靡,似惊坏了的麻雀。猛子抚抚鹰羽。鹰低唤声声,像在诉苦。
  刚包扎完鹰,兰兰出来了。花球一见兰兰,眼睛一亮。猛子知道他们的故事,想借故挪开。哪知,兰兰却对猛子说:“我有事,要给你说。”花球以为兰兰找他呢,谁知她却像见了路人似的冷漠,心便灰塌塌了。听兰兰那话,和逐客令差不多,就告辞了。猛子进屋,捞过抓来的兔子追出,扔给花球。
  猛子估计妈给她说了啥。想到夜里的事,他懊恼极了。丢人。他晃晃脑袋,有些怕见兰兰了,真怕她冷了脸,教育他一通,叫他下不了台。但低头不见抬头见,躲也不是办法,只好跟了她,到院墙后头。
  四下里很开阔,可看到远处起伏着颠簸而去的大漠。大漠上方,是一疙瘩一疙瘩的云,翻腾出奇形怪状来。猛子任目光游了去,心里却在等兰兰说出那些难听的话。谁知,半晌,等来的仍是沉默。一扭头,见兰兰也眯了眼,任目光飞翔。许久,才听到她不易察觉的叹息。
  兰兰明显变了。没有了大喜,没有了大悲,脸上超然了许多。她发话了,声音木然,很是机械,“妈叫你生米煮成熟饭哩。怕那个‘老插花’生事。”这“老插花”是“老妖”的形象称谓。老了,头上仍插个花,妖妖道道,招遥过市,老不正经。这里指莹儿妈。
  “啥熟饭?”猛子问。话音才落,他便明白了。村里人老说,生米煮成熟饭,丫头成了婆娘。夜里,他就想做那熟饭呢。莹儿却说:“馍馍不吃,在盘儿里哩。”
  兰兰又说:“那事儿,缺德。你可不能当牲口。”猛子的脸腾地烧了,以为她知道夜里的事了。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算借给他的胆子,他也不会干那事了。像那鹰,只叫蹬了一下,就再也不敢上兔子了。
  听得兰兰又说:“给你明个心。我可是铁心了。娘家门上不叫蹲了,我就走。死到哪里算哪里。那白家的门,我是死也不进的。”
  “谁又撵你呢?”猛子说。他见兰兰的脸比铁还硬。这表情,在双福女人脸上也老出现,便想:“这女人们,咋一说变脸,就换个人呢?驯顺起来,猫一个。硬起来,嘿,怕是比发威的野猪,还硬手几分呢。”
  兰兰眯了眼说:“那事儿,强求不得。强扭的瓜不甜。你别听妈的话……反正,我是铁了心的。尸身子也不愿进白家门!你可把你的路走好,不要露水曳到半山坡。”说着,一扭身,进了院门。
  猛子愣了半晌,才明白兰兰的意思。那话儿,翻译明白些就是:她死心了,白家不会饶她。不饶,就要往娘家拉莹儿。一拉,他就是和莹儿结了婚,也会“露水曳到半山坡”,半路里打光棍。
  那事儿,麻烦着呢。猛子想。
  他干咽了一口唾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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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关》第十三章(1)
“狂风打给的磨盘子转,青龙呀白虎呀叫唤。”
  1
  莹儿妈显然明白,兰兰不是省油的灯。几天后,她又来了,目的很简单,探个实信儿:兰兰究竟是个啥心?亲家热情的招待是糊心油,三糊两糊的,就把她本来明白的心镘糊涂了。一回家,“高人”一点拨,她才发现自己忘了最不该忘的一件事:问兰兰的打算。问明白,你仁了,我仁;你不义了,我也不义;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于是,这次来的目的很明确:要么,兰兰回婆家;要么,莹儿站娘家。
  这次,叫白福捎了她来。软的不成,就来硬的。
  莹儿妈一进门,猛子妈就“毛”了。这“老插花”,怕是又生事咧。面子里,却比上回更亲热地迎上去:“哟――,亲家。”
  “门坎都踏折了。亲家,你可别烦。”莹儿妈心里虽暗,却也是一脸灿烂。
  “哟,亲家,烦啥?不对亲戚是两家,对了亲戚是一家。我的家就是你的家。这回,你一定要多住几天,我们俩亲家好好喧喧。”
  莹儿妈心里嘀咕:“亲戚不亲戚,还得看你的活妈妈哩。”却说:“不成哩,老牛不死,稀屎不断,倒猪喂狗,还得我四股子筋动弹。人家爷父两个,当甩手掌柜的,只有吃饭的肚子,没有想事的心。我当老丫头的,三寸喉咙气不断,就得动弹。哪有你亲家消闲?”
