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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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关-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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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贼眼瞅你。虽披了狗皮,也容易露出马脚。”说着,将狗皮一铺,仰天躺了。猛子也躺了,这才又看到天,只是那灯光污染了天,天也没寻常那般明净。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白虎关》第七章(3)
花球道:“这日子,真没法过了,待在村里,跟坐牢一样。到城里打工,也像叫这世界抛到了角落,到处是钢筋,到处是水泥,啥都冷冰冰的,没一些人情味。你说,这日子,咋能活出个起色?”猛子道:“这世界真变了。先前,有口热汤,大家喝。现在,吃稠的人胀死,喝不上粥的饿死。这日子,明摆着过不下去了。以前,懵懂时,糊里糊涂,头一挨枕头,就打呼噜。可没治。这世界,不想叫你懵懂。这也扎你,那也刺你,虽没猛榔头砸你,但那针挑的滋味,也难受哩。有时一想,这样活一辈了,还不如去跳井。”他狠狠地抓几下狗毛,又说:“瞧,这村子,蜗在沙旮旯里,也不知多少年了。它可是从来也不想去惹谁的,可没治,你不惹它,人家来惹你了。”
  花球说:“听说市里要搞小城镇呢,乡上要去争。将来,说不准我们也有城镇户口了。”
  猛子冷笑道:“城里人都一群群地下岗,你城里人了,又能当个屌毛。”他一轱辘爬起,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想活出个人,法儿只有一个,挣钱。好饭没盐水一样,好汉没钱鬼一样。那双福,当初穷时,叫村里人整得夹不住屁。现在,一有钱,连那野狗,见了他都摇尾巴。”
  花球站起身,提了狗皮,抖几下,说:“就是。为了弄钱,我都愿意当狗。……可惜,我不是女的,若是,我是不愿蜗在这儿的。多少好女人,花儿一样,嫁个蠢汉,叫驴一样锤,叫褥子一样铺,才几年,俊没了,跟晒干的狗粪一样了。凭啥?一样叫人操,叫蠢汉操也是操,叫大款操也是操。弄好些,嘿,摇身一变,成富婆了,那牛气,不比双福弱。凭啥叫人家蜗在这沙旮旯里,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没用。没人欣赏的美,就不是美。”
  猛子笑道:“这话,叫村里人听了,不骂死你才怪呢。”花球说:“骂归骂,等我一有钱,一个个又成哈巴狗了。”“也倒是。这年头,笑贫不笑娼。”“可凉州人是贫也笑,娼也笑,不笑中不溜。像我这种二杆子贷,正是叫人笑掉大牙的角色。”
  二人胡扯一阵,见河滩里的人渐渐稀了。有的井口已熄灯,这是那些才开掘的窝子。还有些井口挑灯夜战,三班倒。从井口中背出的沙石四下里乱倒,有的高成了山。整个河滩混乱异常。
  双福那堆沙处的灯仍在亮,但那周围地势,高低参差,循了地势,隐身倒不难。两人披了狗皮,提个纤维袋,缩了身子,寻些洼处,向前摸去。
  狗皮才着身,一股刺目的腥就扑向鼻腔。这狗皮定然没“熟”,上面定然也有些黑红的血污之类,但猛子懒得在乎。没治,你既想当狗,就顾不了太多。花球那话虽刺耳,却是实情。这年头,做人得有资格,当你穷得穿开裆裤时,尊严是个屌毛。他希望这次当狗能当出点起色,弄些沙来,淘出几颗金豆子,也能开个“窝子”,好吆五喝六地活几天。
  二人猫颠狗窜,摸向目的地。以前熟悉的地面,早给弄陌生了,行来很是吃力,但二人不急,只要在明天日出前弄到沙,就大功告成了。去早去晚,都一样,只要别叫对方发现就成。花球的法儿倒不错,几米外望来,不仔细瞅,都当成狗了。要看出底细,必须到近前,但一般沙娃是不敢到狗跟前去的。听说前几日,有个沙娃想弄条狗吃,却叫狗咬了,害了狂犬病,正在凉州城里噢噢地叫呢。这一想,猛子倒害怕惹事的沙娃会飞来石头。这倒有可能。平日里,不管野狗家狗,猛子一见,总捡块石头投去,偶有打中,便开心十分。这一想,便觉有石头飞来,呜呜破空,但抬头一看,方知是幻觉。
  只是那电灯泡十分可恶,一波一波,扩散出乱毛似的光,直往脑中钻,一旋再旋,脑子就不是自己的了。那噪声虽也可恶,还倒好受些,也幸好有那噪声,若无它,此刻的心跳声,定然也胀滿沙窝了。没法子,做贼虽也有些历史,可每次都这样,就像虽偷过多次女人,再偷时仍免不了心跳。这感觉,很是刺激呢。这年头,啥都往心上磨,心早成脚后跟上的老皮,木了。寻常的事儿,已很难激活它了。爹老骂他,说他比牛多个说话,少个尾巴,但没法子,只有新奇,才有刺激。这村子,这大漠,这风沙,自他落地时,就是这副嘴脸,再加上日复一日的劳作,困了睡,饿了吃,跟磨道里的驴一样,转了千百圈,想转出个新鲜的花样,也没那个脏腑。倒是这偷沙,平添了好些刺激。猛子打个激灵,觉得心上有了一股活力。

《白虎关》第七章(4)
不知此刻几点了?管它呢,几点也成。但一想,要是有几双眼贼溜溜地盯那沙,并不很妙,就希望此刻也到半夜。猛子觉出腰的酸来,做人时并不觉做人的优势,当了狗才觉出还是做人好。不说别的,这当狗时的腰酸,是做人时不曾有过的。爬上双福女人横冲直闯时,虽也腰酸过,但那酸的同时,还有舒服,这酸却是纯粹的酸,……不,还有疼呢。沙石硌得膝盖火烧火燎,定然出血了。猛子听出花球也在呼哧,还能听到狗皮有脆响。这生狗皮,都这样。幸好有那抽水机们的叫,否则,只这狗皮的脆响就会露出马脚来。猛子感到好笑:那觅食的狗会发出这号声响吗?
