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毒+三年(番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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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毒+三年(番外之一)-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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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和他们初次见面一样。

张起灵没接过茶,虽然在他心中,这女子已不像第一次对话时,那样令人讨厌,他仰头重重倒回原地,闭上眼睛。



吴邪坐在一节驶往杭州的车厢内。

他习惯性的挂上耳机,手腕困了一圈白纱带,上头还有微微的殷红渗出来;他正凝神贯注的看向窗外,透著玻璃洒进来的阳光,把他的侧脸漆成鹅黄色,尽管掠过的风景消逝得很快,他仍专心记著,因为他知道,有双眼正住在他的脑海里。


看著看著他还是睡著了,因为他实在太疲倦;没有关系,这会儿不需要助眠药,他会睡得很好。一边的机子脱落了掉在他肩膀上,却还是有个声音,持续在耳里回盪著;

那声音说:你睡吧。
那声音说:这些风景,下回我陪你一起看。
那声音说:我现在开始想我们的未来…还来得及吧?

那声音还说了很多话,让他即使在睡梦中,也勾起一个好看的笑容。


※※※

《後话》
先来说说里含隐喻性的几个人物:
(1)小男孩 (2)中年男子 (3)阿姜、阿庸 (4)傲慢的女人 (5)落魄的老者

男孩和中年人是张起灵在黄泉末尾碰上的两个人;他们一个代表纯真,一个代表熟成,而两者的共通点都是对死亡的毫不介怀──当然了,男孩的坦率来自於他连死亡是怎麽回事都搞不清楚,中年人则相反,是因为了无遗憾。

男孩隐没在桥的另一端象徵纯真的消逝,吴邪尽管有孩童般的天真,但他不无知,没办法把他对张起灵的情感一笑置之;而张起灵也作不到中年男子的释然,因为他和吴邪之间的故事,还没说完。


阿姜和阿庸,无庸置疑的,是奈何桥的把守者,是冷眼的旁观角色;至於那位一出场就不可一世的女人──张起灵甚至用雌雄莫辩来形容她,文里没有细说,不过撇开一切的可能性,她自然就是孟婆庄的主子了,也就是孟婆;

关於孟婆的平生大致是这麽说的:她简出於世,终生奉道,不问过往,也不想未来,於是身後得以被授予醧忘台的掌管大权,也就是所谓的幽冥之神。


我在搜集与孟婆相关的考证同时,就不禁萌生一种感想:她和某位姓闷名油瓶的家伙好像啊,都是那麽的择善固执,却不知是否曾坦然面对真心所想;有时执著是一种信念,孟婆献身於求道,张起灵只想寻回过往,然而拘泥在这个点的同时,它其实已无形连结著过往,牵动著未来,无法如他们所想的置身事外;

所以孟婆和她两位门徒(据说是),即使死後也得循生前的道,立身於时流之外,看尽世间冷暖,带著嘲讽和那麽一丝的怜惜;因为这些固守执念的人好像在重蹈她们的覆辙,但没有了这群人,她们又有什麽存在的意义呢?於是反覆如此的回圈相应而生,一如张起灵和吴邪之间的追逐。


那个站在竹篱前悼念的老者,是为了世事不能如他预想中的进行,所以摧毁掉一身傲骨;尽管遭遇相迥,但心境相似;

张起灵为了拾起记忆,一昩向前,其实他往前和倒退的脚步是相互矛盾的,只是他自己没发觉;这份矛盾原本也不关别人的事,直到吴邪的介入,他追著他跑,而他自以为死亡可以像把剪刀,把两人决绝断开,其实早在心念动转的那刹那,直线就已变成了回圈。


即便吴邪真踏上桥头,也不喝孟婆汤,他和张起灵之间终究有著阳间三年,冥界三日的落差,待时届一满,张起灵必得抱著有吴邪在的记忆,投入尚没有吴邪的世界里,而吴邪尾随至後,同样的轮转再度运行,中间却亘著抹不掉的断层;

所以张起灵才要阻止吴邪,阻止这场死循环,叫他只管往前走,别再为缚念滞留,吴邪可能会在一路径直的旅途中,忘了他,直到他再跟上他的脚步──只不过这回,吴邪不用再辛苦追赶,当他再回头,换张起灵站在他的身後。


那个把心脏换给女友的男子,不用多说,自然是一份剖白的醒悟了;他提醒张起灵一件事,欠考虑也好,自私也好,为了救自己在乎的人,他们舍不得的,从来不会是自己的性命,他们舍不得的,只有她或他而已;

一颗互换位置的心,住在对方的身体里,是一种印记,不怕相认时不被忆起。


所谓的未来,和现在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区别只在你看见一抹美景时,他在或不在,区别只在他有没有一双确切的手脚,可以拥你入怀;

他只是暂时离开。

他只是暂时离开而已。


End

【毒.特典番外】解药



毒番外之三:解药,吴邪视角
※※※


一个重量没来由蹦跳到我身上,四处磨蹭了好几下,直到我睁开睡眼惺忪。

「娃儿下来,别吵你邪叔打盹了!」一双大手伸来,空了我膝前的负担,我手撑了下扶椅坐正身体,看著被迫从我身上移走的小娃儿双脚落地,一张小嘴不甘愿的噘著。


我招一招手又让他过来,并从衣服口袋掏出两包山渣片,晃了晃,一双小眼像鹰见了兔那样整个发亮,簌一声又冲回我面前。

「您就是这样,小伶儿他们都爱黏您,一个个都被宠坏了。」那双管束的大手现正插著腰,手的主人不住摇头,脸上却挂著苦笑,他是王盟的儿子,王业,也就是出生那一刻便认了当我乾爹那位。

