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上滕王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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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上滕王阁- 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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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勃在这和善的长者面前沉默地闪开,又按耐不住久久积压的怨恨,一鼓作气发泄,开头他控制地,缓缓如同诉苦,语调越说越高越快:“我被关进了沛王府,你可捞着个伯乐相马的好名声!……我,我可不是千里马,是驽马,是劣马,是桀骜不驯的野马!”

  刘祥道安然不动,嘴角挂着坦然微笑。

  王勃更加恼火,怨气化着任性,由着性子发泄痛苦,吼着倾诉:“我志在四野,我志在山川;我要驰骋,我要狂奔!……可如今,圈进了御马圈,我要成八珍啦!”他高吼后,又自怜地低沉自诉:“我饱食终日,只能充当仪仗,伴着龙子凤孙;我……”他忿忿不平捶胸跺脚,自己体责。

  “你真是匹桀骜不驯的烈马。”刘祥道让他气发泄完了,才这样冷冷一句。接着又幽默嘲笑着说:“是马儿就得受调教。能由着你这没上笼头的野马乱撒野吗?能由着你任性狂奔野颠,胡冲乱闯吗?嗯?”王勃被这软软硬硬的话问住了。刘祥道语气刚硬地又说:“不让你这驽马套上疆绳,驮上马鞍;你性子再烈,能驰骋疆场,冲锋陷阵?”

  王勃欲辩无词,又僵立呆视着刘祥道。

  “好一个忧国忧民,为民请命的豪杰!”刘祥道又狠狠地调教一鞭子,而后正色说:“任命你去当八方巡抚。你这青天大老爷,一个人能拯救得了,满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吗?嗯?识时务者为俊杰,知天命者为贤臣。你懂得天时,地利,人和吗?你分辨得清眼下朝政中的青红皂白吗?你能知道你这生铁铸成的金刚,仅仅能打多少根铁钉吗?

  王勃泄气了,垂下了头,步步后退。

  刘祥道步步紧逼,又连挖苦带损道:“你是劣马也好,是骏马也好,就是该让你先多多挨上些鞭子。你还要撒野,有火性,就在这顽石上撞,就狠命撞吧!撞得头破血流,看看能不能撞得这些顽石点头。”

  他幽默地说完,又幽默地笑着向随从卫士摆摆手,幽默地摇着头去了。将王勃孤伶伶留在黑暗一角,他目送着刘祥道的灯笼远去,他冷静地慢慢地走出假山岙。远远欢笑,呼叫又从灯火辉煌处飘来,台阁上龙子王孙们斗鸡狂呼更是触目刺耳。他紧蹙眉头凝视,沉思着……。

  春辉阁前高台上,烛光通明如同白昼,四位太子和一群歌童舞姬,太监宫娥,全神贯注围观两只拼死相啄的斗鸡。李弘和李贤显然是两只鸡的赌方,他们时而狂呼,时而怒目侧视,他俩的神情恰似各不示弱的斗鸡。

  李显搂着他饲鸡郎的肩,兴奋地旁观,饲鸡郎抱着只斗鸡,圆圆胖脸上,得意的笑容一直未灭。李旦象个顽童跑来跃去,惊呼欢叫。李弘与李贤已经火拼忘形,高呼低唤:“啄它,啄眼睛!……使劲啄啄,冲过去……啄死它!……”

  一群紫袍学士随着吴子璋扶着醉醺醺的纪王爷过来,王勃厌恶地扭头避开。耳边却听见吴子璋献殷勤:“……纪王爷随先帝西征,那才叫功勋显著,有口皆碑!”

  纪王爷在吴子璋脸上捏了一把,调笑说:“你呀,脸蛋漂亮话也甜。子璋,子璋,你真正是貌如潘安,才同子建的活子建啊!”

  “老王爷,您哪总爱过讲!”

  “不不,你们大家说说。他那碑文和他的品貌,可称得双美俱绝呀,啊?”

  “有过之无不及!……才貌双全举世无双……”

  人抬人高,竞相捧场,一阵哄笑。

  吴子璋得意地:“纪王爷快走,皇太子们的鸡斗得正欢呢!”

  纪王爷早已司空见惯笑道:“不用急嘛,他们这场争斗,谁胜,谁败,还早着呢!”他说着亲昵地携过吴子璋的手走向台阁。

  冷静下来的王勃,他望着阁上这群赌徒,鄙夷篾视感叹:“龙子凤孙亲兄弟,争权斗势象仇敌,一时东风恶,一时西风疾,这哪是斗鸡,唉!分明是明争赌注,暗斗气。帝王之家,有的是荣华富贵,缺的是同胞情谊呀……。”

  台阁上,李弘狂笑,他高举起一斛金珠,高喊:“我这英武将军又胜了1”

  李贤抓起斗败的鸡的头,猛一拧从高台上扔下去,骂着:“死鸡,瘟鸡!”转身又气愤地向李弘吼:“你摆什么谱,逞什么能!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李弘佯作不闻,有意斗气,抓起金珠漫撒了两把,象撒米喂鸡,满台宫娥太监,歌僮舞姬如群鸡争食,推推挤挤,滚滚爬爬抢拾金珠。

  李贤气恼地一脚,将身边的歌僮踢倒,歌童痛得捧腹蹲在地上。李弘反而将这歌僮拉起来楼在怀中,亲热地抓给他一把金珠。歌童受宠若惊,偎着李弘发嗲撒娇。李贤恶气难忍,看不上眼,竟冲过去将歌童抓了过来,一巴掌将他打得踉跄要倒。

  李弘再次将歌童搂到杯中,抚着他被打的脸,皮笑肉不笑故意揶揄:“二霸王,你何苦称什么霸道,这可不是母后赐给你宠臣王勃,他是父王赐给我的歌童。他,可比你那个老大不小了的神童精贵呢!”

