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青霍桑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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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青霍桑探案-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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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事?可是说除了那吱咯吱咯的声音以外,还瞧见那门或动过?”
    “正是,我的确瞧见那门钮转动。
    “那时候你卧室中的电灯,难道已开亮了吗?”
    “这却没有,但月光从东窗口进来,照得通明。我实在瞧得清清楚楚。
    霍桑放下了蒲扇,把腰挺了一挺,笑嘻嘻地瞧着来客,不再说话。
    裘日升忽提高了声音,说道:“霍先生,你不要误会。你可是以为这完全是我自己的心虚吗?我还有确确切切的证据呢?”
    霍桑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虽是因着这句话转动了一下,但他发问时的声浪,仍旧设有严重的意味。
    “你有什么确切的证据?”
    裘日升道:“当夜里大家找寻了一会,毫无头绪,前门后门也闩得好好的,绝对不像有什么偷儿进来。当时我的岳母和玲凤,仍都说我的眼睛花了,才有那门或转动的幻想;又说我也许身弱耳鸣,才幻出吱咯吱咯的怪声。可是这声音紫珊也同样听得的。不但如此,第二天早晨,我曾在那两块略略有些松动的楼板上,发现了一个唉,半个足印!
    霍桑脸上轻蔑的笑容,又一度显露。他顺着裘日升的口气说道:“半个足印?”
    “正是,半个赤足的足形,那五个足趾,我已瞧得清清楚楚。但我家里男男女女,即使是佣仆们,却都没有一个赤足的啊!
    这几句话才把霍桑脸上的笑容完全扑灭。他又把身子偻向前些,他的右手支着下颔,肘骨却抵在他的膝盖上面。
    “当真?”
    “自然真的。我还记得那一只是右足的足印,一个大趾和四个小趾,排列得非常清楚,不过足跟部分却已模糊,也许已被别人的鞋子践踏过了,或者是那人仰着足尖走的。
    霍桑的注意力已表示出显著的进步、他的眼睛中不但消逝了轻意的神气,并且灼灼露出异光。我也暗暗欢喜。因为在我的意中,这裘日升带来的故事,诡秘动人,确有值得注意的价值。但霍桑似乎因着裘日升说出了“妖怪”和海玄法师的一类活儿,便抱着成见,认做这件事太玄虚滑稽,始终抱着轻描淡写的冷淡态度。现在他既有这种注意的表示,可见他的好奇心已逐渐引动。如果这里面真有奥妙的内幕,那末,我的日记中也不愁不添上一页好资料。
    霍桑问道:“那是一个男子的足印,还是女子的足印?
    “这一点虽然还不能说定。因为那足印不是完全的,长短也不知道。但从分开的足处看来,大概是男子的足印。
    “现在天然足的女子。足趾也同样分开的。
    裘日升低倒了头,自言自语地作疑迟声道:“我想不会是伊的足印……”
    霍桑截住地道:“你所说的‘伊’,是谁?”
    “我家里只有三个女子;一个是我岳母,一个是老妈子赵妈,他们都是缠足的;只有玲凤是天然足。但我瞧见的足印,不像是伊的不,不会是伊的。
    “玲凤是你的女公子吗?伊几岁了?
    “今年十八岁。伊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内人生前,因着并无生育,便把我们一家邻居的女儿认做了螟岭女。那邻居姓王,本来是开豆腐店的,后来伊的父母都故世了,内人便把伊领了进来,算做女儿。那时伊还只九岁,我们给伊上学读书,伊倒也聪敏伶俐,现在伊已读完了师范二年级。
    霍桑点一点头,又问道:“你家里一共有多少人?
    裘日升道:“一共主仆六人:我的岳母,我的内兄吴紫珊,和我的义女玲凤,还有两个仆人,一个是老妈子赵妈,一个是我们的老仆方林生。我还有一个侄儿,名叫海峰。他是先兄的儿子,至今还留在北方读书,去年只有年假时曾在我家裹住过。
    霍桑沉着目光,在那条宁波出品的织回文线的地席上凝视了一会,又抬头问话。“好,你再说下去,以后又怎么样?
    裘日升道:“我自从发现了足印以后,才知道这不像是鬼的问题了。鬼当然不会留足印的啊,我疑惑家中也许有什么人要阴谋害我,所以便打算去报告警察。但这计划到底没有实行。因为我的内兄紫珊和我的外甥梁寿康都不赞成。他们以为这里的警察老爷轻易惊动不得。就是寻常的盗案,案子未破,动不动先要破钞,反而受他们的麻烦。像这样空虚无凭的事情,如果去请教他们,更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我们商议的结果,就叫寿康搬到客堂楼上来暂住,以防再有什么变端发生。
    “那末,再有没有别的变端?
    裘日升又像摇头又像点头地把头侧动了一下。“从寿康进我家以后,果真又安静了两个多月。
    现在寿康还住在你家里吗?
    不,寿康在福华纱厂里办事,平日本是住在厂的。他在客堂楼上陪了我一个星期,因着那纱厂经理要叫他照管厂屋,所以重新又迁回厂里去。但他迁出去后,我家里倒也平安无事,除了我偶然在睡梦中受些惊吓以外,不再听得有什么异声怪响。可是,可是“他的声调又颤动,脸色又苍白了。”到了三天以前,那妖怪忽而又发现了!
