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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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杏出墙-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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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见了么?”弗瑞德理克问。
  “听见了,大概是迷了路的野狗,”南伊丝低声回答。
  他们继续往前走。但是在小路第一个转弯的地方,也就是在小松林边缘的地方,他们清楚地看见一个黑影躲到岩石后面去了。这下可以确定是有一个人了,不过看身形很奇怪,好像是一个驼子。南伊丝轻叫了一声。
  “你等我一会儿,”她匆忙说道。
  她跑去追那个黑影。过了一会儿,弗瑞德理克听到了低沉而快速的耳语声。接着,她回来了,神态安祥,只是脸色有点发白。
  “怎么了?”他问道。
  “没什么,”她回答说。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说:
  “如果听到有人走路,你不用害怕。那是托瓦纳,你知道么?就是那个驼子。他愿意保护我们。”
  不错,弗瑞德理克是觉得有人在黑暗中跟着他们。他们周围真像有人在保护着似的。有好几次,南伊丝想把托瓦纳赶走,然而这个可怜的人只乞求做她的一条狗。既然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为什么不允许一个可怜的人去做他愿意做的事呢?从此以后,每当这一对爱人在瓦厂的废墟里,在偏僻的坑穴里,在荒凉的山峡里,互相拥抱亲吻的时候,如果他们能停下来静听一下的话,他们一定会听到,在他们后面有低抑的呜咽声。那就是托瓦纳,守卫他们的狗,在紧咬着拳头偷哭哩。
  他们不只在晚上幽会。现在,他们的胆子大了,他们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在布朗卡德的走廊里,到随时碰到的一间屋子里,他们都要交换一个长吻。即使在饭桌上,当她在一旁伺候吃饭,他假装要一片面包或一只盘子的时候,他也要想方设法捏一下她的手指。严肃的洛斯塔太太什么也没看出来,她甚至还常常责备儿子,怪他对从前的伙伴太严厉了。有一天,她差点撞上他们,不过,少女一听见她衣服的窸窣声,就连忙蹲下身子,用她的手帕去擦少爷的皮鞋,因为鞋上全是土,快变成白色的了。
  他们还享受着种种别的小欢乐。通常,在晚饭以后,天气凉爽的黄昏,洛斯塔太太会去散步,她挽着儿子的胳膊,走下悬崖到爱斯塔格去,为了小心起见,她叫南伊丝替她拿着披肩。就这样,三个人去看捕沙丁鱼的渔夫们归航。海上,许多灯笼在跳跃着,过一会就能分辨出渔船的黑影,随着沉重的划桨声,它们渐渐靠近码头。收获丰盛的时候,快乐的呼叫此起彼伏,女人们提着篮子跑过来,每条船上都有三个男人,他们把堆在板凳下边的渔网拉出来。渔网仿佛是一条暗色的宽带子,上面闪着点点银光——腮挂在网眼上的沙丁鱼还在跳动着,反射出银色的光芒。最后,在灯笼昏暗的光照下,它们就像一阵金币似的骤然被倾泻进那些篮子里。洛斯塔太太很喜欢这场景,常常驻足在一只渔船边,放开儿子的胳膊,和渔夫们聊起天来。这时,弗瑞德理克就会凑近南伊丝,借着灯笼的光线,拼命地握紧她的手腕,就像要把它握断。
  米库兰老爹还是保持着一头经验丰富然而很固执的动物般的沉默。他到海上捕鱼,回来仍旧带着同样阴沉的表情去锄地。可是近来,他灰色的小眼睛里流露出不安的神色。他偷瞧南伊丝,嘴里不吭一声。他觉得她变了,他觉得在她身上出现了一些他不能相信的事情。有一天,她竟敢反抗他,于是,米库兰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把她的嘴唇都打肿了。
  到了晚上,弗瑞德理克亲南伊丝的时候,发现她的嘴唇肿了,他着急地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这是我父亲给我的一记耳光,”她淡淡说道。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弗瑞德理克非常生气,说他要过问这件事。
  “不,你不要管,”她急切地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噢!就会过去的!”
