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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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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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也罢,我既选了这条路,迟早是会变的。” 
“哼,我何尝不想名利兼收,你却来教教我怎么做?今日既说开了,我也不瞒你,这次为了救你,花去的钱不值一哂,为探查消息三伤一死,你说,该如何计算?” 
夕逖面色倏地惨白,咬唇难言。许夕铤不再看他,蹲下身拨弄着长过膝的野草,不知过了多久,怅然叹道:“我话说重了,你别放在心上。” 
夕逖没有回应,许夕铤无奈一笑,道:“咱们兄弟才刚相聚就吵嘴,爹娘泉下有知,定不乐见。来,咱们握手言和。” 
他站起身,伸手过去。这原是他们小时玩闹的把戏,两人常为些无聊的事吵起来,每当谁吵不赢了,便主动“握手言和”,算是变相的认输。 
但一般都是许夕铤主动言和。因为夕逖是死也不肯投降认输的,宁可几天不和哥哥说话,也绝不承认自己不如。到最后,许夕铤只好提出言和,免得事情闹大,被爹娘知道了,定会怪责他欺负弟弟。 
夕逖看看哥哥伸来的大掌,迟疑着正要覆掌其上,院外脚步声响,管家许祥扬声道:“少爷,外面有位风爷求见。” 
许夕铤迅速拉过夕逖和他紧紧一握,应道:“我们这就出去,麻烦祥叔带他到‘素园’。”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会心而笑。 
风直来了,还能有什么事儿?许夕铤又得预备着大出血了。 



17 
第三章 
许夕铤的魏军治下辖括魏郡方圆五百里,北纳武安,南靠黎阳,东及运河,四通八达,水陆都甚为便利。且与各军阀之间制衡相对,维持着表面的友好。 
唯有西面,占据太原郡的程似的太原军,与魏军旗鼓相当,势不两立,边界处常起冲突。若非有大迟等外族的制约,恐怕早已兵戎相见。 
当时中原皇帝积弱,偏安于长江以南,成天只知诗情画意,花天酒地,不思进取。而中原北部强人和外族之间僵持不下,逐渐形成三不管的荒区。 
枭雄们趁势崛起,割据一地,自立为王。诸如许夕铤和程似,乃是其中佼佼者。 
大迟则是中原东北面最强大的外族,不单有根深蒂固的国教为基础,且有良好的经济环境,依山傍海,林木繁茂。若非百年来战火不断,加之历任皇帝懦弱,早该称霸草原,挥师南下了。 
在此间,风直这类赌命之徒便有了生存的罅隙。不论是密探刺客,贩卖消息,又或保镖护货,都是当下最吃香的活儿,要赚大钱绝非难事,只不过也是要命的勾当,稍有不慎,便会人财两空! 



风直笑呵呵的看着许夕铤,劈头一句:“这回是风某给你带生意来了。” 
那日他与夕逖分手,在武安附近闲逛,见到一群人样貌扎眼,高鼻深目不似中原人士,因上了心,悄悄随在其后。本只是一时心起,没料竟让他听到一则震惊的消息。 
他心知赚钱的机会又来了,稍加思索,急不可奈的就赶来了魏城。 



