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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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出书版)-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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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登紧绷的弦终于松下来,他转身面对西恩娜,看到她眼中燃烧着愤怒,还有恐惧掺杂其中。
  “你用了我的笔记本电脑?!”她质问道,“为了查看你的电子邮件?”
  “抱歉……我以为你能理解。我得找出——”
  “他们就是这样找上门的!而且现在他们知道我的名字了!”
  “西恩娜,我向你道歉。我当时没意识到……”兰登心中满是愧疚。
  西恩娜转过身,望着后墙上的球状石笋,一脸茫然。接下来一分多钟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兰登怀疑西恩娜是不是想起了书桌上堆放的那些私人物件——《仲夏夜之梦》的节目单,以及介绍她神童事迹的新闻剪报。她是不是怀疑我看过这些了?就算是,她也没有问,而兰登明白自己已经让她心存芥蒂,他也不想再提起。
  “他们知道我是谁了。”西恩娜重复道,她的声音如此微弱,兰登差点没听清。接下来十多秒里,西恩娜几次调整呼吸,仿佛试着接受这一新的现实。在这个过程中,兰登感觉到她正在下定决心。
  西恩娜突然站起身来。“我们该走了,”她说,“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我俩不在服装博物馆。”
  兰登也跟着站起来:“没错,但是……去哪儿呢?”
  “梵蒂冈?”
  “你说什么?”
  “我终于想通了你之前的意思……波波利庭园和梵蒂冈有一点是相同的。”她示意灰色小木门的方向,“那里是一个入口,没错吧?”
  兰登勉强点点头:“确切说来,那是一个出口,我曾认为值得一试。不幸的是,我们根本进不去。”兰登已经听到士兵与保安交谈的大部分内容,知道这条路再也行不通。
  “但是,假如我们能进去,”西恩娜说,她的语气中又恢复了那一丝调皮,“你知道那将意味着什么吗?”她唇间掠过淡淡的笑意:“那就意味着,你和我在一天之内,两次受惠于同一位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师。”
  兰登忍俊不禁,几分钟之前他也有过同样的想法:“瓦萨里。瓦萨里。”
  西恩娜的笑容更加灿烂,兰登觉得她应该已经原谅了自己,至少暂时如此。“我想这也是天意吧,”她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应该从那道门进去。”
  “好吧……难道我们就直接从保安身边走过?”
  西恩娜一边捏着指关节,一边往洞外走去。“不,我打算和他谈谈,”她回头看了看兰登,眼里重新燃起了怒火,“相信我,教授。在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很有说服力。”
  灰色小门上再次响起敲击声。
  坚定有力,持续不断。
  保安欧内斯托·拉索牢骚满腹,却也无可奈何。显然那个莫名其妙、眼神凌厉的大兵又回来了,但他也太不会挑时候了。电视里的足球比赛已经进入补时阶段,佛罗伦萨队被罚下一人,形势岌岌可危。
  敲门声没有停下的意思。
  欧内斯托并不傻。他知道今天早晨外面出了一些麻烦——到处都是军警,警笛大作——但他一向奉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处世原则。
  总在看别人做什么的人是疯狂的。
  另外,那个当兵的一看就地位颇高,得罪这种人物太不明智。如今想在意大利找一份工作可不容易,哪怕是无聊至极的工作也一样。欧内斯托恋恋不舍地瞄了最后一眼比赛录像,朝木门走去。
  他至今都几乎不敢相信,只要整天坐在他那间小办公室里看电视,就会有工资领。一天大概两次吧,会有一支VIP旅行团从乌菲兹美术馆那边走到这里。欧内斯托负责迎接,替他们打开铁栅栏,让旅行团通过小木门,从而进入波波利庭园。
  敲门声越来越响,欧内斯托打开铁栅栏,来到门外,拉上门,随手锁好。
  “谁啊?”他一边匆匆忙忙跑向木门,一边大声问道。
  没人应答。敲门声还在继续。
  还有完没完!他打开锁,推开木门,准备迎接刚才那副死气沉沉的眼神。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门外的面孔要令人赏心悦目得多。
  “你好。”一位漂亮的金发女子笑盈盈地和他打招呼。她递上一张折叠的纸条,而他不假思索就伸手接过来。他握住纸条才发现这只是一张从地上捡的废纸,但为时已晚。金发女子伸出纤纤细手扣住他的手腕,大拇指死死按住他掌根腕骨所在的位置。
  欧内斯托感觉手腕就像被刀切掉一般。巨痛之后,又袭来一阵被电击的麻木感。金发女子凑前几步,手腕处承受的压力急剧增强,刚才先痛后麻的循环又来一遍。他踉踉跄跄向后退,想挣脱胳膊,但他两腿发麻,跟着一软,紧接着便双膝着地瘫倒了。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门口又出现了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高个男子。他溜进走廊,迅速关上那扇灰色木门。欧内斯托伸手去摸对讲机,但有一只柔若无骨的手在他脖子后面用力一捏,他的肌肉立刻不听使唤了,只能在那大口喘气。金发女子拿起对讲机;高个男人走过来,看上去和欧内斯托一样对她的身手惊骇不已。
  “点穴,”金发女子解释道,仿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中国人的施压点。它们能流传三千年,当然不是浪得虚名。”
  男子看着她,充满惊叹。
  “Non vogliamo farti del male。”金发女子轻声对欧内斯托说,手上的劲道也放松一些。我们不想伤害你。
  脖子上的压力一减轻,欧内斯托就试着要挣脱控制,但那女子稍加用力,他的肌肉就又不听使唤了。他痛得大口喘气,就快呼吸不过来了。
  “Dobbiamo passare,”她说。我们要从这里通过。她努嘴示意铁栅栏,欧内斯托庆幸刚才出来时把它锁上了。“钥匙在哪儿?”