而绕著我椅边不停打转,彷佛还在搜寻食物气味的,是王业的大儿子王伶,还有个女儿叫王俐,跟著母亲回娘家蹭饭去了,我问王业怎麽不带上儿子一起去,他摊摊手说那种虚应礼数的场合会把他逼疯,还是往我这里来自在,这习性和他儿子倒是一个模样。


王业人如其名,对操弄生意精明的紧,想来是承继老子的期望--虽说他老子也闯出了一片自己的地方,在离西冷印社不远处拥有一间自己的古董店,和小薇朝出夕返忙活得很,像是後天的努力生成,也是机遇,总之,属於古物的香气牵系著一家子人的基因。

午後的阳光从屋檐斜射进来,把地面也漆成近古的铜色,我这间近郊区的屋内没太多家具摆设,所以光线能不受阻隔,平均洒落在每一处角落,王业面向窗外,身体也溶成古铜的一部份,我知道他喜欢这样站著晒太阳,所以他来的时候我总不关窗。


他转回头看看窝在我脚边喝凉饮的小伶儿,再看看我,「您怎麽看上去都不会老。」

这句话不知是问句、还是感叹,我看见几根银丝在王业的发间里泛白,大致明白他的话语,这也是为什麽他老让娃儿们叫唤我『邪叔』,他说了,一个和自己父亲并肩站在一块儿,看上去像是兄弟的人,硬是让自己的孩子冲他叫『爷爷』,那感觉好像把自己都催老了。


每当他这麽说时,我只能笑而不语,关於外表看上去的表象就真的只是表象,若要进一步探讨到内里层面,我相信我是不能给他任何有帮助的建言的;王业是生意人,脑中无时不充斥的运筹帷幄是他的天份,加上有老婆孩子,生命的齿轮一如商场的环节,互相咬合著转动,一刻不消停。

运转不止的零件一定会日益磨损,背负岁月的伤痕直到功能停歇,拉出细纹的笑颜、变白的发丝、偶尔疲软的心志,都是维系生存的不变定律,所以,我无法教导王业一个人如何能看上去不老,那等於变相让他的生命止步。


在时间同样停不下脚步的流程中,太阳下山的很快,透光的屋内一下子黯淡下来,彷佛也启动王业的指拨针,提醒他该移动到下一个排程去了;不知道何时又偷偷爬回我身上的小伶儿,这会儿睡得正沉,我小心翼翼抱起他,交给王业,和他一如往常简短互道了别,然後替他打开玄关的门。

跟著关门声一同响起的,是归还给这座屋子的寂静,我所说的是完全的安静,而安静本身也可是一种进行式。是每回随著人声离开,一定会发生的预见景致,就像一定会接在白昼後方的夜晚。


我所谓的安静,就像不老的容颜,同样不是形於外的表象,而是由里至外的透彻观感;安静不只是周遭的人事噤了声,或者嘈杂的喧闹瞬间收止,而是当你独自一人,却没有任何的疑问,你不向脑内丢出问句,自然也得不到一丝回音,人们能靠自问自答渡过无声的时光,因为,寂静太磨人。
--至少对大部份的人来说是的。


※※※


近来我感觉膝盖有些酸疼,还在想是否小伶儿的体重增加了,还是个儿长了,王业这些月又多拉了几个线头,在外奔波的很,自然我也还没能对他儿子的发育情形作正面确认,却也不心急,这年头能忙碌总是好事。

於我而言,忙碌本身是个古老的名词,一双腿从在墓室里踢断粽子的脑袋,到了某个时节便只翻得过海拔不高的山,再看现在,连充当一个娃儿的床板都嫌吃重了;然而这也是齿轮磨损的证据,我感到庆幸,自己尚在这台运作规律的生息机器里。


有一阵锵、锵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侧耳倾注听,发现声音是从转角的卧室传来的,这时我也正坐在那把面窗的藤椅上,缓解膝处的不适,所以想起身时费了点力道,那阵异样的声响不减反增,让我无法不在意;

我借用了延伸到房间的墙面,当作扶持,想追寻声音的来源,卧房和客厅,都和这间屋子其它角落一样,没有多馀的家具,唯独卧室的壁面上挂了一个相对突兀的物品,一把墨色黑的古刀。


其实早在听到锵声时我就该联想到,只是,一把静静悬挂著的刀具,怎麽可能无端作声呢?尽管那声响我如此熟悉,却是在入耳的刹那才记起了这份熟悉,它一开始的发声只是蜻蜓点水,随著我接近,和我脑内的苏醒,它的铿锵声越发鼓噪,宛如曾无数经历的如临大敌。

我的膝盖跟著我的眼前,一软一黑,在意识被入眼的漆黑填满之前,我还记得的是我拿起床头电话,拨打给邻近的医院。


※※※


王氏父子把我骂惨了,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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