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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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灭-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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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来没有想过,被他们视为慈父的明尊,其实是一个魔鬼。 
  “啊……”姜阙忍着毒气入眼的痛苦,右手虚握,只见空气中似有无形的琴弦被弹动,一道刺眼的金光从他指间飞出,直指迦楼厄。
  “大祭司!”他听到姜遗墨在远处大声喊他,可是眼前一片黑暗,他紧紧地拥着怀里的女子,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和金光一起接近迦楼厄的,还有明赤筱。
  只想知道诉河下落的寒月护法,第一次有了想要报仇的欲望。她想她理解了妙火对迦楼厄的那种仇恨,想要将其置之于死地。
  但是已经有人先她一步。
  一把长剑洞穿了迦楼厄的左胸,鲜血流出后很快冻结,又被温热的血覆盖。
  迦楼厄在躲避明赤筱的袭击时背后空门大开,刚用过术法的他太过虚弱,电光火石之间,由不得他躲避。 
  “妙火……”明赤筱低呼。
  妙火冷笑:“呵……明尊迦楼厄……”
  她已经等了很久,等到迦楼厄和姜阙两败俱伤,等到迦楼厄放松警惕,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哈哈哈……迦楼厄,你也有今天!”
  “咳……咳咳……”即便被暗算,迦楼厄也没有太多惊讶。他冷静地看向妙火,眼神是洞穿一切的了然,“你是为了商玄和明力?”
  妙火点头。 
  “呵……我既然当初没有杀你,我就会想到自己有今天。”
  妙火冷哼:“ 那又如何?不一样都是死?”
  “那样也好。”一时间他眼里似乎如这北地风雪一般寂寥,“一旦拥有的权利越多便越难放下,到得站在权利的巅峰,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方法。”他的目光落在姜阙身上,白衣祭司的眼角滴着血,双臂紧紧搂着诉河:“其实我和从前的他一样,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不断用权利填补权利带来的孤独,可是这孤独,连他都不知道何时结束。
  他从苍山走出一直走到如今的位置,他以为自己需要的是权利,然而权利越大,想要的便越多,他终究是累了。 
  血越流越多,他渐渐感到疲惫。 
  迦楼厄低声叹息:“他终究是赢了我。”
  大雪纷纷落在他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在苍山的景象——温暖的夕阳和翻涌的云雾,真是人间仙境啊。
  他却再也回不去了。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倒在了雪地上。
  “他死了。”
  良久之后,妙火轻声说。
  “是啊,死了。”
  明赤筱回答。
  从来不可一世的明尊迦楼厄就这样轻易死在了旁人的剑下,如果不是姜阙已经消耗了他的大部分体力,怕是任谁都很难做到吧。 
  “大祭司。”姜遗墨走到姜阙身边,“迦楼厄死了。”
  “死了?”姜阙错愕。
  “妙火明子杀了他。”明赤筱和妙火在他的尸体上点了火,一时间映得祭坛都亮了起来。月光安静地洒在雪地上,像是流淌的溪水。
  她有些想念姜族了。
  迦楼厄死了,一切也该结束了。
  “真好。”白衣祭司哑声,半是惋惜半是哀叹,“死了也好。”
  神魔一念之间,这也是他应有的代价。 
  唯独可惜了所有姜族死去的人,这世间再也没有姜族了。 
  还有诉河……如果他从未来过明教,那他仍是姜族的大祭司,诉河仍是明教的圣女,他们不会相遇,彼此的生命不会有所交集。这尔虞我诈的江湖,本该与她无关。 
  “大祭司,圣女她……”姜遗墨认出了那是今天同自己说话的人,苍老的面容,白发如雪。只是一双眼睛再也没了灵动的神采,空洞而茫然。 
  ——可怜两鬓青,只为相思老。原来她变成这样是为了他。原来她今天说的那个故事,是关于大祭司的。 
  她说不想他看到她这个样子,她说最好永远不要他知道她的事情。 
  ——“即便是我死了,我也不会忘了他。”
  姜遗墨眨了眨眼睛,她有些想哭。
  “她的样子……”姜遗墨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开口告诉他真相,“她中了毒……”
  “是相思结。”明赤筱走过来,在方才看到诉河的时候她心里已然大为不忍,恨声,“是历代明尊为了惩罚动情的圣女所使用的毒药,只要她一日心里想着你,她就永远是这个样子。”
  ——除非她忘了你,可是她做不到。
  “即便又中了摄魂咒……”
  “摄魂咒?”姜阙震惊。
  明赤筱只一眼就看出了诉河的异常,方才从口中吐出黑雾完全是被人操纵所致。
  “这是圣教禁术,以己之血融于被下咒人的体内,将对方制作为没有思想的傀儡。”因为这方法太过残忍,所以从未有人使用。明赤筱悲哀地望向诉河,“但是即使施术者死亡,傀儡也不会恢复神智。可就算如此,她也没有忘了你。”
  “那就是说……”姜遗墨没有再说下去,她眼里流露出哀戚之色,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诉河……”良久,年轻的祭司发出一声叹息,怀中的人却没有丝毫回应。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诉河,被毒气侵蚀的双眼已经慢慢恢复了知觉,但依旧是模糊不清。他粗噶的嗓音有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是我来迟了。” 
  有什么从他眼角流下,冰冷地贴在脸上,在面具下绷得皮肤发紧。
  原来,他也是会流泪的。
  从来都是心如止水的他,心里却有某一处地方顷刻崩塌。
  ——“圣女要做的,虽不关乎生死,却关乎信仰。” 
  ——“我是圣女诉河。”
  ——“命至如此,勉强也毫无意义。” 
  ——“祭司大人……忘了我吧。” 
  他记得她说得每一句话,他记得她努力地想要成为最合格的圣女,他记得她不顾一切地修炼寂地月华。他能够想起关于她的一切——在成为圣女的那一天她对着他微笑,苍白的笑容在冰雪终年不化的昆仑上格外耀眼,还有离开明教之时的那个星子遍布的夜晚,她颈上那抹触目惊心的鲜红。 
  ——“你的信仰是什么?” 
