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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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中人-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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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本来就难以决折的决定。他可能想要我回到城市,这是大人们期望的。但在薄暮舟面前,一切总是那么难以启齿。

  没有人再去关心闪烁的电视画面,炉子内的木柴突然噼啪的响了起来,一种冬季特有的永恒的寂静开始笼罩这个小屋。

  “你不能走,你走后我怎么办?”又是一阵寂静。我望了一眼薄暮舟,她正死死的盯着我,等着我回答她的问题。

  “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生活,我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我可能会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得学会独自生活。”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说出这种话来,我内心遭至的担忧令我后怕。我应该懂得分寸,我觉得她就要伤心的转过身去不再理我了,或者痛哭起来,她的情感很脆弱,也让人无法捉摸。

  “我不会时时刻刻都陪在你身边,照顾你,关心你。”我试着挽回刚刚犯下的错误,我想让她知道,我离开并不是讨厌现在生活。

  “没有你的帮助,我的生活很难继续下去。”我也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说出这种话来,我是很难无动于哀的。

  “别这么说,千万不要小看自己,我回到若薄溪之前,你一直是一个人生活的。”我感到一种离别的孤独。

  “但这是事实,离开你后我的生活只会陷入黑暗。我真的害怕。”我能感觉到她的眼睛已经饱含泪水了。对于我的无礼的说辞,她终于转过身去,默默的忍受着这些话给她带来的不幸,没有再回过头来,而且一句话也不再说。

  我突然感到迷惑了。我能清楚的了解到,薄暮舟说的话,我一样可以对她说。离开她后我该怎么办?对这个问题应该考虑的并不只是她,如果离开生活只会陷入黑暗,那么也肯定是双方都要面对的。

  但这原本可以避勉的。我在担心今后的日子,春天很快就要来临,新的生活必将再一次到来。也许我可以选择,留下或者是离开,选择某种两全奇美的,我觉得生活很残酷,而且薄暮舟根本无法选择她的生活。我感到痛苦,在某个夜晚,或者是每天晚上,我突然发现,我已经不再想念陈玲铃了,至少不是时刻都在挂念。我觉得我要关心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我必须知道,离开薄暮舟后,她还能否正常生活。

  经过这件事之后,薄暮舟开始阴郁起来。她总是躲在自己的房间内,不愿意在跟我说话。她毫无声息的滚动着轮椅在各个房间里穿行,毫无目的的停一会儿,又继续滚一阵子,或者干脆停在某个角落一动不动的待上几个钟头,然后又自顾自的在院子里,走廊上穿梭起来。有时候,她会非常怪异的想要抓住两根柺杖好让自己站起来,那个时候,承现在她脸上的那种执着让我有些惊讶。而当她发现自己的努力很难让自己站起来时,她便默默的坐在轮椅里一言不发,静静的待在那里,哪儿也不去了。

  我也变了,我变得不敢靠近她了。看到她这个样子,没法不叫我伤心,我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看到她如此无助的样子,我知道我是不能离开她了。可是我又不知道怎样向她开口,说‘我不打算走了。’我怕她不会相信。她已经认定我要离开了,她还能相信什么呢?

  无助,生活一直是这样。我没敢把我的想法告诉薄暮舟,何况我并没有决定自己是否真要离开,我不说离开,也不确定留下,仍就犹豫不决的想法始终在困绕差我。我突然想到了维一柯,想到了他不告而别的原因,正是他的优柔寡断使得他的亲人离开了他。我开始害怕了,我觉得我必须赶快做出决定。

  离开是不可能了。父亲在电话里的言辞变得越来越激烈。我害怕父亲对我在大发雷霆,但一放下电话,我确又不去理会这些事情。

  我决定把我的想法告诉薄暮舟。某个晴朗的下午,冬日的太阳穿过厚厚的,冰冷得似乎将要凝结的空气,给这片死寂般的森林和村庄送来了一点点温暖的下午,我的思路,因为那些琐事的困扰变得混乱不堪的思绪突然明晰起来。我知道,该是向她说出真相的时候了。

  我没有再多考虑,我知道很多事情越加考虑,它就会越发复杂,况且那只会给我带来更多的不幸。

  我在院子里见到了薄暮舟。她还在发呆,眼睛望着远方,脸上因为没有表情而显得安详,静逸,我走到她身边,没有对她说什么,我推着轮椅向院子外的草地走去。她也只是习惯性的回过头来望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身去,依旧一言不发。

  我在一块凸起的,被风吹雨淋得没有一点渣滓的石头旁停下,然后用一只手扶住轮椅,坐在石头上。

  薄暮舟仍然没有说话,她还没有觉察出什么,她只是固执的昂起头,眼睛盯住西沉的太阳。

  我很难向她开口,几次转过身去望着她,一看见那略显憔悴的脸,那张因为呆滞而遥不可及的脸,我便闭口不知道怎样说了,我觉得不应该打挠她的宁静。我转过头去望着这片冬日无比凄惨的,几乎静止的,至少是变幻缓慢的霞光。所有的一切都渐渐溶入其中了。

