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平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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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平移-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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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开始了。”
按照程序,首先要由设计师做出立项说明。高士朋笑着说:
“林老板……林总常说:好的设计创意来自于灵感的火花,我这次的创意就是因为未婚妻的一句闲话。”
张主任微微一笑,心想这个马屁拍得熨帖。老板在厂里威望素著,私下喜欢别人称他老板,但这个称号从来不能上正规场合的。高士朋一向是个机灵鬼,今天的“口误”也许是有意为之吧。
高士朋说下去:“有次我在刮胡子,卓尔开玩笑说:‘男人天生不会过日子。你们如今都不留胡子,干吗还要天天往外长,十足的浪费’正是这句话让我开始注意人类的‘胡须’问题。”
卓尔配合着打出第一张图片,是各种各样男人的胡须,八字胡,一字胡,仁丹胡,络腮胡,甚至有长达2。67米的胡须。高士朋说:
“胡须曾是人类雄性最重要的外部性征之一。它主要受雄性激素影响,因为睾丸酮能刺激毛母细胞生长。历史上有关胡子的趣闻轶事举不胜举。比如,法国国王路易七世因为剃掉胡子,王妃不再爱他,离婚后改嫁有胡子的老公。为了王妃陪嫁的土地,英法两国争夺了300年,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胡子之战’。又比如图片上这个2。67米的世界最长胡须,主人是澳大利亚巴兰纳市市长,后来因踩到胡子不幸坠楼,为了男性美而壮烈牺牲。总之,在文明早期,胡子曾是男性美的象征。但随着文明的进步,逐渐淘汰了这种与野性相连的雄性性征。我查阅了大量统计数据,也到社会上进行实地抽样调查,结果表明,在当今中国社会中,不留胡子的男性有92。4-94。5%;在全世界,由于有些地区的男人留胡子的多,这个数字降为75%左右——仍是相当高的。
“与之相近的一个问题是是女性的腋毛,我也一并说了吧。女人的腋毛也曾被当作性感的表现,在一百多年前的文学作品中还能找到对它的赞美。但文明社会中,女人几乎100%不留腋毛,在公众场合露腋毛被公认是不洁和不庄重。
“人类审美观的这种变化意味着野性的消退。它究竟是对是错,不是咱们能评判的,且不说它。但这种改变业已形成,并且无可逆转,这点谁都不会否认。可惜我们在思维上的惯性太重,对这个事实一直视若无睹,没看到它隐含的巨大商机。如果现在人类还是自然繁衍,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咱们照旧用吉列剃须刀,每天不厌其烦地去消灭胡子和腋毛吧。但实际呢,人类早在20年前就迈入‘人工生产胎儿’时代,单单咱厂的流水线上每天都有十万件产品下线。这些婴儿使用人类父母的天然精卵子,但仔细剔除了遗传病基因。依我们厂对基因的操控水平,想生产出‘无毛儿’——这是我新造的技术用语,是对无须男性和无腋毛女性的简称——绝对不在话下,而且这种新产品一定会受市场欢迎。”
高士朋说到这儿,没等别人反驳,就连忙解释道:“当然,我们都知道那条人类大法——尊重上帝的设计。任何技术进步都不能违背它,我上面的设想也并没有违背。因为,是人类社会首先摒弃了胡子和腋毛,而我们只是被动地用技术手段来做出追认。换句话说,即使我们不做这件事,能不能改变今天的‘无毛现实’?不能。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去顺应它呢。”
说到这儿他停住了,注意观察林总的表情。林总现在一般不参加技术会议,但只要参加,最后肯定会由他一锤定音。虽然林总一向提倡技术民主,但他的权威过于强势,没人会违逆他的意见。此刻张主任也是同样心理,小高刚才说的理由不错,很雄辩——但严格说来只是诡辩。生产无毛婴儿,从本质上说还是改变了上帝的设计——但此前早就实行的“剔除遗传病基因”就不是改变?这个分界线并非截然分明,有一些灰色地带,对于这点,大家心里都心如明镜。不过,至少在公开场合,林总一向强调“尊重上帝的原始设计”,且看他对高士朋的创意会是什么态度吧。
林总平淡地说:“请继续。”
高士朋很鬼,听了这简单的三个字,马上吃了定心丸,知道自己的别墅八成是保险了。他按捺住内心的喜悦,笑着说:
“下面是工艺可行性论证,这部分工作主要是卓尔做的,请她讲。”
卓尔配合着图片,详细讲了无毛儿的工艺设计(因技术保密制度限制,本节内容从略),最后总结道:
