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月,井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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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巷月,井梧桐-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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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馥湍问我:“该用晚膳了,还要等下去吗?”
  我摇摇头:“不吃了,我想等……”
  远处一座高楼与众不同,我知道那个方向坐落的是什么,也知道它在内城中的诱惑力,一个玉体横陈、一掷千金的地方。在我的眼中,它的光芒比之幻想中的天宫要迷离,要梦幻,像一个在夜色中舞动群袂的美女,在那里有百余妩媚的女子歌舞不息。今夜她更加光彩夺目了,它的顶空绽放着漂亮的火光,与日前关行师傅说的叫“烟火”的东西极其相符。
  月逐灯树满空白,蔚若千花竞相开。
  关行师傅的烟花始于龙涎城,烟火之美,正是从那夜传开去的。
  那是父亲彻夜不归的开始,也是我恨一个女人的开始,不过她并没有在我的记忆里呆太久的时间,按照司阴的说法,任何经由我结束的人都会被我迅速忘记:“在一条满是血骨的路上,狠心和遗忘同样重要。”
  幸而不幸的是,我的遗忘和我两位兄长的失踪俱是这大宅之内讳莫如深的话题。
  ?

☆、遗忘神隐的背后

?  冬天转眼便到了,下的雪将城道铺得严严实实,天空却是异常的紫色,一如半年前初次听闻青城的时候,算无双说,这是妖孽之兆。
  深夜雪下的大,寒风扑打着我的眼睛,即便是披了银狐裘袍也冷得很。但是,站在这里,面对着醉心阁里的纸醉金迷,面对那个迷惑了父亲的女人,我的血是沸腾的。
  楼若问我:“生既是为了死,你为什么下不去手。”
  我拨了拨帽子,静静地看着斜上方那个紧闭的窗子,名妓青城的房间,今夜父亲回家陪娘过除夕,青城独宿,是最容易下手的时候。
  侧脸看楼若时,他显然比我更想破窗而入,因为他尊敬夫人,任何伤害夫人的事情,他都会不眠不休也要解决掉,任何伤害夫人的人,他都会视如死敌,除之而后快,这个叫青城的女人,自然也不例外。
  因为这个,在我眼中,楼若并不是人们口中说的那个曾经纵横天下的剑客,因为他笨,笨得以娘的喜好为喜好,以娘的哀乐为哀乐,天底下没有这般的剑客。
  “娘爱他,他喜欢青城,伤害了青城,他可能会生气好一阵子,娘不会想看到他那个样子的……再多留她一刻,与娘多呆一会,爹便会多淡忘青城一分吧。”
  楼若沉默了,他比我更在意娘的喜好,迟迟不对青城下手,也可能是顾虑这一层,而不是三姨娘口中所说的,青城由紫羽那样的高手保护着,不可能伤及毫发的缘故。
  “你太天真了,小姐。”楼若顿了一顿:“死人往往更容易被记住,这一点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多留她也是枉然。”
  忽而雪姬落在了我的身边,楼若对她的到来显得很惊讶,在楼若以为这次出来只是我与他之间的秘密。
  楼若问道:“小姐,雪姬来也是为了青城的事情吗?”
  我点头:“你下手,不如雪姬下手的好。”
  雪姬修习阴阳术,奉信慎杀。
  雪姬静静地点了点头,雪落在她的身上,便成了她那雪色衣衫的一部分,她似乎也觉察不到寒冷,或者说,她本身就是寒冷。
  她是司阴的关门弟子,与司阴老头一般精通玄术,洞悉天机,只是话更少,人更冷,但是对我是极好的。
  “爹喜欢的只是她的美貌,如果她没了美貌呢……她就没有了可以魅惑男人的资本,更何谈魅惑龙野涎。”
  楼若皱了皱眉:“你是不想要她的性命。”
  雪姬也侧脸过来看我,寒风在吹,她蒙面的纱巾颤动着。
  良久,雪姬空若身处幽谷的声音对我说:“你不杀她,她会杀你。”
  楼若深不可测的眼神落定在我的身上,复又看向那间阁窗紧闭的房间,杀意骤起,剑有出鞘之势。不过雪姬先他一步,雪姬的魂咒是极其厉害的,她破窗而入时没有惊扰雪夜的静谧,在她对青城下咒的始终,紫羽丝毫未曾察觉,仿佛那时所有的事情都被定格一般。
  我远远地看着全过程,直到雪姬先我们一步离开,青城的尖叫才回响在那个只有她和紫羽的房间里,谁也不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青城大概也记不起来自己是被谁弄成那个样子的,脸上的那抹暗痕,正是阴阳家的术法印记,她以极快的速度日复一日地衰老,据说一日十年,人传她是不详之身,曾经将她奉若至宝的醉心阁给了她扫地出门的善终,后来她流落到了哪里,便没人知道了。
  不出意外地,那夜后我也忘了这件事情。雪姬走了,司阴老头说不出她的行踪。无独有偶,楼若也离开了龙涎城,他的离开也没有人知道原因,至于和雪姬的离开有没有关系,更是没有人知道的。
  时年流转,我已经八岁。龙家子女,八岁便没了童年。我几个兄姊便是前车之鉴,忙着琴棋书画、国略兵策,勤于修己,十年雕琢武艺双全之身。
  爹却待我不同,只是偶尔让我陪坐在书房,背背《素词》、《女问》,或者练几个字给他瞧,没有让我跟随墨毫先生学习军论政要,家族之事我晓得的不多,对于习武也并无严苛要求,大概也是因为我体质虚弱的缘故。所以比起他们,像二姐蔚水一曲《离梦》舞能倾城,三姐锦瑟书法冠绝,独创锦书一体,六哥龙云军功赫赫扬名七十二营……我平庸得像是一坨泥巴,不过,我轻功不错,便是连父亲也感叹我在轻功这项上要显得有天赋得多,他日造诣必定直追世上轻功最高的两人,关天和苍灵。
  “小七,你又打野了,你这太阳晒屁股才起来,练半个时辰又歇着的人,唯这丁点时间还要走神,真是丝毫不像你众兄姊的作风。”
  从武老师拿着手里粗皮鞭,空嗟叹我的不学无术,打又不得打在我的身上,只是在一旁的地上刷了那么两下,算是以示警告,或者是泄愤。
  数百同龄的子弟兵在旁边校场上练武,黑黢黢的脸上热汗直淌,太阳刚升起来他们便来了,从武老师开始去指导旁人,这边易白和我仍然在练习,扎——马——步。
  易白嘿嘿笑了,不怀好意地说:“小七,你长我几岁,却和我一同学武,好生荣幸呵。”
  我面无表情道:“八弟,何时你这么顽皮了,竟叫我小七?”
  从易白这调侃中也知道,在望子成龙的姨娘眼中,我顺眼得很,那么的无害,于他们的大业无丝毫威胁,是一个名至实归的闲人。
  从仁教头表情微冷地从围栏外经过,我收回了打量他的视线,转而看看腕上的镯子,在阳光上闪着奇异的光芒,长长地叹了口气,忽见从武老师又踱步过来,忙叮嘱易白:“别说话,从武老师回来了。”
  偶尔摆弄紫金双凤镯,想起三十四营的事情,又觉得父亲曾经是对我倾注过极大希望的,不过终于改变了心意,原因是什么,我也没有刻意去问过,父亲也没有谈及相关的事来。
  从武老师鹰隼似得眼睛盯在易白身上,语音深长地说道:“乱世必出英雄,易白,你可当此大任吗?”
  易白定定地喝了一声,幼稚的声音刺痛了我的耳朵:“必当努力,成就霸业。”
  小毛孩都被他们给教成这个样子了,他才八岁不到,就霸业霸业的。
  一上午总算熬过去了,午膳后随父亲往偏殿饮茶,管家李世兰这个时候却来了,表情严肃地询问道:“老爷,盟主的丧仪,我们是不是得派人过去。”
  爹思忖了片刻,道:“着几个得力的人去办,盟主于江湖安定有恩,实不该如此早亡,也该尽尽哀思才好。”
  李世兰诺着,又道:“可盟主早年与齐王二弟是忘年之交,我们态度上该不必太过轻看此事,若是碰上了远威侯,想是敷衍几句便好的,老爷如何看。”
  爹淡淡地道:“你看着办。”
  李世兰颔首退下了,偏殿里婢子们方才探头探脑之状消失,看来她们是听不到多少谈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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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欲静而风不止