  她从来不跟他提及自己遭受的耳光。只是,在这些日子里,在她父亲打她以后,她总会以更多的热情紧紧抱着情人的脖子,仿佛是在报复老头子。
  三个星期以来,南伊丝几乎每天晚上都出去。起初,她还非常小心翼翼,后来,她胆子渐渐大起来,而且非常沉着冷静,她什么都敢做了。当她发觉她父亲起了疑心的时候,她又变得谨慎起来,有两次约会她没有去。她母亲告诉她,米库兰夜里不睡觉,他起来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但是第三天,面对弗瑞德理克恳求的目光,南伊丝又放弃了一切戒心。她出来的时候是十一点钟,她决定在外面无论如何不超过一小时,她希望她父亲正在睡第一觉,听不到她的动静。
  弗瑞德理克在橄榄树下面等着她。她没有给他说她的恐惧,但是她拒绝了弗瑞德理克到更远地方去的提议。她说她感到太累了,其实,这倒是实话,因为她不能像他一样白天躺着睡觉。他们就在海边上,望着明亮的马赛,在他们经常幽会的地方躺下来。普拉尼埃的灯塔还在放光。南伊丝一面望着灯塔,一面靠在弗瑞德理克的肩膀上睡着了。弗瑞德理克也不动了,慢慢地,他也抵抗不住疲倦,闭上了眼睛。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地拥抱着,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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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伊丝·米库兰》3(3)
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只听见绿蚱蜢在厉声歌唱着。海水也像情人们一样睡着了。这时,从黑暗里走出来一条黑影,他慢慢地靠近他们。是米库兰,他被一扇窗户的响声惊醒了。发现南伊丝不在她的屋里,他随手带了一把小斧头,跟了出来。他看见橄榄树下边有一团黑影,他握紧小斧子的木柄。不过,他发现他们一点也没有动,所以便一直走到他们身边,他俯下身去,仔细端详他们的脸。他不觉低声喊出来,是少爷。不,不,他不能就这样杀死他。流到地上的血会留下痕迹,这会让他付出沉重的代价。他挺起身来,凶狠的决心使他的脸强忍着愤怒而变得生硬,在他粗糙衰老的皮肤上皱起了两条纹路。一个农民不能公开杀死他的地主,因为地主即使被埋在地下,也还是个强者。于是,米库兰老爹摇摇头,轻缓地走开了,让这两个情人继续睡觉。
  在天快亮以前,由于担心自己在外面耽搁得太久,南伊丝终于回家了的时候,她看见她的窗户还是跟她出去的时候一样;吃早饭的时候,米库兰跟往常一样沉默地望着她吃面包。她放心了,她的父亲大概什么也不知道。
  

《南伊丝·米库兰》4(1)
“弗瑞德理克少爷,您不再去海上了么?”有一天晚上,米库兰老爹这样问他。
  洛斯塔太太坐在平台上的松树树荫底下,正在往一块手帕上绣花,她儿子躺在旁边,正在抛石子玩。
  “实话说,我不想去!”年轻人回答说,“我现在有些懒了。”
  “您错了,”佃户接着劝道,“昨天,鱼篓里钻满了鱼,这时候捕鱼正是时候,我们想捉什么就有什么……您一定会觉得很好玩。明天早晨跟我一起去吧。”
  他的态度如此诚恳,弗瑞德理克想到南伊丝,不愿意拂逆他的好意,只好说道:
  “天晓得!我倒是挺愿意去的……不过,您需要来叫醒我。我先告诉您,早晨五点钟,我还睡得跟死人一样哩。”
  洛斯塔太太停了下来,她有些不放心。
  “你们要特别当心,”她叮嘱道,“你们每次到海上去,我都担心得发抖。”
  第二天早上,米库兰前来叫弗瑞德理克少爷,可是他是白费劲,年轻人的窗子始终没有开。于是他用一种南伊丝觉察不出来的、粗鲁的讽刺声调,对他的女儿说:
  “你上去吧,……你去叫他,他或者会起来的。”
  那天早晨,是南伊丝叫醒了弗瑞德理克。他还没有完全睡醒,迷迷糊糊地想把她拉到他的热被窝里去,但她只是飞快地给了他一个吻就跑出去了。十分钟以后,年轻人出来了,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米库兰老爹坐在平台的栏杆上,耐心地等待着他。
  “天气凉了,您应该戴一条围巾。”他说道。
  南伊丝又上去拿了一条围巾,然后两个男人沿着通往海边、很陡的石梯走下去。南伊丝站在平台上,望着他们。到了下面,米库兰老爹抬起头来,望了望南伊丝,他嘴角上两条长长的皱纹深深地凹了下去。
  最近五天来,一直刮着可怕的西北风。前一天晚上,风才稍稍停下来。可是,天一亮,风又刮起来了。起初还刮得不算厉害,到了早晨,海受到风激烈的振荡,呈现出深蓝的颜色,朝阳从侧面照过来,每一个浪尖上仿佛都滚动着小火球一般。天几乎跟水晶似的纯洁明亮。远处的马赛显得那么清楚明晰,以致房屋正面的窗户都可以数得出。海湾里的岩石闪耀着玫瑰的颜色,既美丽又幽雅。
  “我们回来的时候会遇到大风的,”弗瑞德理克说道。
  “也许,”米库兰简单地答道。
  他一声不吭地划着桨,连头也不回。有好一阵,青年人望着他结实的后背,心里却想着南伊丝,他只看见老头子被风吹成了焦铜色的后颈和挂着金耳环的两只红红的耳朵。后来,他俯下身去欣赏从船底溜过去的海底。水开始浑浊起来,只有一些很长的海草像溺死的人的头发一样漂浮着。这使他感到有些烦闷,也使他有些害怕了。
  “喂,米库兰老爹,” 沉默了很长时间以后,他说道,“您看风越来越大了。您要小心呀……您知道我在水里简直就像一只铅做的马。”
  “是的,是的,我知道,”老头子简短地回答道。
  他继续沉默地划着桨。船开始摆动起来,浪花上的小水珠变成了大白沫,在风的吹动下上下翻飞。弗瑞德理克不想表现得害怕,可是他实在不大放心。此时,只要能接近陆地,就是让他付出很高的代价他也愿意。他急了,大声喊道:
  “他妈的,今天你把鱼篓放到哪儿了?……难道我们要到阿尔及尔去吗?”
  米库兰老爹不慌不忙地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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