“如上所述,去除男性胡须和女性腋毛并不困难,难的是在去除它们的同时,还要保留头发、阴毛和男人胸毛等。不过,我厂在20年的产品开发中已经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只需对某条基因的某个位点进行某种操作,就能定向阻断性激素的某个通道,比如说,不让它通向男人下巴和女性腋窝,也就不会长出胡子和腋毛。这个新增工序的费用很低,据估计,无毛儿比普通产品的单件生产成本只增加区区15元。最后补充一点:上述工艺设计还没有经过动物实验,但进行了超级电脑模拟,模拟结果是可行的。”
卓尔的讲解没有高士朋激情,但条理清晰,论证严密。她的内容讲完了,话筒又交回高士朋手里:
“下面我讲讲预期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做一个粗略估算:假设男人每三天刮一次胡子,女性每七天刮一次腋毛,每次均需五分钟,每次操作的费用——刀片及剃须液——为一元钱;又假设无毛儿能推广到40亿人,那么,可以为社会节约多少时间和金钱呢?这个数字是——请大家听好——每年节约时间48亿个工作日,节约金钱3480亿元!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连我自己都被吓住了!至于这项新产品带给我厂的经济效益……按现行价格,本厂可新增产值约3700亿,新增利润400亿。”
他俩的内容基本说完了,下面进入讨论。今天因为林总在场,技术人员都有点拘谨,会场上有点冷场。林总笑着说:“说呀,怎么都哑巴了?要不我点将,老肖,你先说说市场预期。”
市场部的肖经理说:“我相信这种无毛儿肯定有市场!小高的估计比较客观。我连广告词儿都想好啦:给儿女一个洁净的人生!永远告别剃刀和繁琐!你们说,听了这两句广告后,为了儿女的一生,哪个年轻父母不愿多掏15元钱?不过我提一点担心:万一某个无毛儿长大后不满意,说我们的设计更改没有征得他的同意,从而提出天价索赔,那该咋办?不得不防着这种可能。”
高士朋笑了:“你这条意见让我想起一个真实案例:上个世纪,某西方国家的一个男人起诉其母亲,说母亲在‘未经他本人同意的情况下生下他,从而使他不得不忍受人生的痛苦’,要求其母亲做出赔偿。当然他最终败诉了,我想碰到你说的情况,我们可以援引这个案例。”
卓尔补充道:“其实用不着这样麻烦去打官司。谁要是想长胡子或腋毛,只需对其进行局部睾丸酮注射就行。这种治疗技术在上个世纪就成熟了,属于‘基因前技术’,而且费用很低,咱们可以免费做。”
肖经理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他开了一个玩笑,“这个新产品要是成功,林总得请保镖来保护高士朋和卓尔小两口儿——生产剃须刀的吉列公司一定对他俩恨之入骨,必欲杀之而后快。这项技术把吉列的饭碗给彻底砸啦!”
林总微笑着没有应声,高士朋凑趣道:“不怕!为了咱厂‘百分之三百的利润’,我和卓尔都不怕杀头。这句话是不是马克思说的?”
大家都笑了,会场内的拘谨开始消散。张主任低声问林总:“是不是进行下一个程序?”
林总点点头。张主任这下放心了,看表情,大致能肯定林总对这项新产品是赞成的。会议准备往下进行,标准办的陈工站起来,难为情地说:
“我得打断一下。我知道我的意见太书生气,但9001质控体系就是这么死板。它要求新产品立项时必须提出两个以上的设计方案,但刚才你们只说了一个。”
高士朋反应很快,立即回答:“那你就再加一个‘无须也无胸毛’的方案。然后随便编个理由把它淘汰,就说当今喜爱胸毛的男性仍然保有较高比例,如此等等。”
陈工自嘲地说:“行,行,反正只要符合程序就行。你们别怪我死扣条文,既然我今天吃的这碗饭,就得按标准办事,这叫‘程序正义’。”
下面讨论新产品试制进度安排。高士朋说:
“我们准备在一年内完成动物试验,试验对象仍选生长快和廉价的小白鼠。”他笑着解释,“当然,小白鼠不是合适的试验对象,它虽然算得上有胡子,但不能说有腋毛。不过,只要在它们身上实现‘给定区域无毛’,就算成功了。一年之后,我们将转入‘无生命权个体快速化试验’,准备在一年内完成出厂试验,三年内完成批量工业试验,争取在五年内正式批量投产。林总,这就需要你的授权了。”
在场的技术人员都很熟悉“无生命权个体快速化试验”这个术语,用不着多加解释。它是指:确定为试验对象的婴儿不再被认为有生命权,出生后也不上户籍册。无论最后试验成功与否,它都要被销毁。这种规定是基于人道主义。否则,一旦出现畸形儿(在技术进步的过程中这是无法避免的),就得让他忍受终生的痛苦,这就太残忍了。另外,正常人体试验周期太长,如果按人的正常生长速度去做试验,哪家婴儿工厂也承受不起。但对于无生命权试验对象,由于没有道德上的禁忌,就可以用激素使其快速生长,在一年内完成30年的实验量。
虽然上述理由很正当,很雄辩,但无法否认的是,这种试验非常敏感。所以,“无生命权个体快速化试验”的批准程序极为严格。这会儿,全屋人都眼巴巴地盯着林总。如果他吐出一个“不”字,那这个项目就算完蛋。在众人的等待中,林总久久沉吟着。人们都理解他的慎重:一方面,这种新产品虽然不算违背“尊重上帝”这条人类大法,但至少是打了擦边球;但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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