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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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纪-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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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忽然发现了一个垂死的护卫,于是飞奔过去,扶起她问,发生什么事了?

  龟丞相在厢房,他……

  护卫还没说完就断了气。这一刻,他好像解脱了一样。

  来到厢房我才知道,他说的话,龟丞相在厢房,他受到重创。

  龟伯伯的身上缠满了绷带,像被许多邪恶的咒语束缚着。他来回的踱着步,伤口处还有血渗出来,所到之处留下道道红色。他转过身去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的背壳都破了,不知道他在忍受多大的痛苦。

  我叫他,龟伯伯。我的声音都已经麻木了。

  龟伯伯看我时眼神很镇定,仿佛有一种很强的信念支撑他。他慢慢地说,公主回来啦,刚才灵兽来过了,它看了看又走了。

  我终于见识到龟伯伯的深沉,水晶宫里这么惨的景象就能证明灵兽是怎么看的。

  后来我才知道,龟伯伯在关键时刻一遍遍喊出了母后的名字才把灵兽吓跑的,要不然我现在站的地方已经成为一片平地。

  我问,父王呢。

  我是很平静的问出这句话的,我觉得只要有龟伯伯在,泪水就不会轻易出来。

  龟伯伯说,龙王还在很安详的睡着,没有人惊扰到他。

  我笑了笑,又哭了,我想,曾经母后关灵兽禁闭父王把灵兽虐待发泄,从此之后水晶宫将永无宁日。那么既然这件事是因为我拿走蓝玉石而起,母后和父王对它的债就由我来背。我把蓝玉石摘了下来,握在了手里。

  于是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做了一个指挥者,我穿上宫服坐在高高的指挥台上,头冠上的粉饰垂在眼前,它的光泽夺目。我现在才知道,对于我来说,做一个无上的主是这么容易。我首先要做的就是加固宫城的城墙,它不用加以雕琢,需要的只是坚硬。然后我在其他水域里借来许多兵将,希望日益衰退的军事力量强大起来。

  可是我的希望无数次的破灭,这些对于灵兽根本不堪一击,我苦心经营的阵法也是以攻就破。

  这些天我已经看出,灵兽并非要让我们灭亡,它是要我们痛苦,想把它的快乐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我每天都要面对它许多次的进攻,看着渐渐红去的海水和死去的护卫茫然失措,一天天的只能憔悴下去。

  这时候,父王仍没有醒来。

  终于有一天我按捺不住了,我对龟伯伯说,现在我们的精神和肉体上都达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再这么耗费下去,我们自己都会死亡。

  龟伯伯竟然问我,你认为该怎么办。

  龟伯伯的眼眸清澈见底,仿佛看见了希望。可是我还是让他失望了,因为我说,我怎么知道,我现在所期盼的就是父王快点醒来,整个水晶宫需要他。

  龟伯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说,公主还是没有长大。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微微地皱了眉,然后问,父王到底什么时刻醒来,我现在十分怀疑凝心液的功效。

  说完后,我发现龟伯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说,还需要时间。

  时间,这两个字让我想起了在凡世浪费的那些,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父王现在肯定醒来了,他的功力一定可以让水晶宫安定和谐。

  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因为灵兽进攻的号角警报声再次响起。

  龟伯伯离开椅子,站了起来,他说,公主,你只需安静的呆在我们为你编织的襁褓里,保护好你是我的责任。说完后他走出了厢房,宫服上的水晶坠跳了又跳。

  看着龟伯伯的背影,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我还是那么脆弱,我想,我会永远这么不堪一击下去吗?

  在绝望中我继续思念我的母后,那个叫潋嫱的女子。我不知道在水晶宫受到欺凌的时刻,她是否选择了冷眼旁观。

  母后这个概念,不知在我的脑海里是否会逐渐模糊。我伸出手去对着一朵水花轻轻一握,它在我的掌心里碎掉,我喃喃地说,就跟这水花一样。

  这个时刻,我已没有心情再细想下去,号角声,这种渐渐浓郁的声音让我心神不宁,它告诉我,灵兽还没有离去,它的进攻更加猛烈。

  我整理了一下战袍,披上了铠甲,我走出了厢房,追寻着龟伯伯的足迹。

  来到观战台,我发现战场就像一个溃烂的心脏,潺潺的流出血液。一个卫士间我出来,连忙过来扶我,可是我挣脱了,按住了墙壁。我问他,灵兽的进攻为什么还没停息下去。

  卫士说,是龟丞相,他说我们要尽力一搏,公主的内心已不能承受。

  这一刻,我才发现灵兽的周围聚集了太多护卫的尸体,他们也许在瞬间就失去了生命,但他们一生的灿烂就在这一瞬绽放。

  而后面又有更多的护卫涌了上来,我知道了,龟伯伯用的是让灵兽力竭的战略,护卫用他们的生命在换灵兽力气的减弱。

  前赴后继也让灵兽彻底咆哮了,它进攻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极端。

  我的眼前满是杀戮。

  每一位护卫倒下我的内心就会猛烈的抽搐一下,他们为水晶宫献出了最宝贵的东西。

  涌出的鲜血让我头晕,我想,只要我闭上眼睛黑暗就会把我吞噬。原来我是怕血的,深深的怕流出的血。我想对那护卫说,扶我一下。可我还没张开嘴巴,他就飞下了观战台,加入到了战斗的行列之中。我的目光紧跟着他的身体,很清晰的看到他随即被灵兽撕成了两半。

