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姜 - 钩沉·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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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姜 - 钩沉·释天-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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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时辰下下来,老君依旧是连输了三局,每局也都负了三目半。鸢尾也真是好奇了,便也凑到一边观战,但越看却越是疑惑。局是下得极平衡的,几乎看不出什么,但不知怎地,鸢尾隐隐约约瞧出一点精细在里面,像是一切都按部就班地盘算好了的。每一步,演算出什么结果,让出几目,都以对手的实力加以衡量。
不着痕迹,鸢尾也不是很能确定,一切几乎只是一种感觉,以他的棋力,看不出来,完全看不出破绽。老君也没感觉出来么?总是三目半,他难道从未怀疑过么?
念儿端着小点心正要送去给上神与老君,却听见殿门口的护门草在那儿娇声喝叱:“是谁?是谁?不许进去!不许进去!”
念儿出来探了一下,见是一张生脸孔,松松的一袭道袍,留着两溜胡子,看去倒也清秀。“敢问这位上仙有何事啊?”念儿施了一礼轻问。
那道人小心避着脚前的护门草,朝殿内张望了下,也笑着问道:“哦,小仙姑,不知上神可在府上?”
“在。上神正与老君下棋呢!敢问尊驾名讳,小婢可去通报。”
“哦,小仙劳子民,初登仙境,有劳仙姑通报。”道人作了一揖,拱着手候在一旁。
念儿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便笑着道:“劳上仙请随我进来吧!”说着便引着他往庭院里走。
“上神,有位初列仙班的小仙叫劳子民的求见。”念儿上前在水镜月耳边低低道了几句。
水镜月执子的手一顿,低低溢出一记淡笑,黯垂的眼闪过几道锋棱,“他在哪儿?”
“就在偏厅里等着呢。”
“嗯。”她应了老君的一子断,开始收官。水镜月轻轻呷了口茶,忽然抬头朝一旁看棋的鸢尾瞧了眼,“鸢尾,你替我送几枝红莲到净瓶仙子那儿去吧。”
鸢尾听到这话,却像是早在意料之中,完全不同于往日,他逸出一记冷笑,“不去!”这一声答得既坚又决,竟丝毫没有转寰的余地。老君与念儿、忘儿三人听得都一愣,念儿与忘儿更是怒目相瞪。
水镜月却也是毫不意外,只淡笑了笑,“你耳朵倒尖。”轻轻巧巧一句话就将这种对峙化去,也没有见怪于他。
老君轻轻眨了眨眼,“呵呵”一笑,“老朽输啦!算到终盘大抵又是三目半了。哎,上神有事就忙,老朽也要告辞了。”
水镜月跟着站起身,朝老君拱了拱手,“承让了。”她回头冲忘儿道,“给老君编的凉帽做好了吧?”
“做好了。正想今日送过去呢!”忘儿从一旁拿来帽子,交到老君手上。
“呵呵呵呵,好,好啊!劳两个女娃娃惦记着了!老朽在这儿先谢谢啦!”老君拿着凉帽笑呵呵地打道回府了。
鸢尾一见他走了,语声更冷,“我要找他算帐!”
“哎!我说你……”忘儿柳眉倒竖,就要指叱他几句,却见水镜月扬了扬手。
“你急什么!”她端起茶碗,“念儿,把人带过来吧。”
念儿只觉奇怪,却不知那个劳子民到底什么来头,竟让上神这般反感。“是。”
忘儿机灵,一把扯了鸢尾到边上打听。
鸢尾一脸冷凝,唇抿得紧紧的,满面都写满了恨意。见问,他立即愤愤地说:“他就是那个害了我们一族的臭道士!卑鄙无耻已极,居然连他也能登仙!”
念儿在旁听见,随即也跟着努起了嘴,“原来是他!好啊!这个沽名钓誉臭道士居然想到上神这儿来讨职了?真亏他有这个脸!”
“闲话不必多说,你把他带来就是了。”水镜月嘴角噙笑,眼神却是犀利异常,他放下茶碗,冲鸢尾道,“你既已入了上林殿,就要守这儿的规矩,凡事不要过分。”
“哼!”鸢尾冷冷地别开脸,并不应承。
当劳子民入到庭院里时,他瞬时就呆住了,眼中只剩下一角凉亭里,坐着的那位白衣胜雪,风华绝尘的水镜月。斜垂的日光穿过亭角西投在她身上,泛起一层笼金的光晕,看去清灵却又华贵,直把人的目光都吸附了过去,再难转开。耳边似有人在吵闹,但他已充耳不闻,只把眼瞧着眼前的丽人,四围发生了什么事他再也无法知觉。
水镜月转过身来,明净一如天池的黑眸朝他一晃,“这位就是劳仙人了吧?”
劳子民毫无反应地呆望着她,忘儿一直拉着冲动的鸢尾,但瞧他这副德性早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扯了他的道袍,“嘿!懂礼不懂礼啊!有你这么瞧人的么?”凭他这模样也配成仙?!