?  时值南北两朝分野,初现动荡的预兆,首当其冲的是武林,武者的江湖。毕竟武林门派众多,利益矛盾最为尖锐,又受地域人口一干因素影响深刻,要想不受到波及确实很难,更何况武林人士常常是热血冲脑,动不动就刀剑相向,能够冷静下来好好谈事情的确实不多,自然要率先弄出些事端来才能对得起他们的性格。
  于是乎,盟主很适应时代特点地死掉了。
  王之卫悠然地揭开茶盖闻香,袅袅茶雾后,乌唇缓缓地一启一合道:“岳吏盟主武功盖世,被暗算之后不幸身亡,邪派组织蠢蠢欲动,江湖怕是不安生了。”他顿了一顿,继而说道:“此外,许多孤立的城池遭受流寇马匪的袭击,甚至其中有些城池早已沦为他们的据点,临近的庄园村落不堪其扰,百姓离乡背井,一个又一个的村落成了鬼村,杳无人烟。长久以来隐没的夷蛮数族出关活动,关于阴阳家的传闻又多了起来,说他们开始收集尸体什么的,怎么玄乎,江湖上便怎么传,唯恐局势还不够乱。我看啊,这世道不乱倒还不正常了,或许是这世道要乱盟主才死的,倒不是盟主死后世道乱了……”
  我第一次发现这老头和我所见略同,不由地看了他一眼。
  可爹的表情看不出对王之卫这老头子的话是赞同还是反对,只是静静地品茶,王之卫却笑,似乎笑便是他表达一切意味的表情。
  良久,爹道:“七儿,你觉得王老爹说的如何?”
  我放下茶碗,嘻嘻道:“在我来说,江湖如此,南朝如此,好,也不好,偏安一隅,安宁得很,不是吗。”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用着各自的表情,爹微笑,王老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笑音方落,进来了一队乐师歌女,甚是清丽的装扮,他们摆放好了物什,各自行礼,启音轻舞,乐声扬扬,我开始在想那个问题的背后是否另有深意。
  日暮时分,静静地坐在六楼窗边,俯瞰如画江山,映着那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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