  摸下沙岭,摸过乱石滩,到了水边。几十个抽水机在突突,原来的干河滩已汪洋出一片清凉来。要到那堆金光闪闪的沙边,先得过这水。可这是怎样的水呀?猛子手才探入,炸凉就溢滿心了。夜气本就耍窃偃胨簧〔殴帜亍;ㄇ蛉聪铝怂谥谐樽牌襁窳ǎ窕剂烁忻暗睦瞎贰C妥酉耄芩懒怂闱颍鸵蚕铝怂V苌淼暮寡鄞蚱鹆撕山袅撕眉甘亍K亮似撕哟彩罚苑阑埂
  正怕滑倒呢,那凉却涌了来,沿脚心,直往上窜,还东扭西扭,仿佛蛇在骨髓里钻,刮薇取;鞯脑朐由康孛涣恕:铀幕┗┱蜐M了天,仿佛有无数的水鬼在笑,心一下酥了。幸好水面不太宽,那心的酥软才传至腿部,他已萎倒在彼岸。听到花球的骂声,不知在骂水还是在骂人。
  感觉已有老长一段时间,从狗皮下探出头,见一些井口虽有人影晃动,但闲游闲逛者没了,估计时辰已近半夜。若真有守夜的沙娃,也可能入梦了。这一想,瞌睡虫趁机溜了来。猛子打个呵欠,他很想将那狗皮翻转过来,美美地睡上一觉。
  两人狗一样爬向那堆向他们微笑的沙。还好,那高高突出的沙,造成了一抹明显的阴影,足以使两条狗不大白于光下。只是腰的酸愈加猛烈,仿佛折了。但那沙也荡来一晕晕魔力,两下相抵,就把难受消解了。
  终于嗅到潮湿的沙味了。瞧,那沙中,金星乱冒呢。花球已开始往袋中刨沙,唰唰声洪水似咆哮,还有心跳。怪,机器声跑哪儿去了?心却战鼓似擂个不停,把胸腔也砸疼了。
  抖开纤维袋,一把把刨。那浸透水的沙却火一样烫手。这感觉真是奇妙,比第一次弄双福女人时还奇妙万分呢。猛子心里欢欢地笑着。他仿佛扑进了浩瀚的乐里,尽性地游呀游呀。他丝毫没发现几个黑影已绕至身后,一张逮鹰的大网悄然落下,像夜的降临那样不可抗拒。
  3
  棍棒雨一样落下,发出干燥或潮湿的声响。猛子觉不出疼。他知道是狗皮替他抵挡了大力,这便是生狗皮的好处。那晒干的血块和硬硬的干皮融为一体,成为猛子的铠甲。花球却直了声叫,不知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疼痛难忍。那叫声,跟前些年队里的一头疯牛一样,仿佛不是在使用声带,而是那滿胸腔的声响一窝蜂喷涌而出,慌不择路似的。猛子很想制止他,他怕这声音会招来村里人,更怕看到爹那张老脸。他希望那棍棒落一阵后就放了他。他一边憋了气――这样会消解部分痛疼――一边探出手,摸那轻梏他身子的东西。他辨出,那是一张捉兔鹰的网。从那抡棒者的嘿哈声中,他辨出有北柱。前些时,北柱请他给绾个网,说要绾个兔鹰。这网,说不准就是他绾的那张。过去,他曾无数次地网过兔鹰。现在,又轮到别人网他了,真是好笑。
  听得花球叫:“北柱,北柱,你往死里打老子?”
  棍棒住了,果然是北柱。他将那电灯泡移了来,照见一张血糊糊的脸。猛子将脑袋探出狗皮,见那血头,吃了一惊,叫:“北柱,你打死人,可要抵命。”
  这一说,四下里静了。
  几双手胡乱撕扯许久,才将两人放出,猛子见花球脸上到处是青红的淤块,便感激狗皮的恩德。毛旦怪叫一声:“哟,我们还以为是人呢?”花球气呼呼道:“不是人,是你爹吗?”毛旦啐一口,说:“花球,你还嘴硬。这下,不死也得叫你褪层皮呢。”猛子说:“毛旦,你个溜沟子贷。谁有钱,你就舔谁的屁眼?让开路,老子要回家了。先把你打我的记下,等哪天消闲了,我连本带利还给你。”

《白虎关》第七章(5)
却听得一人道:“说得轻省。做了贼,还有理了?”猛子见这人面生,心虚了。对付毛旦们,他连哄带吓,或能奏效,可对陌生人,就说不准啥法儿管用了。他想,索性溜吧。于是,他手后抖,腿前扫,将毛旦扔出老远。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窜出老远。
  花球的叫声却再次响起了。猛子这才发现,自己这一着,并不仗义,就驻足回头,想:“就是死,也索性死一块儿吧。”叫一声:“谁再动手!老子可拼命了。”回到了那沙前,见花球萎在地上,四蹄乱蹬,抱腿的毛旦给弄得东倒西歪。想来花球也想跑,却叫毛旦逮住了腿脚。
  几个沙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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