直到这时,劳子民才恍然醒了过来,只是一个劲儿地作揖赔罪,不时还偷瞧水镜月几眼。
“忘儿。”水镜月出声止住忘儿还欲出口的话,对劳子民道,“劳仙人远来辛苦,请坐。”
“多谢上神。”劳子民心中欢喜,几步小跑入了凉亭坐了。
一旁的鸢尾早忍不住一把跑上前扯住了他的襟口,“劳子民!你还敢来!你害了鱼姐姐,害我的族人!我杀了你!”他掐住他的脖子就往死里使力,无奈终究道行不够,只被他一拂,便掀在了一边。
“哪来的小妖!如此放肆!”劳子民脸色难看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襟。
水镜月朝他瞟了眼,咳了声,“鸢尾,不得无礼。”她捻着手中的子,微笑道,“鸢尾初入我殿,未服教化,多有得罪,还请仙人勿怪。”言下竟是迥异于平日的谦和有礼。
“哼!”鸢尾气极了,但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得一脸愤恨地在旁呼气。
“啊,是上神府上的人啊!呵呵呵,上神客气了,无妨,无妨的,呵呵呵呵。”劳子民见如此说话,便马上打住了话头。他低头瞧了眼石桌上的棋盘,笑着问,“上神好有雅兴哪!”听说方才是在与老君弈棋,看看这一局,倒也普通,并不见有多高深。
“呵呵,劳仙人可有这兴致?不如来一局?”水镜月第一次相邀弈棋,让念忘二人心中一怔,连忙暗中扯了扯鸢尾的衣摆,示意他留心看。
“恭敬不如从命!”劳子民笑着应承。
于是棋局摆开,水镜月执黑。才布了初手,水镜月含笑相询,“不知劳仙人此来对于镜月有何见教啊?”
“不敢不敢。只是天一池一事终于了结,特来向上神禀报一声。况且……呵呵,小仙初列仙班,早闻上神声名,特来拜会一下。”
“哦?天一池终于了结?怎么个了结法?”不是到了鸢尾这儿便应该算是结了?
“哦,天一池据说是上神初修之地,如此圣境岂容小妖小魔玷污?那条为祸人间的鱼精现已被伏德仙君诛灭……”
水镜月手上的黑子“啪”地一下敲在棋盘上,“诛灭?!”
“正是。小仙得知妖狐一族虽已得除,但尚有始作俑者未除,便特意请伏德仙君大驾,终于肃清了天一池清灵之地。”劳子民讨好地笑着,却不知身后的鸢尾早已脸色发青,若非念忘二人苦苦拉住,就立时会扑上来狠咬他一口肉。
水镜月一直垂着眼,长长的刘海覆住了细长的凤眼,只遮下一线晦暗,隐隐透出一丝凉意。她轻轻应了声,便专心下棋。手法愈下愈快,黑子密密地在棋盘上布开。
渐渐地,劳子民的额上渗出些汗珠来,脸色大变地瞧着棋局,一颗子提在那里,却不知往哪儿放。念儿忘儿瞧着奇怪,便松开了扯着鸢尾的手凑上前去。鸢尾心中愤恨,却也有些好奇,便也跟着站到水镜月身后。
一瞧之下,这才令他大吃一惊。劳子民的棋力比之老君略胜一筹,但在这副局上却是步步输招。情势是一面倒,胜负分明。而水镜月的棋法却与老君对弈时的棋法大相径庭,招招凌厉狠辣,一逮着错处便穷追猛打,不给对手留丝毫余地。这种迥异的弈棋风格让鸢尾心中大奇。
“劳仙人,镜月有幸,得天尊垂青,才入了天庭。而这之前,也一直窝在天一池里,想想,那时还有好几个伙伴哪!”水镜月话说得闲悠悠的,但出手却锋利如刀,招招直击要害。
“呃,是,是。”劳子民已穷于应付,只能略略分出心神回应。
“天一池也颇聚了些灵气,总能出几个妖妖怪怪,但也颇讨人喜欢。我曾经就有个好姐妹,啊,也是条鱼精呢!”水镜月停了手,朝劳子民满头是汗的脸瞧了过去,笑意浅浅,眼神却流过晦暗。
劳子民看着这笑,终于听清了方才的话,心中忽然有些明白到了什么,手开始打起颤来。“上,上神……”
“啊,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呢!叫以沫,平时乖乖巧巧的,最是心肠软,妖精里出来她这种心性的也算个异数了。”水镜月将一粒黑子“啪”地放在一角,清脆响亮的击声如同敲在劳子民的心头,让他猛然一惊,心中惊惧起来,拾起的一粒白子又掉在棋盒里。
“上,上,上上神,小,小仙认输,认输……”他转身就想离去。
“哎,劳仙人把棋下完啊!这盘还未到终局,到底怎么个结果还不知道呢!”水镜月朝他笑笑,眼底的冷光让他怎么也不敢就此起身一起了之。棋已经下完了,但她却还不肯放手。劳子民浑身都开始打起颤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讨好居然成了招怨,那条鱼精居然会与上神有那种交情!这下可怎么是好?
鸢尾深思地瞧着水镜月,忽然间觉得她整个儿就像个谜,怎么也解不开的谜,甚至连读题都难。这棋早已经下完,可她仍在继续着,棋盘上的白子愈来愈少,黑子愈来愈多,几乎占据了所有的气眼,让劳子民连下子也难。直到整副棋盘上再没有白子的立足之地,水镜月才站了起来。
她依旧是含着笑的,完全不见丝毫异样。“劳仙人,有劳你远道而来告知镜月此事。日后镜月一定重重相谢。呵呵,劳仙人,镜月的心性就如这棋道一般,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当然,要是犯着了我水镜月,我也如方才这局棋一般,奉陪到底。”
“上神,小仙,小仙……”劳子民听了这话早已吓得浑身冰凉,连话也结巴起来。他当然知晓上神水镜月在天庭是怎么一个人物,但凡是她见忌的人,那在仙界,不,就是三界也无立足之地呀!
“劳仙人好走。镜月这就不送了。”她笑了笑,转身回殿,再不停留。念儿与忘儿两人瞪了浑身发软的劳子民一眼,都开心地跟着走回内殿。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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