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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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羽-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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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户法庭的人员几乎全部出席。肖仁捋捻着一矮胖子耳下的一撮黄毛介绍道:“这是‘鸡哥’,姓‘早泄(谢)’,叫‘鸭子心’……”那人佯恼地笑捅了肖仁一拳:“你没正经的!今天给郑庭长接风,脏话少说,一看人家郑庭长就是个文明人。”

  “你一口馇了屎尖上!”肖仁一拍“鸡哥”,“郑庭长是谁?是咱院的‘优秀审判长’,‘马锡五式’的好法官!你的事呀,以后就找郑庭长。”

  “大名久闻!”“鸡哥”一脸正经,“和牛院长坐上块,常提到郑庭长。咱马户可是首屈一指的大镇,来的都是高手,一提就是副处级。兄弟又是‘马十五’……厉害!俗话说: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兄弟是‘马十五’,肯定断案如神,前途无量!”

  柳添却把卡拉OK音量猛地旋大,摇头晃脑地唱着:“妹妹你坐船头呀,哥哥我岸上走……日头一落山,哥哥就下手……”

  郑器望着“鸡哥”,猛地想起牛撼曾提到过这个名字,不禁上眼打量:此人头圆发稀,团脸大腮;举止夸张,喉音粗哑;目光冷利而略带狡黠,面呈憨相而心藏沟壑;最刺眼的是他耳根处的赘瘤上生就一撮黄毛,随着说笑而抖动,让人产生动物返祖的联想。

  谢亚心招呼大家入席,都你看我,我靠你,站着不肯落座。今天这宴席理应肖仁做东,郑器为主客,其他人也好按次而坐。但肖仁硬把谢亚心拥到主陪位上,又让谢亚心带来的“副总”薛红当了副陪,剩下的就是主、副客之座了。郑器感到纳闷:说是接风,却有外人掺和;若是交友,牛撼下通知是说接风的呀。

  谢亚心硬让郑器居其右。郑器坚辞不坐。肖仁阴着脸一腚坐在副客位上,大家便挨次坐定,才发现肖仁下边是柳添、牛撼,郑器这边是程道厚、郝存诸客。大有两军对垒,相聚“鸿门”之势。郑器后悔参席,事已如此,只好曲意应对了。

  谢亚心歪头问肖仁,“咱喝点什么?”

  肖仁平时一副“老爷”派头,此时却低着头只顾灌茶水。薛红说“你快放屁呀,我得上酒了。”肖仁才抬头说道:“法院有禁酒令,不能喝酒。我是一口不喝!”

  主陪就笑道:“什么禁酒令。昨天我和牛院长还‘手把一’!院长都喝,你们还怕什么?”

  牛撼则说:“当官的喝死都行,咱一喝就挨熊!”

  柳添案下戳了他一下。谢亚心说:“今天给郑庭长接风,都得喝白酒。小姐,上咱县的茅台,‘坤凤醇’!”肖仁一把捂住酒杯:“不喝,不喝……”端起茶水“哗”地注满。主陪边夺边说:“你装点什么,昨天还喝了六泡。”

  “你放臊!”肖仁恼道,“谁喝六泡是大闺女养的!”

  “你不喝?俺喝可别馋!”

  “我忌了!”

  “忌了?除非狗不吃屎了。”

  薛红就过来硬上酒:“你还忌酒,昨晚那两瓶干红叫驴喝了?”

  肖仁仍死护着杯说:“叫你汉子喝了。”

  “好!”薛红自斟,“那咱俩先喝个交杯酒。你别夹着腚沟装太监!”

  主陪也说:“兄弟你喝酒呀,就是发‘脾寒’,一阵一阵的!一连喝八泡的是你,一口不喝的也是你!”说着就给肖仁滴上几滴白酒。肖仁二话没说,“哗”地泼了,复又倒满茶水。小姐给其他人上酒,柳添也捂着杯说:“我也不喝。”牛撼就不干了,说:“你昨儿个还喝了七‘泡’!”谢亚心就笑了:“这才是!看撼兄弟多实在,大家都像撼兄弟,保证不出官司。”

  柳添见牛撼突然“叛变”,就恼道:“你胡说什么?问问肖庭长我昨晚喝酒来着?”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主陪就茫然:“今天是怎么了?以前咱是喝一回醉一回的!今天我还想试试郑庭长的酒量呢。”又冲肖仁,“你说说,我请客你哪次没喝疯?回去就摔暖瓶、砸茶几、扔椅子……孙猴子大闹天宫似的!你办公室里的东西都换了几茬了?”

