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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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香-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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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云飞一来,福太太脸上的表情就有了明显的变化,她用淡漠的口气对市长夫人说:“为了鹿家的将来,我得去休息了,就让我的弟弟陪你说说话吧。”市长夫人正求之不得,又说了一番孕妇应该注意休息的话,把福太太安顿进了卧室。
  客厅里只剩下市长夫人和葛云飞两人的时候,市长夫人迫不及待地说:“我的司机已经送来了好几封信,难道你一封都没看到吗?”说着眼圈就红了,掏出手帕擦拭眼泪。
  

红香 第三章(9)
葛云飞看看市长夫人,他从她的脸上看到了被情欲和占有欲折磨过后的痕迹,这痕迹是灰青色的,把一个女人变得憔悴而急切。他无所适从地动了动嘴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葛云飞坐着市长夫人的车去了富丽酒店,那里正在举行一个盛大的舞会。市长夫人说:“这是新近驻扎到同州城的国民革命军五六零师刘师长的私人舞会,你没看见吗?富丽酒店外面全是兵。”
  舞会上不断有人过来和他们打招呼,市长夫人一一和他们碰了杯,并把身边的葛云飞大方地介绍给他们。不要多久,她的两颊就染上了红晕。
  最后到来的是刘师长。刘师长六十岁左右,长得人高马大,一脸络腮胡,光头,穿着军用衬衫,显得非常干练。这些特征完全符合葛云飞对军人的想象。刘师长手捧酒杯走近他们,他先是对市长夫人说:“党国把我调防到同州来,以后还有望夫人多多关照了。”说完恭敬地举起杯子,市长夫人也举起杯子,并示意葛云飞也一起干杯。
  “看刘师长说的,同州城的几十万人可是要仰仗着您的保护呢。”市长夫人说。
  刘师长爽朗地笑起来,嘴鼻喷出浓烈的酒味。
  刘师长和葛云飞一连干了三杯。酒杯交错中他拍着葛云飞的肩膀说:“党国正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人呀。”葛云飞看见刘师长的眼睛一直瞟在市长夫人的胸脯上,他的表情因而显得极为意兴盎然。
  在舞会的间隙,葛云飞对市长夫人说:“刘师长和你很熟。”
  “你真聪明,这个你也看出来了。是的,以前他是我父亲部队里的旅长。”她说。她的表情变得幽暗起来,这使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很久以前五六零师的师长是她的父亲,在抗战时期,因为反对蒋介石攘外要先安内的政策被卸甲归田回了山东老家,没过多久后就郁郁而终。她从童年开始就认识刘师长,那时候她叫他“二刘叔叔”。因为当时还有一个旅长姓刘,她分别叫他们一刘和二刘叔叔。
  他们进到富丽酒店的包房里。包房刚被收拾过,洒了清新的香水,花瓶里新插的红玫瑰开放得正艳,像朵朵正在燃烧的火焰。火焰烧开了他们的情欲。也许因为许久不在一起,葛云飞觉得他身下的女人变得比以前更为热情和疯狂,嗷叫不止。事后当他们互相拥抱着休憩的时候,他却怎么也说不清,她丰盈的身体带给他的到底是快乐还是阴郁,是高潮还是低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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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香 第四章(1)
1
  一九四六年六月下旬的一天,《同州晚报》刊登了一条消息:蒋委员长发布命令,军队迅速集结,向共产党控制地区发起攻击,刘峙将军统率的30万机械化部队,已向宣化店地区的共产党军队发起了进攻。这则新闻像旋风一样迅速刮遍同州城。随后的几天里,报纸上不断有国共内战的消息出现。同州城变得沸腾起来,学生们开始走上街道示威游行,反内战反饥饿,旗帜飘扬。突然,一阵枪声从人群中传来,立即有人大喊:“军警开枪了,军警开枪了。”
  福太太在汽车里看到了如潮水般汹涌的人群,街道上一片纷乱,不远的市政厅大楼前,军车列成一排堵在了马路中央。司机使劲地按着喇叭不放,可是还是寸步难行。学生们迎面而来,脸上全是惊恐和愤怒的神色,有人头部流血了,红红地漫了一脸。福太太对司机说:“算了吧,今天不去教堂了。”司机艰难地让汽车在人潮中调了个头,回了鹿侯府。
  军警对学生开枪时鹿侯爷正一脸恼怒地坐在书房里,被撕成几块的报纸飘落在他脚边,无声无息。看见福太太进来,他微微调整了下表情,脸色没那么难看了。福太太把报纸捡起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她知道鹿侯爷是因为内战的事情才变得如此烦躁,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内战终于爆发了。
