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是梦，全都是一个又一个的梦。
浑身像是掉进了冰窖，冷的发抖的时候，一双温热的手掌贴上来。吴邪缩在一个又暗又冷的地方，几乎是抱着救命稻草一样抱着那双手。那双手的主人蹲下来，轻轻把手抽出来然后把他揽在了怀里。
他看不清周边的环境，只能听到几乎是牙齿打冷战的声音。那个人穿的也很少，却好像一点也不惧怕寒冷似的，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吴邪还是冷，很用力的抱着那个人。远处似乎模模糊糊的有人说话。抱着自己的人抬起头，好像要走。吴邪哪里肯放，抱得死死的：“别走……”
那人于是又安定下来，继续抱着他，低声道：“不走。”
吴邪侧着脸靠在他肩上，模模糊糊的看见自己靠的地方，蜿蜒出青黑色的线条，云纹火纹，麒麟纹身。
他心里动了动，心想不会是那个古代人……不过随即他就无所谓了。这么抱着相当的安心，他又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身上暖了起来。但他随即才能好好地注意梦里的那个张起灵——接着，他的心里就莫名的揪了一下。
他梦到这个人在哭。
说实话，吴邪自己也有点儿不信他们是初次见面，好像真的有玄乎的前世今生说？他有点不安的动了动，伸手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去擦了擦张起灵的脸，然后道：“你别……”
“……是我害死了你……”
吴邪愣了愣。
“……是我……害死了你……”
然后吴邪发现，他自己突然变作一句发黑的骸骨，吓得他一个哆嗦猛地就醒了过来。
【3】
他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张起灵已经不在了。
他心里下意识的一紧张，翻坐起来就喊了声“小哥！”，温暖的被子从身上滑下来。他低头看了看，随即抿了抿嘴唇。自己这是紧张兮兮的干嘛？
不过……为什么他会不见了？吴邪不安的四下里望了望，发现记录表也没有了。旁边放着一张纸条：“小天真，你要是醒了就可以下班了~我把那人带去做精神测试了~”旁边画了一幅墨镜。
吴邪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声，是睡的有多熟！居然旁边少了一个人都不知道。这精神测试还是他给张起灵勾上的，他隐隐有一丝抱歉。不过人都走了，他也没法说什么。
他自己的衣服和其他东西倒是被黑眼镜都带来了，封在一个塑胶袋里。上面还压着一张卡，吴邪拿过来看看，新的职位卡居然这么快就给他办好了，也不知道原来的一科科长是什么心情。要说起来，他这升职可多得是福利，工资高的可以直接买套房，当然风险也大，直接接触实验对象……不过……这个对象……
吴邪叹了口气。
他简直不知道是担心自己的命好，还是担心自己的贞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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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杯——！”“祝贺小天真升职~！”
几个大号的啤酒杯撞到一起，发出叮叮的清脆响声。吴邪跟他们碰了碰杯子，饭菜的香味加上啤酒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眼看泡沫要溢出来，他赶紧上去啜了一口，就被胖子起哄：“干了！干了！”
这会儿坐在胖子家里——其实也不是吴邪本来要来的，纯粹的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喜气洋洋的胖子。吴邪明明睡了一觉，却不知为何更疲惫，走在路上被胖子从后面一把勾上来差点儿没被他把肺给拍出来：“小天真！可找到你了！”
胖子今天一看就是红光满面喜气洋洋，其实他不是在科研所里干活的，在对面经营饭馆，烧得一手好菜。纯粹是看上了原来正好和吴邪解语花一个办公室的云彩姑娘。然后三天两头朝吴邪办公室跑……人姑娘没看上他，吴邪和小花倒是和他混的烂熟。今天不知道丫堵在门口又有什么事，吴邪虚飘飘的道：“胖子……你放我一条生路！”
“说啥呢——！小天真今儿个胖爷爷高兴！请你吃饭！走走走咱们现在就过去……”胖子拽上他就要走，吴邪还有点蒙：“怎么……怎么回事？”
胖子停下来，猥琐的朝吴邪拼命挤眼睛：“小天真你昨晚不在可错过大事儿了——云彩他妈终于成我女朋友了！！！”说完简直喜色要从丹田里一路飞向眉梢，浑身充满了一股王八之气。吴邪一想昨晚他和小花值班，确实只有云彩在办公室，看来是被胖子得逞了。不过他真蛮高兴，道：“那好啊！所以你来接云彩下班？”他当然不信胖子是来堵自己的，没想到这话一说刚刚还洋溢着喜悦的胖子瞬间又压低声音贼眉鼠眼：“这不是……想把人弄到家里吃顿饭……”
吴邪挑起眉毛：“那你还找我当电灯泡！”胖子也怒道：“傻啊你，人一小姑娘不要羞涩的么！人多点她才放心大胆的来啊！”
当然——回去他自己公寓去也是吃泡面，他还时常到胖子的饭馆去吃顿像样的饭菜。这会儿有白吃的机会吴邪也不推，当下点点头问：“还有谁？”胖子挥手让他先去：“人妖和他家的小姑娘已经去了！在我家，不在店里！”人妖指的小花，他家小姑娘指的是小花的青梅竹马霍秀秀。看来自己果然不是一个人……！吴邪二话没说就走起，倒是口袋里的职位卡被胖子眼尖的一把抽出来——