“存帝死了?”听到大迟皇帝归天,许夕铤的惊喜多于震骇,毕竟大迟越乱,于他越有好处。 
风直点头笑道:“不错,这可是绝密,别说散了。” 
“你能肯定?” 
风直傲哂:“风爷我何曾有过疏漏?信不信由你。这个消息值得五千两吧?” 
夕铤干笑道:“你的算盘打得真精,没把夕逖送到城,你还要满数,现在更是狮子大开口,一个消息卖五千。我怎么知道你是独家?” 
风直睇他一眼,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中,道:“那叫‘违约金’,我没要双倍,已是看在咱们相交一场的份上。再说,你要是不信任我,何必同我做买卖?风某说是独家就是独家,一个月后自然不是独家,现下嘛,哼哼,除非你想不开自己去说散了,否则中原也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夕铤长笑道:“好,我信得过你,你虽然贪钱贪得过分,确也是一两金一分货。” 
风直掸掸衣裳,起身道:“我再免费奉送一则消息:秦伤何目下就在魏城!不过你可得赶快,不然他一听到他家皇帝老儿崩了,肯定屁颠屁颠回家开道场鬼画符,到时你找不到他,可别怪风爷消息不灵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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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逖不知何故,便是不愿和风直见面,也懒于理会许夕铤会否误会他仍在赌气,径自出了府。 
夕逖心事翻腾,幽魂般在魏城街头游荡,随意踱进一家茶肆,掌柜迎将上来,堆笑道:“二公子,您今日怎么有空?您一走年多,小人好生思念,今儿这碗茶小店请客,还请二公子赏脸……” 
夕逖暗想,去到哪儿都没个清静,只得回笑道:“刘掌柜太客气了,可有云雾山茶?” 
掌柜欢颜道:“有的有的,二公子来的巧,前日才进一批今年的新茶,包您满意。”说罢,快步奔开。 
夕逖拣了二楼靠窗的位子坐下,不一会,掌柜亲自送上来一壶清香泄溢的茶,又客套了几句,方才去了。 
夕逖捧起水色碧幽的茶碗,心中一酸:上回在这儿喝茶时,沉夜还在身旁,而今…… 
一叹,故人西去,恨水东流,唯他一具残破之身在世上行尸走肉,苟延残喘。 
“你该多笑笑。” 
夕逖心神大震,闪电般转过头去,身后隔着二张桌子坐着一人,笑面相对,真情切切。玉面若雕,雅服轻衫,威仪昂然,正是秦伤何。 
夕逖骇异不定,森然道:“你为何在此?”环目而视,原本稀稀拉拉坐着几人的二楼,一忽间人迹全无。 
秦伤何笑道:“一锭银子包下来了,现下只有你我二人。”说话间走过来,在夕逖的桌子坐下。 
夕逖皱眉道:“你嫌命长么?这般在魏城招摇,不出二日,必被查获。” 
秦伤何似笑非笑的道:“你关心我?” 
“哼,我不过是担心追捕你之时会伤及无辜。” 
秦伤何失笑:“好冠冕堂皇。可收到我的礼事?” 
“收到了。” 
“竟无惊喜?” 
夕逖哂道:“那本是我许家之物,何来惊喜?” 
秦伤何叹道:“我是问你见到我有无惊喜?”夕逖冷哼不答。 
“逖儿,我今次南来,非是要强你何事。……我即位在即,将来相见之日恐怕无多,即若有,嘿,也必然是敌非友,或许还要在沙场上……。唉,我只望……我只望你莫要相忘于我,也便知足了。” 
夕逖心下好生疑惑,秦伤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不仅是不可思议,而且令人局促不安,好端端的要他不要“相忘”于他,又不是生死离别,当真好不做作! 
因道:“你何必惺假作态,有话请说,在下不得闲空陪你绕弯子。” 
若以秦伤何平日脾气,听到这话必然刻薄性子发作,今日心境大异,只盼走前能和许夕逖稍释仇怨。 
“逖儿,从前之事,是我不好,你定是恨死我了。”说着,怆然一笑,“但我发的誓必会履行,除非……除非你不再需要了。” 
夕逖听出他语中的惆怅,微觉异样,一时沉吟不语。 
楼下冲上来一人,夕逖认得他是当日随秦伤何追击他和风直的九人之一。“公子,情形不妙,城防突然严了许多,进出都要盘查搜身。咱们还是速速离去,免得——”他迅速看一眼夕逖——“多生枝节。” 
秦伤何挥手叫那人下楼,夕逖问道:“你们教中出事了?”不自禁走前两步。 
秦伤何眉目低垂,梦呓般低声道:“留给我一个回忆。”蓦地,拉过不及闪避的夕逖,干涩的唇片堵住了夕逖所有的话语。 



深切的探入纠缠,只望他不会相忘于己,虚弱的但愿百年相遇之余,不致人事皆非。再多的放肆狂妄也仅此一回。最后一回,下不为例,只因无缘。 
恨不能将他的魂吞摄入腹,与己交融,不分不舍,如同云彩相逐,落雪沉湖,最终都归圆复一,有始有终。 
那时那刻若能浇铸,今生今世亦已满足。不过天亦有时穷,地亦有时尽,即若天荒地老,也难为情无绝期。 
他不会法术,虽然他马上就是大迟国教教主;他不肯强求,虽然他蛮横霸道了二十余年。 
世外桃源,人间天堂太过虚缈,他宁愿相信红颜弹指老。便如落星归不得天河,流水回不去源头,许多事既然勉强不来,不如当断即断。 
他既放不下俗世百味,就得舍下那第一百零一味涩苦还甜的…… 
夕逖浑身一颤,秦伤何抽身而去的一刹那,他几乎失望的叹息出声。 
秦伤何神色已复平静,不经意的退后和夕逖拉开了距离;睫毛掩饰了眸光,一语不发,衫袖微抖,再不看夕逖一眼,回身下了楼。 
楼下人声喧闹,少刻归于寂然。 



良久,夕逖痴痴的坐着,茶肆二楼空无一人。茶早已凉透,失去了应有的芬香,他还是一口接一口的喝着,仿佛是琼浆玉液。 
天色已沉,寒鸦破空几道嘶啼,黛蓝淆混了绯红的暮色迅速笼罩了魏城,街头的鼎沸渐渐消伏。万家灯火如同繁星缀天,自然和乐的点缀着生机盎然的城郡。 
不知何时有人为暗中枯坐的夕逖掌了一盏灯,他毫无觉察,沉浸在自己纷乱的心绪中。 
良久之后的良久,有人上楼来了,并未刻意放轻脚步,夕逖也听的明白。不必借着恍恍幽幽的火光,他已知来者何人。 
来人在夕逖的桌子坐下,上身挺直如枪,其势如山岳。他随手拿起夕逖的茶碗,喝酒般一饮而尽。“悦记的云雾茶果然是最好的。” 
“哥?”夕逖察觉他不寻常的狂肆而微感不安。 
“咱们兄弟好久没把酒谈心了。今日有茶无酒,嘿,说不得借酒蒙脸的胡话——”许夕铤提起茶壶晃了晃——“啧,这下连茶也没了。” 
夕逖愈感惶惑,许夕铤一副喝醉了酒的架势,却又分明清醒得很,不知他搞什么名堂。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说这话对不对,小逖?” 
夕逖无意识的点头,心下忐忑的想到秦伤何,难道他没能出得城? 
许夕铤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壶盖弹跳出来,在桌上滚了几圈,落在地上,跌个粉碎。 
“我总觉着自己是不是太笨,我喜欢一样东西、一个人,我就全心全意的待他好。可是人都是怪物。越待他好的,他越不希罕,越得不到的,他越巴巴的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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