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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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到荼蘼-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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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前月下、酬酢唱和,这样的聚会是陈叔宝孜孜以求的小资生活。
  而管理国家不过是他偶一为之的“副业”而已。
  因此,他才会在隋军兵临城下时,告急文书未曾开拆就被丢在床下;
  陈叔宝也完全忘却了一个皇帝起码的尊严,所以当隋军杀入宫中,他才会与张贵妃孔贵妃三人抱作一团躲在井里,以致隋文帝对一国之君如此不顾体面而大吃一惊。
  也许陈叔宝并不是“无心肝”,他只是从来就把自己当作一个风流才子,一个诗文骚客,亡不亡国,无所谓。
  皇帝的体面,更是无所谓的了。
  陈叔宝在《玉树后庭花》中唱道:“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其中的悲观主义、及时行乐精神意味深长。
  文人如此倒也罢了,但他是天子,治天下是他的工作。没有哪个天子愿意亡国,即便如陈叔宝。
  但是他舍不下他的浪漫。
  他选择了温情,就选择了死亡。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然而自君之出矣,绿草遍阶生。
  而Miss张,被帝王爱上,如被富贵爱上,千金散尽,富贵丧失,爱也跟着丧失。
  爱上浪漫的帝王,是可哀的,亦可耻。
  

寂寞芳菲(1)
王孙游
  绿草蔓如丝,杂树红英发。无论君不归,君归芳已歇。
  还是那嵯峨之山,还是那玾惵扬波之水,还是那样磊炣而英多的士人。他,当年啸歌酣放的贵公子,如今悄然回到故里。
  伊戎装相当英武然而破烂,眉间聚满征尘,唯身形依旧倔强地轩昂。
  谁能想象,从前,他是这城里最纨绔的王孙,倨傲而潇洒的贵公子,曾轻摇折扇:我踏月色而来。
  昔时他翩然出行,必有妇人连手共萦。
  他在众人之中,便似珠玉在瓦石间,俘虏举世目光。
  这样的好男儿,却在某日清晨凌空而去,荆州城内从此再寻不到伊人风姿。
  众人茫然,行在偌大城内,只觉放眼皆土木形骸,掩都掩不了的黯淡荒凉。
  他只是轻笑。
  这是他的狷介,这是那个朝代的狷介。
  南北朝的朝代更迭,只有浪子才能自浮沉中生存。
  他便是那弄潮的浪子,不独掀情天恨海,更要生白鹤之翅,破燕雀之情网。
  他别了花丛,从了军,自南方到了北方。
  那不是普通的南方,十里烟花地,“民老死不识兵革,四时嬉游,歌妓之声相闻。”
  是香软之地,足够诱惑温暖,令陷溺战火的北人向往,却令他深恶痛绝。
  他已厌倦卿卿我我,要做乱世好男儿,壁立千仞。
  至于那些被他扔下的芳菲,“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几具红粉?
  他一走,便是十年。
  是他一生最值得骄傲的十年,他穿越了秦时明月汉时关,握剑以还。
  他的故事,高简瑰奇,再度成为举世人们茶余饭后玄远冷俊的玄言。
  而这十年,许多爱他的心也自浓渐渐地淡了。
  譬如芳菲。
  十年前,世上最普通不过的一个暮春。
  那日——“绿草蔓如丝,杂树红英发”。
  那是芳菲生命中最盛大的春天,盛大而短暂。
  她偎在他身边,蒹葭倚玉树,获取了铺天盖地的赞叹。
  她当然以为,幸福将成永日。
  然第二日,那位公子便翩然远去。
  幸福成为昨日。
  说是去了北方。
  她不甘心,在他的府第跟前,盘桓逗留。
  那些夜晚,四下无人,她对着遥不可及的北方呼唤:
  “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以久留。”
  守门的家丁,眼目朦胧的更夫,卖花的老妇,每个人都见证了她的凄绝。
  那是多美的春天,一生不过一次。她为他那样义无反顾地盛开。
  倾尽全力、孤注一掷。
  直到他终于没有回来。
  守门的家丁,眼目朦胧的更夫,卖花的老妇,他们都看着她,充满悲悯。
  她却笑了。
  “莫说他不回来……即使回来,春天也过去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
  谁都不知,她去了哪里。
  坊间流传,当第二个春天来临时,满眼青草迷了她的神思,她竟于妙龄剃度,自此青灯古佛,了残生。
  十年后,当他荣归故里,酒酣耳热之际,好事者谄媚地提起了这个故事。
  功成名就的他,忽然被打动了。
  十年戎马,“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他耳目所见,是杀戮与血腥,忽然就很想栖身温柔乡,以慰平生。
  次日,他去了那个传说中的小庙。
  偏安的城市里,庙小香火旺。
  庙门之外,一溜烟儿排着算命摊子,那些口舌灿莲花,说着谁都不知对错的将来。
  见他这般轩昂人物到来,个个声调拔高:“知过去未来,卜富贵贫穷。”
  他才不理。
  他的一切,容貌自天,富贵在己。刀头舔血搏来的功名,算不到,也代替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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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芳菲(2)
于是那些热切的目光冷淡了,纷杂的冷淡中,他怎会知,有一束自始至终没有热切过?
  谁能猜到,城边的破庙边,那个粗布褴褛,天天帮人掐算姻缘的算命婆子,竟是美人迟暮。
  既然春天已过去,她可以是任何一个平凡老去的女子。
  她认出了他,可惜并不惊喜。
  她已年华不再,即便他仍肯拾起当日情,她这十年的芳菲已凋谢。
  因此,她冷冷看他铩羽而归。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哀莫大于心死,春草疯绿,王孙衣锦而归,与我何干?
  而我的寂寞,又干卿底事?
  