  李贤气得脸色铁青,二人一刚一柔僵畤着。

  一内侍走来:“皇上有旨,请五位太子一同观赏胡旋舞。”

  王勃正要离开,却只见那群宫娥太监,歌童舞姬,族拥着王子们从台阁上下来。王勃被逼得避向一角。只见李弘笑着赶上李贤,勾着李贤的肩头和霭地说:“……刚才是兄王我和你闹着玩。赌博场上多闲气,胜败输赢寻常事嘛,二弟何必这样小心眼!

  李贤推开李弘的手:“斗鸡就斗鸡,什么歌童,神童!王勃算什么鸟,我才不稀罕!”

  王勃怒气又满了胸膛,他转身匆匆奔走,奔上了玉石阶,迎面那记功巨碑又远远高矗着,竖在眼前压在心头,他也激愤地沉吟:是谁败?是谁胜?这丰碑上的金字是血染成的呀!……”

  他眼前幻视,幻听的王子们斗鸡狂态。吴子璋得意的媚笑,逐个叠印,幻出乱葬坑一堆堆新坟,荒草萋萋原野上,捧着衣帽孤寡老幼送葬的悲泣……。

  他呻吟着:“谁见那异国疆场万骨枯,谁怜那些丧夫失子的人……?”猛抬头瞪视着石碑,激愤地咀咒:“歌功颂德的浮夸词,偏能勒石刻碑;明知是欺世盗名,无人敢揭露斥责;却竟有纹过饰非的重赏夸赞,字字都能值黄金。这,是胜,是负,是功是过谁敢评说,那貌似英明的武则天,她就是天,她能遮天,她也是个虎毒不食子,护崽的母老虎。这,这世道中,谁是那仗义执言的人?谁,谁,谁呀?……”略一沉思,他激昂自责:“王勃啊,为什么盼别人评说是非,你为什么不能伸张正义?你也是个胆小的懦夫,无能的狂生,你能有何用,能有何用!……”

  他声泪俱下,又失态地狂笑:“哈哈哈……”记功碑,记功碑……哧哧哧伟乎,壮哉!吴子璋,我把你……”

  几个舞姬和胡女灵娟路过,她听见王勃的自语站住了:“吴子璋?”

  王勃远远正对巨碑狂发牢骚:“记功碑,你字字值黄金,黄金,黄金算个什么东西!谁真正能知道我的身价呀?”

  “我知道!”灵娟迎上前去讽刺挖苦:“一入宫墙,身价百倍!”

  王勃一愣,面对珠光宝气的灵娟,也鄙视也刺讽:“是我,还是你?”

  灵娟泼辣地:“是你!不是你,还能是谁?不信,你就在这池中照照你的身影。”

  王勃一时蒙了:“我的身影……?”

  “伟乎,壮哉!”灵娟一本正经围着王勃打量:“比我们姐妹还美呢。哈哈哈……”

  舞姬们被逗得放声大笑。

  王勃被这样多少女嘲笑,举手投足很不自然,转身想回避。灵娟堵住去路,围绕着王勃又歌又舞,众舞姬也时而伴歌伴舞。

  小毛猴穿朝服是有官样,

  好好好,真有官样。

  不象人,偏张嘴学打官腔!

  妙妙妙,会打官腔。

  锣一响,就爬杆步步往上,

  上上上,拼命往上。

  逗人笑,不知丑得意洋洋!

  哟哟哟,不知丑样,得意洋洋!”

  “胡闹!”王勃大喝一声,喝断了歌舞,他又发火指责:“胡闹、胡闹!”

  “不不。你可不是胡闹。你聪明,你灵巧,你有奇才呀!”灵娟步步紧逼,又泼辣地歌舞。

  顺人心,逗人爱,处处能向人讨好,

  随人心,邀人宠,偏偏没长人心肠。

  小畜牲,无羞耻,快去领赏。

  喝采声中,去跳加官,连升三级——

  该你这毛猴儿粉墨去登场,

  众和:登场、登场、快登场

  登场、登场、登一登场!

  “滚开!”王勃恼怒大吼:“滚开!你们凭什么这样糟贱我!”

  灵娟嘻笑怒骂:“不贱,不贱,谁能比你精贵。”

  “我精不精贵,用不着你们捧场!”

  “不是捧场,是看你的猴把戏。”

  “你……”王勃难以说理:“你一眼难识人心胸。”

  灵娟做作正经:“对,对了,要识文人心肠,当看锦锈文章。”

  “请问,你看过我的文章吗?”

  “哪能不读,我是读了又读,读之再三!”灵娟恨从心来越刺越尖刻:“你的大作已经是举国人共赏,不是有口皆碑,而是镌刻成了碑嘛。”

  王勃疑惑欲问:“我……”

  “你的奇文难得!”灵娟又作解说,接连挖苦:“叫人看了厌气,闻了恶心。男子汉笔下没有半点阳刚气,浸透了娇媚娘娘腔。”

  王勃惊奇了:“我文章里有娘娘腔?……”

  “美着呢!真亏你有能耐,挑字眼,涂胭脂抹粉,把东征描绘得多辉煌,这碑文一个字何止值黄金一两……。”

  “妹妹……!”一舞姬见话已露骨,急忙阻拦。

  王勃恍然大悟:“不,我不是吴子璋!”

  双方一时冷场,默默相视。

  那舞姬拖过灵娟抱怨:“你看你这脾气!”

  灵娟甩开那舞姬,不肯认错还耍性子:“面子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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