  我被他的精神震动了,压抑的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

  之后我走到了那个叫临时指挥台的地方,对龟伯伯说,让他们停下来吧。

  真的要停下来吗,我们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

  我说,我不想再有将士的身亡了,我下去,最起码我的法力在水晶宫是无敌的。

  你自己,龟伯伯说,你要清楚你面对的是一个上古灵兽。

  我紧了紧战袍说,你不用劝了,我已经决定了。

  说完我扭过头去,不敢再看龟伯伯,如果他对我的怜惜再继续下去,我怕我会失去勇气。

  他又说,龙王曾经为什么没有倒下,那是因为他有一个信念,那个信念的灵魂是你呀,等他失去信念,结果我不敢预料。

  龟伯伯说话的语气很平淡,没有波澜,但我觉得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学淋淋的,千疮百孔。我没有回答他,其实我想说,我们父女欠大家的已经太多了,死后一定会下地狱,我不怕下地狱,我怕父王和我一起挨骂。

  我从指挥台上飞下去的那一刻,只觉下面试一股股强劲的气流,我的战袍都要被抛弃出去。我还是控制住了,努力降了下去,这时候,战斗的声音小了又小,许多护卫见我下来都停住了手,在中央的地方退出一片空地来,我落在他们的中间,水花在我的身旁聚集舞动。

  我看见我眼前的额发,晃了又晃。

  灵兽就站在我的面前,它四肢撑在地上,身上的鳞片在我的视线里熠熠生辉。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它时,它单纯的就像一个婴儿,被父母关在了家里,不让出去。可现在那个婴儿长大了,翅膀硬了,内心扭曲了,却折腾起父母来。

  战斗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了,那些可敬的护卫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和灵兽。

  本以为整个画面都被我控制,没想到的是灵兽先对我开的口。它说,你刚才的想法很可耻。

  我没有照它的意思回答下去,它的话语里可能埋伏着一个个陷阱,陷阱是万丈深渊。我不想粉身碎骨,而是叫它,贝贝。

  它摇着头,眼睛里竟然清晰地闪着泪光。它说,这个屈辱的名字是你们一厢情愿起的,我从来都没有接受过,我真正的名字是无雪。

  它说它叫无雪的时候我突然感到很悲哀,悲哀的难以形容,这么些年来它失去自由,每天与寂寞和羞辱做伴,或许它真的该索取些什么。

  我说,如果你就此罢手,我就不再怪你。

  灵兽很轻蔑的冲我吼,它的吼声在这个海域里翻滚,让所有的建筑都动摇了。它说,你别再说大话了,你根本没有怪我的能力,你只是通过树阴庇护的可怜地衣。

  它这么说我我不在乎,甚至它怎样说我都无所谓,只要它不要再给水晶宫带来灾难。它闹了这么久,我们欠它的也能弥补了。我说,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灵兽说,我刚才是想走,既然你来了我就不会轻易离开。

  感化它的希望一点也没有了,所以我很气愤,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的父王被你击碎了心脏生死未卜,你觉得还不够的话就冲我一个人来吧。

  当我伸开双手眼睛逐渐闭上的时候,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虽然我把弱点全部给它展现出来。我本以为灵兽会下不了手,可是一阵巨大的疼痛让我仅存的幻想都破灭了。我被撞得飞了起来,并且吐出了血。

  对于灵兽来讲,这也许只是一次很轻微的攻击,却把我的五脏六腑都触动了,同时也让我明白灵兽是多么的强大而不可战胜。

  我在上面旋转了好久才落了下来,掉进了一个水草丛里。我仍是清醒的,我听到提供进攻信息的号角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力量让我站了起来,并让我发出声音。

  我说,都不要动。

  刚刚整好的水军战斗队形又散开了,我从军队的缝隙里走到灵兽面前。

  它很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但它并没有说赞叹我坚强的话,而是及其冷漠地道,你们禁闭我的时候怎么不动恻隐之心,现在怎么配谈过份。

  我知道现在就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我说,无雪,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灵兽用力的晃了晃身体,许多鳞片落了下来,纷纷扬扬的到处都是。它说,你不要跟我耍花样,你的任何计谋在我面前都不攻自破,就像这水花一样,自己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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