  五六零师的士兵们成群地出现在街上,接替了以前的警察们的巡逻任务。刘师长的布告说,为了防止###分子捣乱,同州城只能暂时由军人接替警察维护社会治安了。随后的日子,刘师长的人还陆续强行插手了同州城的财政和税收,他们用大战在即需要加强军需的理由,逼迫市政把税收提高了整整两成。对此,鹿侯爷显得颇为无奈,他在市政厅的参议会上几乎喊破了嗓子,但增加税收的市政文告还是如期发了出去,军人们荷枪实弹地挨门挨户去商铺收税,不时有店铺老板因拒交新增税款而被打伤的消息传来。同州城在最短的时间内陷入了一场惶恐之中。
  鹿侯爷说:“看看这帮兔崽子,把同州搞成什么样子了。”他的声音虚弱而伤感,像极了受到欺骗的孩子的那种表情。他的这种表情叫福太太感觉有些好笑:江山又不是你鹿家的,为此担心的应该是蒋委员长,而不是你鹿侯爷。
  鹿侯爷不愿意和福太太争辩,他用怜惜的目光看了眼福太太,说了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的目光扫过福太太隆起腹部的时候,不由得在那上面停了一下。
  福太太脸红地说:“老爷,你要有儿子了。”
  表面上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早已形成,他们的谈话不会在此话题上深入下去。莲儿送来一碗绿豆汤,是福太太专门叫厨房做给鹿侯爷降火的。一个白色的水疱显眼地长在鹿侯爷的嘴唇上部。鹿侯爷端起碗,把冰凉的绿豆汤分三口喝完,最后一口咽下去的时候,他的眉头皱成一团,一粒石子硌到了他的牙齿。
  福太太的肚子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她取消了所有应酬,专心地呆在书房里看书。福太太对人说:“怀孕期间安静地读些书,这对孩子有好处。”人们在她身上丝毫看不出她是假装孕妇的事实,她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像极了一个谨慎的孕妇。而与此同时,真正的孕妇红香被隔离了起来,一个被人称为冯姨的五十多岁的妇人代替了丫鬟小梅,被安排住在了红香隔壁的偏房。
  除了冯姨,所有下人都不准靠近红香住的院子,红香也不允许出来。一个秘密流传的消息说,红香患上了某种无法治疗的传染疾病。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引起了鹿侯府许多下人的恐惧和好奇心。
  “红香小姐患病了。”
  “红香小姐患上了可怕的传染病。”
  鹿侯府的下人们在避过主人们的情况下,不厌其烦地谈论着这件事情。有人说,说不定红香小姐的病早都有了,我看小梅每天在院子里熬药。于是紧接着就有人说:是的,红香小姐的身体肯定有病,要不她怎么从不出门?
  人们首先想到的人就是小梅,小梅会不会也被传染上了。
  小梅现在成了洗衣房的丫鬟,整天呆在鹿侯府西南角的洗衣房里,根本没有闲下来的时候,鹿侯府里所有生活用品都归她洗,一件接一件的衣服、床单以及鞋袜,像小山一样堆在洗衣房前的空地上。望着自己惨白的手指,小梅的眼泪潸然而下。
  “我的手要坏了,我的手要坏了。” 小梅对自己说。
  她的眼泪流到了手背上,她感觉到了自己眼泪的热度,可是她的手指感觉不到,她的十只手指上布满了即将完全蜕落的旧皮,这叫她想起了夏天里蛇蜕皮的过程,她把那些旧皮一层层地揭下来,毫无痛感。
  “我的手没感觉了,不知道痛了。”小梅又说。她满怀伤心地望了一眼头顶的蓝天,一只老鹰盘旋在空中,伸展开来的翅膀遮蔽了一朵白云。
   。。

红香 第四章(2)
这时街上忽然传来枪声,一声,两声,然后是死一样的寂静。小梅竖起耳朵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第三声枪响,她暂时忘却了自己的伤心,有些失望地嘟囔了一句:“开枪的人为什么只开了两枪?”小梅想,也许他在第三次开枪之前就被别人打死了,也许那个被枪打的人只要两颗子弹就没命了。
  “为什么不叫子弹把那些该死的人都打死?”小梅说。可是她不知道谁该死谁不该死。
  一九四六年夏末的同州城还发生了一件事情,在一个晚上,有人看见市长夫人和五六零师的刘师长在富丽酒店的过道里拉拉扯扯,市长夫人给了刘师长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她那长长的指甲在刘师长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印,血丝从嘴角淌出来。他的卫兵跑过来,被刘师长喝退了,刘师长若无其事地微笑着放开了市长夫人,出了富丽酒店,留下披头散发的市长夫人坐在酒店前的地上啜泣。
  关于同州政界和驻军不和的传言愈演愈烈。
  被同时牵扯进来的还有同州城最大的黑帮月亮帮。流传的消息说,市长向上面告发五六零师和月亮帮私下里搞军火生意。上峰的批示说,国难当头,一切敢和党国作对的人都应该杀无赦。于是市长连夜召见了警察局长。市长对警察局长说:“对于那些要和国家作对的亡命之徒,除了叫其灭亡,我们别无他法。”
  警察局的局长姓姚,据说以前曾任职于戴笠管下的军统局,其人做事胆大心细,且有一身好武艺,在同州的官场上历数十年而不倒。警察局对月亮帮的搜捕行动在一个夜晚展开,那一夜,在同州城的大街小巷,人们看到许多左胳膊上刻有月亮图样的人被押上汽车。第二天,搜捕行动仍在继续。姚局长下了死命令,对敢于反抗的人,可以当场击毙。小梅那天听到的两声枪响,正是警察局的人击毙一个月亮帮分子的枪声。
  在那段时间里,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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