  她曾经这样问过他,而此刻他恍然,这已经不再重要。他遇到了比信仰更值得他付出所有的东西。
  他跋山涉水寻找了那么久的天道,也敌不过他想要她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欲望。 
  短暂的沉默过后,姜阙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长久以来掩在其下的疤痕遍布的面容。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原先风华绝代恍若谪仙的大祭司,如今已然成了面容扭曲样貌狰狞的修罗王执刃。他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手轻抚过诉河的脸颊:“你看,我也成了这幅样子,你也不会觉得自己不好看了吧。”
  “大祭司……”
  她已经不会再有知觉了啊。
  遗墨呜呜地哭出声来,她看到姜阙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向前走,风雪扑在他脸上也恍若未觉,他紧搂着怀里白发苍苍的女子,一步一步走下祭坛。
  那样悲伤绝望的身影,渐渐与大雪融为一体。他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口里哼唱着不成曲调的歌谣。
  “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
  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
  春风缘隙来,晨霤承檐滴。
  寝息何时忘,沈忧日盈积。
  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
  他曾经想过与她同骑策马,不问江湖世事,而今雪满昆仑,物是人非。 
  唱到后来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嘶哑,飘忽不定,最终和狂风纠缠在一起,慢慢消融在雪里。                    
作者有话要说:  

  ☆、红尘

  翌日妙火当众揭露了迦楼厄手刃商玄夺取明尊之位的罪行,明尊之位暂时空缺,等待妙风妙水从中原回来时再行商榷。明赤筱辞去寒月护法一职,离开明教。
  随后妙火避开了众人,一个人来到了昆仑峰侧,望着冰雪峭壁出神。
  商玄走了,明力走了,明赤筱离开了,大仇得报,可这明教之中,似乎更加寂寞了。一时她有些明白了迦楼厄和姜阙为什么会为了某些东西固执得可怕,几乎是孤注一掷地追求。只因高处不胜寒,他们最终还是凡人,他们也惧怕孤独。 
  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如同波澜起迭的湖面在风雨过后归于平静。但是经历过的人都知道,总有些东西,再也回不来了。
  清晨,天光熹微。下了多日的大雪终于停歇,碧空如洗,天宽地广,一望无际的雪山被晨光染了一层金色的光泽,瑰丽得仿佛是一场幻梦。
  姜阙偕同姜遗墨和明赤筱来到昆仑山下,白雪覆盖的山道一路蜿蜒,望不到尽头。
  明赤筱忽然顿住了脚步:“就到这里吧。”
  “你要去哪里?”姜阙问她。
  明赤筱微笑:“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处。”在明教待了这么久,经历了两任明尊的死亡,她已经厌倦了这样争权夺利的日子。再者诉河已经找到,她也想不到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就在这里分开吧。”
  “保重。”说完这句话,明赤筱转神离开,她最后望了一眼高耸入云的昆仑雪山,眼睛被冰雪的反射刺得生疼。
  从踏入神女宫进入明教以来她就很少离开这里,今日一别,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吧。远处有熟悉的赞歌传来:“名随方土无量名,一切明性慈悲父……”歌声遗留在她身后,她再也没有回头。 
  “大祭司。”明赤筱已经走远,姜遗墨在一侧轻声提醒望着远方出神的白衣男子。他怀里的女子面色沉静,惨白如雪,眼神空洞游离,没有焦点。那是已经变成傀儡的诉河。
  听到姜遗墨唤他,姜阙回过神来:“遗墨……”
  “大祭司。”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姜遗墨长呼一口气,白色雾气在她面前氤氲,几乎掩住了她的神色,“大祭司,我也要走了。”
  姜阙一瞬了然:“去止水阁?”
  “嗯。”遗墨回答,在那里她还有些事情没有完成。 
  “那便去吧。”他们两人是姜族在这世上仅剩的血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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