  然而霞光始终要在夜的侵袭下慢慢消散,我的话也迟早要对她说。我站起身,蹲在她面前,然后伸出手去理了理她的帽子,其实她的帽子一直戴得很合适,只是我得想办法唤起她的注意。她回过神来望着我,我正要开口,她确先说话了。

  “你明天就要走了吗?”她说话的语气很冷静,就如同沉入地平线的太阳一样,突然静止了。她的话让我吃了一惊。

  “你怎么这样想?”我觉得很奇怪,她怎么会觉得我马上就要离开呢?

  “你突然推我出来,难到不是要和我告别的吗?”她用疑惑而又好奇的眼光盯着我,那种疑惑是带着对末知的恐惧和期望,对不愿意面对的事实的无奈。

  但看到她说这种话的表情,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对她之前如此的固执和离群,对所有人的冷漠,在她说出话来,并用疑惑的目光望着我的那刻,我终于从她脸上看出了这一切的根源。看到这一切时,我竞忍不住对她微笑起来。

  “我不会走了,”我终于可以轻松的说出这句话来了。因为她的表情给了我勇气。那张变幻着的,单纯的,无知的孩子气的脸。“我已经下决心留下来了,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说,语气中充满了那种如逝重负的轻松。我望着她,了解到了她的固执,那种孩子气的固执,毫无理由的生气,没有目的自我禁锢,无原无固的不理会任何东西。这一切我都能够了解了。她是在用她的方式,一种不正常的人(或许我不该这样说她)所能运用的某种不正常的表达方式。但我仍把它归结为孩子气。

  “但是你总有一天还是会离开,是吗?”我没有在她脸上看到原本是我期待的高兴,我觉得一阵阵不可思义,我原本以为我是了解她的,但事实确令我大吃一惊,特别是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竞呆呆的沉默了半响。

  我越发的迷惑了。刚刚许下的诺言在责问声中就已经变得摇役不定,这使我很难过。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值得她相信的,我的决定真的那么飘乎不定吗?我的承诺也是虚假的吗?我在欺骗自己的妹妹吗?或者说我不该对一个只是充满孩子气的固执小丫头许下这种其实是很难实现的诺言。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能留下来。”薄暮舟终于高兴起来。或许是她看到我没法回答她的问题时那种纠结的表情,心突然软了下来;也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很高兴我能留下来;再或许,就是她已经不再乎我是否能留下了,因为我最终还是要离开的。我不再去想这些问题。

  
  ……我离开了,不知去往何方。

  
  日子突然变得苦瑟起来。

  花开的季节(二月),枝头的鸟叫声突然暗淡了许多,飞离巢穴的鸟儿们失去了踪影,鸟蛋孵化后也没有鸟儿照顾。

  这一年是死亡年,树的年轮圈也不会记述这一年。大地苏醒,春天来临,带来的确是一片死寂。

  我没有料到,选择留在若薄溪继续照顾薄暮舟后,一种莫名的束缚开始涉足我的生活。我感到一种不安。

  父亲在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但这无奈确包含着无比的坚决。“我无法放任你的自由,你必须得回来。”

  他说,你得为今后作打算,你不可能也不能照顾薄暮舟一辈子。你需要自己的生活,需要自己的工作,家庭,末来。这就是人生,你必须面对的。

  他对我说,支付薄暮舟所有的医疗开销并不简单,两个家庭承担起来也依然有些困难。他希望我找到自己的工作,不再让父辈们操心。我没能理解父亲话中的意思,或许是我不愿意承认他话中的意思。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家里的经济状况,何况我对家里的经济状况一直保持着乐观的态对。他对我说起这些,目的也许是显而易见的。但我不想拆穿他那所谓的善意的谎言,他能说出这些话,我也能够理解。这或许正是这种诺言能在我面前存在的原因。

  他说,凭借我的学识,在城里找到中意的工作并不难。听他说这话的口气,我仿佛觉得他是在说:“凭我的本事,给你找到一份好工作其实很简单。”我有些不知所措。

  “等你工作后,如果你愿意,是可以请到人照顾薄暮舟的。”我不知道这是我在哪一次的沉默中父亲告诉我的,我只觉得很陌生,说话的人在电话另一头声音显得非常微弱,没有一点生气,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轻轻的念叨着。后来我想,也许并不是父亲的声音呢?我知道他并不想对我说这种事情。请一个陌生人去照顾薄暮舟?我想到了姑父姑母老去的身影,但做这种事情恐怕比让我离开薄暮舟还要困难。

  末了,父亲也沉默了。许久之后,电话那头才又传来他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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