此生不幸为桃根(1)
行路难 费昶
  君不见长安客舍门,倡家少女名桃根。贫穷夜纺无灯烛,何言一朝奉至尊。至尊离宫百馀处,千门万户不知曙。唯闻哑哑城上乌,玉栏金井牵辘轳。丹梁翠柱飞屠苏,香薪桂火炊雕胡。当年翻覆无常定,薄命为女何必粗。
  《乐府解题》曰:“《行路难》,备言世路艰难及离别悲伤之意,多以君不见为首。”
  在这首诗里,桃根是名风尘女子,家贫因而卖身,曾得至尊眷顾,以为从此脱离樊笼,却意外遭遇了翻覆无常的命运。
  一直怀疑,这些女子是不是被刻意挑选的一群,美丽的姿容,妖冶媚惑的腰肢,不输男子的才华。然而,却在各个时代的夜里倚于青楼,媚入骨髓的眼神一直延伸到鬓角。
  而他们的爱情也如同他们的身世,只能在黑暗中焉视媚行。
  每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仿佛都有一段奇幻而不能善终的爱情。
  钱塘江畔的小楼里,住着一位玲珑秀美的女子。因为美丽与智慧并重,她的车后总跟随许多风流倜傥的少年,像裙裾曳地的流苏。女子没有干云的豪情,她只爱呆在小楼里与文人雅士赋诗作乐,她就是钱塘名妓苏小小。
  秀美的苏小小有自己的爱情理想,她做了《同心歌》来说明:“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苏小小的爱人是阮籍,那个恃才傲物,在青眼白眼间表达爱憎的浪子。两人的爱情是一见钟情式的,因此有过甜蜜的小日子:形影不离、游山玩水。
  然而苏小小再有过人的风致与才气,始终是烟花一派,阮籍的父亲听说儿子溺于妓,便设法将之逼回了建业,从此伊人再没出现。
  苏小小为此病倒了一阵。在病床上,这个可人儿透过模糊的窗纱,渐渐看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和人生:桃根永远是埋在地底的。
  想通了的苏小小渐渐痊愈了,最终勇敢地恢复了车马盈门的往日生活。
  但那样契合理想的感情始终是不能忘怀的。
  因此后来苏小小资助了一个名叫鲍仁的读书人赶考,只因他模样与当日阮郎相近。看来,苏小小仍然私心爱着一个不可能爱的人。
  佳人薄命,苏小小在鲍仁赴京的第二年春天因病而逝。
  斯时鲍仁已金榜题名,出任滑州刺史,赴任时顺道拜望恩人,却不料赶上她的葬礼。
  鲍仁抚棺大哭,在她墓前立碑曰:钱塘苏小小之墓。
  婉约如苏小小,毕竟还是失去了她的爱情。李贺有《苏小小》诗哀悼这位可怜的女子:“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 油壁车,久相待。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李师师原是汴京城内染房老板王寅之女,三岁时父亲把她寄名佛寺。一年后,其父因罪死在狱中,李师师由邻居抚养长大。
  因姿容出色,李师师被妓院老鸨李媪收养,教以琴棋书画、歌舞侍人,很快名满汴京。
  李师师大有芳名,以至惊动了宋徽宗,起驾微服临幸。
  从此君王视后宫佳丽如粪土,隔三差五出宫与李师师寻欢,李师师成为宋徽宗在民间的妃。
  贵为君王宠爱,李师师应当满足了。
  然而不,李师师心里另有意中人,那便是大才子周邦彦。才子佳人,是名妓李师师心目中完美的爱情。
  两人常常背着宋徽宗缠绵相会。
  一日,周邦彦写下一首词:“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帏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筝。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李师师十分喜爱这首词,不见心上人的时候便歌以遣怀。
  某次适与宋徽宗宴饮,李师师一时忘情把这首词唱了出来。
  宋徽宗一听之下,便知非凡品,终于知道是周邦彦所作。
  李师师这一唱,打翻了徽宗的神圣醋坛,过了几天便找借口把周邦彦贬出了汴京。
  

此生不幸为桃根(2)
虽然此后,李师师以一首周邦彦的《兰陵王》感动了宋徽宗,周邦彦又被召回京城,但这段关乎帝王的三角感情却也只能就此了断。
  宋徽宗无心治国,终于在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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