  “Non ce l'ho。”他敷衍道。我没有钥匙。
  高个子男人走过他们身边,来到栅栏前,查看它的工作原理。“这是密码锁。”他冲女子喊道,听口音是美国佬。
  女子单膝跪在欧内斯托身旁,她棕色的眼睛如同寒冰。“密码是什么?”她逼问道。
  “我不能说!”他还嘴硬,“不允许我——”
  欧内斯托的脊柱顶端被摁了一下,然后他整个身子变得软绵绵的。不一会儿,他就昏了过去。
  他苏醒过来后,欧内斯托觉得自己在清醒与昏迷之间游离了几分钟。他记起一些对话……还有阵阵剧痛……难道是被人捅了刀子?所有一切都模糊不清。
  他头脑渐渐明晰,看到一幅奇怪的景象——他的两只鞋丢在身边,鞋带却不见了。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动弹不得。他侧躺在地上,手脚都被绑在身后,应该是用鞋带绑的。他想大声呼救,却发不出声音。脚上一只袜子被塞在嘴里。然而真正让他恐惧的还在后面——他抬头看到电视里还在播放足球比赛。我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在栅栏里面?!
  欧内斯托能听到远处有奔跑的脚步声,正从走廊离开……然后,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不可能!那个金发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自己干了一件这项工作绝对禁止的事情——泄漏通往著名的瓦萨里长廊大门门锁的密码。
  32
  伊丽莎白·辛斯基博士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头晕眼花的感觉来得更快更猛烈。她瘫坐在面包车的后排,车子就停在碧提宫前面。坐在她身旁的士兵观望着她,面色愈发凝重。
  不久之前,这名士兵的无线电对讲机响起——提到一个服装博物馆——也将伊丽莎白从阴暗的噩梦中惊醒。她刚梦到了那个绿眼魔鬼。
  她又回到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位于纽约的那个昏暗房间,听着把她召去的那个神秘陌生人癫狂的胡话。这个鬼魅般的男子在房间前部踱来踱去——他身后屏幕上阴森恐怖的背景映衬着他瘦长的轮廓,屏幕上的画面正是根据但丁的《地狱篇》绘制的裸露、垂死的男男女女。
  “得有人站出来发动这场战争,”男子总结道,“否则这就是我们的未来。数字不会撒谎。人类正在拖沓、犹豫和个人贪欲的炼狱中彷徨……但九层地狱在等着我们,就在我们的脚下,等着将我们全部吞噬。”
  伊丽莎白仍然震惊于男子刚刚在她面前阐述的骇人建议。她再也无法忍受,一跃而起:“你的提议就是——”
  “我们所剩下的唯一选择。”男子迅速接过话。
  “其实,”她冷冷地答道,“我要说的是‘犯罪’!”
  男子耸耸肩:“通往天堂的道路必须穿过地狱。这是但丁告诉我们的。”
  “你真是疯了!”
  “疯了?”男子重复了一遍,听起来像是受到了伤害,“我?我不觉得。你们世界卫生组织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无底深渊,却无动于衷,矢口否认,那才真是疯了。就像鸵鸟在一群土狼围聚过来的时候,把头埋到沙子里,那才是疯了。”
  伊丽莎白还没来得及为世界卫生组织辩护,男子就切换了屏幕上的图片。
  “提到土狼,”他指着新图片说,“这就是正在将人类包围的一群土狼……而且它们很快就要合围进攻了。”
  伊丽莎白惊讶地看着这张熟悉的图表。那是世界卫生组织去年公布的曲线图,简单阐明了世界卫生组织认定的对全球卫生健康有最大影响的几个关键环境问题。
  除了其他几项,该列表还包括:洁净饮用水的需求、全球表面温度、臭氧损耗、海洋资源消耗、物种灭绝、二氧化碳浓度、森林砍伐以及全球海平面升高。
  在过去一百年间,所有这些负面指标全线上扬。然而,在今天,它们更是以令人恐惧的幅度在加速增长。
  北半球平均地表温度
  人口数
  二氧化碳浓度
  国民生产总值
  热带雨林和林地的消失
  物种灭绝
  机动车数量
  水源使用
  纸张消耗
  渔业枯竭
  臭氧损耗
  外资引入
  看到这张图表,伊丽莎白产生了深深的无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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