    三、白色怪物
    我又暗暗地担忧了。因为霍桑的兴趣刚才已引起些深恐又因着“妖怪”二字恢复他的轻意状态。可是这一次并不如我所料,他仍注视着裘日升,他的注意的神气并不因此减低。
    他着意地问道:“那妖怪又出现了?这一次谅来比以前更猖獗些吧?
    裘日升连连点头道:“对啊!对啊!……那是大前天六月三十日。夜里的天气既热,我睡得很迟。我先在东厢房楼上那只靠窗的长椅上躺了一会,到了十一点钟光景,有些倦了,恐怕在窗口受凉,便从藤椅上回到床上去睡。我睡时没有把帐子放下,身上也只盖了一条薄薄的线毯。我本是面向里床的,睡了一会,偶然翻身,忽觉床前一团光明,使我的眼睛一亮。我定睛一瞧,有一个白色的怪物站近我的床前!这一吓几乎使我丧失了三魂六魄!哎哟!先生!我一我一”裘日升的声浪哽住了,厚厚的嘴唇颤动了,他的面色也变得像烧过的纸所。他的内心中的恐怖,不知已到怎样地步。
    霍桑的脸色沉着,保持着暂时的静默。他放了支撑下颔的右手,身子坐直了些,又伸手把藤椅旁边的那把蒲扇取起,一边缓缓摇着,一边缓声问话。
    “裘先生,你且定一定神。这个怪物究竟是怎样的形状?譬如方的,还是圆的,大的,还是小的。
    裘日升又把那块湿淋淋的白巾,在他的面颊、额角,和头颈里用力乱抹了一阵,方才颤声地答话。
    “那是一个浑身白色的人!
    “人?一个人?
    “一个人形。
    “怎样高低?
    裘日升疑迟了一下。“很难说,似乎不很高大。
    “你可曾瞧见那人的脸?
    “我一我瞧见的。
    “是男,是女?
    “男!
    “认识他吗?
    “我一唉!……”
    霍桑的神经分明也紧张了。他又丢了蒲扇,两只手都撑住膝盖,身子更向前偻着。
    他催迫道:“怎么样?你尽放胆地说。你究竟认识他吗?
    裘日升仍期期艾艾地答道:“我我认识的。
    “那末,是谁?”
    “他他他是我的哥哥日辉。但他已在去年六月里患伤寒病死了。
    霍桑忽把两手一挺,从藤椅上立起身来。他沉着目光走到书桌前面,从白金龙的纸烟罐里抽取了一支纸烟,又缓缓擦着火柴,把纸烟烧着。他旋转身来,把身子靠住了书桌的边,向来客沉静地瞧着。我也取起玻璃杯来喝了一口冰水,室中便完全静寂。
    一会,霍桑又缓缓问道:“这真是奇怪了,以后又怎么样呢?”
    裘日升答道:“我当时吃了一惊,呼叫不出,除了把线毯蒙住了头,再不能有什么动作。过了一会,我探出头来重新向外床瞧瞧,却依旧黑漆漆的,瞧不见什么。这时我才扳亮了电灯呼叫起来。除了那不能动弹的紫珊,和那一睡下去便像死一般的赵妈以外,其余的人都赶上楼来。说也奇怪,他们不但找不到什么,连我的房门也照样锁着。”
    霍桑沉默不答,只顾吐吸纸烟。
    我不禁插嘴道:“我想你是眼花瞧错的吧?”
    裘日升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张大了一双小眼瞧着我,又努力把他的头左右摇动。
    “包先生,决不,决不!这一次我还有更确切的证据。我现在带在这里。”他很郑重地伸手到衣袋里去,摸出一个长方的纸包。
    我也站了起来,走到裘日升的面前,瞧他把纸包急急地打开。他的手指都瑟瑟颤动。那纸包裹面有一只双钱牌的火柴盒子。他又把匣子推开,里面只有一根烧焦的火柴,那焦梗并没有断,约有三分之一还没有燃烧。
    裘日升说道。“霍先生,这火柴就是在我卧室中的镜台上发现的。”
    霍桑把火柴匣轻轻接过,衔着纸烟走到窗口,细细地瞧了一瞧。他喃喃自语道:“是一种药水梗的火柴,火柴埂上浸过硫酸镁溶液,所以虽经燃烧,焦梗也不致中断。”
    我接嘴道:“这种特别的药水梗火柴,市上确有发售。这是一种瑞典出品风牌火柴。”
    霍桑点了点头,又回头问裘日升道。“你说这一根火柴在你卧室中的镜台上面发现的。是吗?”
    “正是,霍先生,你知道我是不吸烟的。卧房中绝对找不出一根火柴。你想这火柴是从哪里来的呀。”
    霍桑吐了一口烟。沉吟道:“会不会有什么吸烟的人,偶然遗留在那里的?”
    裘日升连连摇头道:“决不会的。我生平有一种洁癖,卧房中不容任何人进去。除了那赵妈每天早晨给我打扫以外,绝对没有人进去。但赵妈也不吸烟的。
    霍桑凝视着来客的脸,又静静地问道:“你再想想,难道当真没有别的人进你卧房里去过?”
    裘日升的眼光无意中和霍桑眼睛接触了一下,接着又自动地移注到地席上面去,又像思索,又像避去霍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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