  “谁消闲?老乳牛养了九个牛,事事都离不了老乳牛。一样,一样啊。”
  老顺皱皱眉。对这一套,他腻透了。两人都怀了刺猬心,嘴上却偏要抹蜂蜜。但他更头疼这婆娘的去而复来。这夜猫子进屋,怕不是吉兆。他简直有些怕她了。这是典型的“母老虎”。骂,骂不过人家。人家啥话都能出口,平常人眼里疙里疙瘩想想都脸红的脏话,在她口里跟榆树面糊糊一样顺溜。那榆树面糊糊,看似一大碗,一吸,一碗就都溜进肚里了。这婆娘吐脏话也一样,口一张,就是一大摊,你别想和她对骂。打,更吃亏。轻了,人家就一手解你的扣子,一手解她的裤带,把你往炕上逼。重了,她索性不顾脸了,把裤子往腿弯里一丢,露出白屁股,锅头上撒尿,把被子当地毯,把你作践个乌烟瘴气。听说,这是她的杀手锏。白福队里,没有不怕她这一着的。
  “肥猪也哼哼,瘦猪也哼哼。你有这么好的男亲家,还说这些话?不怕伤了男亲家的心?”莹儿妈边说,边望老顺一眼。
  老顺知道这是向他打招呼了。自上回两人闹过后,老顺想想都尴尬,就胡乱应几声,戴了皮手套,托了鹰,叫过猛子,叮嘱几句,叫他不要出去,才出了门。哪知,他还没走多远,北柱家的大丫就撵了来:“顺爷,不好了。打伙伙捶了。”“哪儿?”“你家呀。妈叫你去挡呢。”
  老顺的头大了。
  2
  他进门时,大战已息了。
  白福满是鼻血。猛子脸上是几道血口子――后来才知道是莹儿妈抓的。俩亲家脸上也是血道,是长指甲的战果。看那局势,也没多激烈,屋里并无大的破坏。
  据老伴后来说,那白福,不看眼色,话潮得很,猛子放恼了,按了白福,捶驴似的揍。莹儿妈急了,扑上去,一抓,猛子脸上就五个血口子。猛子妈也急了,一抓,莹儿妈脸上也几道血口子。莹儿妈一还手,猛子妈脸上也几道血口子。
  就这么简单。
  莹儿捂了脸哭。兰兰却木然了脸,一脸淡漠。白福黑了脸,阴阴地望猛子。猛子鼓着嘴,望天。
  莹儿妈的声音很大:“啥理,都给你们了?你的丫头能常年累月在娘家门上,我的丫头连站一次也不行?”老顺一听,倒也有些道理,就恶狠狠瞪一眼猛子。猛子却在望天,根本不和他对视。
  庄门外,有许多看热闹的娃儿。老顺想:“丢人死了。好狗不咬上门的客。传出去,叫人把舌头都嚼烂了。丢人不如喝凉水。”就过去,唬几声娃儿们,关了庄门,又过来对莹儿妈说:“亲家,声音小些,丢人哩。”
  莹儿妈反倒提高了嗓门,“丢啥人?你们的脸比城墙还厚哩。怕啥?老娘好好歹歹,也算个亲戚,上了门,你没个好心有个好话,没个好话有个好脸,反倒上头上脸地打人。白福,你过来,叫他再打。看他把你囫囵吃下扁拉下来。”
  白福却一语不发,只阴了脸望猛子。望一阵; 却推了自行车,出门去了。因这两个活爹爹在一起就免不了刀枪矛子地干仗,老顺没阻拦,由他去了。

《白虎关》第十三章(2)
莹儿妈又把枪口对准了哭泣的莹儿,嘶了声叫:“你嚎啥?不争气的丢底典脸鬼。你瞧人家姑娘,哪回不向着娘老子。就你这个要债鬼,一点也不给娘长精神。”
  老顺道:“亲家,你可不要当搅事棍棍子。当大人的,是压菜缸的石头,能压就压哩。”
  “啥?”莹儿妈尖声反问,“说的比唱的好听。我问你,你咋压的?你压得好,你的活妈妈为啥跳弹个不停?”几句话,就把老顺噎住了。他像缺水的鱼儿一样开合了几次嘴,却没说出啥来,就恶狠狠瞪一眼兰兰。
  却听得兰兰冷冷地说:“你还叫咋压?若不是爹压服,你的活爹爹早进了监狱,早吃铁大豆了。别灶神爷不知道自己的脸黑。他干了啥事,你心里也有数。别太逼人,兔子急了也咬人哩。”
  莹儿妈慌张了,四下里望望。那张银盘大脸紫了红,红了紫,变换几次,却突地爆出哭声来。
  她的哭声是悠长而绝望的。这个要强了一辈子的女人,却没一点儿要强的资本。丈夫是公认的塌头,没啥本事,却不安分,时时受骗,拉下一屁股两肋巴的债,至今还执迷不悟,乐此不疲,像闻到腥气的瘦狗一样东窜西颠。儿子更是败家子,好赌不说,脑中像缺了根弦,时时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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