“哟！天真，怎么的被调动啦？升了降了？”
吴邪犹豫了一下，道：“升了……”说起来感觉怪怪的？胖子一拍手：“那就更好了！正好胖爷我愁没理由呢！走走走，就说给你庆祝……！”
这真是信手拈来的理由……！
胖子家通常不会有很多啤酒，所以到后面都是黄的白的混着喝。平时吴邪不想让自己喝倒总是一杯啤酒喝的比娘们都慢，但今天他没说两句话都走神。墙上看见张起灵的脸，桌上看见张起灵的脸，甚至碗里看见张起灵的脸。
他举起啤酒杯，笑了一下。大家都望着他，云彩挨着秀秀和胖子坐，小花挨着他坐，吴邪一仰脖子，全部干了下去。旁边起了一阵哄，吴邪抹了抹嘴刚坐下，就感觉到裤袋里手机震了起来。拿出来一看，艹，小花挨得和他这么近还骚包的拿短信说话！
【你要和那古代人直接接触？】
【小心点。】
【别喝倒了，我有话要说。】
吴邪看了一眼，把手机重新揣袋里去了。
接着大家就开饭，食物的蒸腾热气里云彩一直在羞涩的笑，胖子插科打诨，倒是一直很热闹。胖子家的桌子是六人桌，现在吴邪旁边还空着一张。吃到一半胖子讲了个饭店里来的傻逼的笑话，大家都笑了，一边啤酒喝空开始对吹二锅头，吴邪拿到一瓶下意识的朝空位扭头：“小……”
然后他猛地回过神来。
他想问的是小哥你要不要。
小花拍了拍他，胖子以为他要逃酒，拿筷子敲着碗嚷嚷：“喝喝喝！喝！不干不是男人！”
吴邪整个人都恍惚了，心里一阵阵的揪起来。他想到张起灵哭的样子，几乎心脏都要被那个场景揉碎了。木然的被倒了酒，满满一杯，胖子起哄：“干！”
本来这种时候胖子的话只能听一半，吴邪还真盯了那酒一会儿，拿起来就干。
解语花在位置上皱着眉头动了动，然后把酒瓶子拿远了点。幸亏吴邪干了这杯之后就笑呵呵的只吃菜了，他也就没管。
吴邪模模糊糊的觉得，这桌上少了人，少的他心里空空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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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还是喝倒。解语花不得不既送秀秀又送吴邪，秀秀住的离这儿不远，很快就到了，车里只剩他们俩的时候吴邪都快要在后座上直接睡倒，解语花伸手把他拍醒：“喂等等，等会儿再睡。”
吴邪嘟哝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坐起来，眼神还是木愣愣的发直。解语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现在你脑子里混，我只是提醒你一点东西。”
然后他又把手机屏幕递过来，吴邪心里真是怕死解语花的敏锐了。本来以为喝倒了有些事就不用想了，但哪里想得到还得想，而且还是在这样头疼欲裂的情况下想。他努力低下头去看手机屏幕，就看到第二次文明起源说。什么外星人说，本能说乱七八糟的占了一堆，吴邪闭上眼睛，喃喃道：“你倒底想说什么……？”
“吴邪，你想想。”小花的眼睛在暗处简直是发亮：“你想想，你为什么能和那个古代人说话？我们的语言有那么巧是一样的吗？”
吴邪心里颤了一下，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只不过是不想提，感觉好像窗户纸，就让它糊在那儿——小花又滚了两下手机屏幕，继续道：“我查了古代第一次文明的发展历史……我们都知道第二次文明略过了封建时代……但是这符合常理吗？”
“如果真的是从头再来的话，有可能像现在这样一口气跳跃到高度文明吗？”
吴邪脑袋里好像都成了浆糊，瘫在后座上看着解语花。
“……那个古代人有问题。”
“要么是那次文明有问题。”
“要么。是我们的文明，有问题。”
吴邪挺想逃，那种窗户纸被捅出一个巨大的洞的感觉让他不好受，而且可怕的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把张起灵从他脑袋里赶出去。那个窗户纸上的洞后面是张起灵沉默的看着他的脸，悲伤，温柔，面无表情。他动了一下，然后裤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这会儿吴邪倒是一个激灵就清醒了点儿忙不迭的给抽出来：“我接个电话……”摁出来发现还是条短信。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短信录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存了个人，叫黑瞎子。大概是那个黑眼镜，内容是【过来加班】。
过去加班……就要见到张起灵。
解语花问：“是什么？”吴邪一下子弹了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我……我加班去了……”他听见小花在后面惊讶的喂了一声，伸手来拉他，但他已经拉开车门跑了。
这里离研究所也并不远，解语花在后面重重的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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