  “别放屁!要喝你自己喝,喝了快吃饭。”

  主陪就招呼道:“来,来,来,庭长不喝咱喝。老规矩,六口干!”饮一大口。其他仅抿一点,唯“老古语”程道厚喝下大截。

  肖仁就瞥视老程,脸布阴云。

  第六口,谢亚心饮罄,其余未到“中央”,只有程道厚到了“地方”。

  肖仁瞪视老程,满脸浓云翻腾。

  小姐再上酒,都不要。主陪说都放开喝,下午没干活的,都是半日制,没喝的都干了。”

  肖仁突然说:“是你当庭长,还是我当庭长?!下午不干活都别想要奖金!”

  “我给发奖金,大家放开喝!”主陪脸色酡红,“喝完酒,咱都去泡妞!”就叫薛红带酒。

  “你喝不喝?”她冲不吭声的肖仁,“不喝算完!瞎驴牵槽上,喂你不知道喂你。”

  肖仁一瞪眼:“谁叫你牵了?”薛红连说几个“好”:“不牵了!俺真是掰着驴X逗嘴&;shy;——自找臊臭!”就敬郑器酒。郑器这才直面此人。只见她朱唇黛眉,铅华浓施;长发披肩,耳环硕亮;过分的妆饰破坏了她天然的风貌,给人以龌龊之感。她举杯欲碰,那贼红的指甲把酒杯点缀得光怪陆离。郑器仅啜一点,应付过去。

  程道厚早烦了肖仁的做作,遂站而说道:“谢书记,我借花献佛,敬你个酒。”

  谢亚心煞是高兴:“老兄,论喝酒你可是我的徒弟。我的绝活‘一口闷’,你可没出徒,咱俩今天再试试?”程道厚说声“好”一下子喝呛了,就喷咳起来。谢亚心“哈哈”笑道:“不及格,不及格;还不能发毕业证。”

  肖仁脸色已是“风雨欲来风满楼”。

  主客酬酢之后,郑器站起来说:“肖庭长,我敬你酒。”

  肖仁“呼”地站起来,把满杯茶水“啪”地泼了,说:“小姐,都上满!”也不礼让,端起杯一口灌尽。气氛陡紧,郑器犹豫片刻,也一口饮罄。

  “再满上!”肖仁“砰”地一蹲酒杯。程道厚却站起来,他已有醉意,方正的脸盘透着憨朴,虽已近“天命”之年,但当兵养成的豪爽脾性一直未改。他举杯对肖仁:“你是庭长,我是老兄,感情深一口闷,先喝为敬。”仰脖而尽。

  肖仁没有喝,却对老程身边的郝存说:“小郝,你给他倒倒,滴一滴罚三杯!不是想喝吗?喝就喝个够!”郝存没动。程道厚自知“闷功”不到家,早端起酒杯仰头补喝,并在空中倒悬多时。

  “补喝的不算!”肖仁怒道。

  程道厚对肖仁的拒饮也不计较,又端起酒杯说:“肖庭长,你官大,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再赘上这半泡,你随便。”又一饮而尽。

  主陪就撺掇:“都干,都干;酒桌上没级别,都是弟兄。庭长也得干。”

  老程举杯发问:“肖庭长,你喝不喝?不喝可别说老兄不敬你!”

  柳添猛地站起来:“肖庭长不能喝了,这酒我替了。”就伸手去端杯。

  程道厚眼一瞪:“你算老几?我是敬庭长的酒,还轮不到你!”

  柳添被抢白的脸是红一阵,白一阵,坐不住,起身走了。

  程道厚又端起水杯,说:“郑庭长,我敬你一杯。”谢亚心说不能喝水。老程说:“就喝水!小人之交甜如蜜,君子之交淡如水。来,喝了。”郑器就饮了,说:“谢书记,上饭吧。”主陪说:“不忙,不忙。郑庭长,今天不算,以后我另请。”

  郑器便离席去了洗手间,见郝存也在,便问:“这就是牛撼说的那个谢亚心?”

  “你还蒙在鼓里呀?”郝存说,“今上午那个拦轿喊冤的媳妇你见了吧?她告的就是这个谢亚心!和看大门的明老头都是闫党村的。”

  “告他什么?”

  “告什么?”郝存一双大而圆的眼睛,镶在稚气的脸上透着机灵;他只沾了一点酒,就脸红如猴屁股了,“你真不知道?这谢亚心可是出了名的大公鸡!外号就叫‘谢公鸡’。那媳妇你也见了,长得不孬,听说谢亚心打她的主意呢!这次车祸差点要了她丈夫的命,还难说是什么事呢!”

  “怎么不立案?”

  “立案?肯定他输官司,光药费十万八万下不来。闫党村有个食品厂,”一指南天那高烟囱,“姓肖的不知吃了他多少烤肠呢,食品厂都成给他开的了!你想想,这案子他怎么审?”

  郑器愕然,思忖着净了手要回去。郝存说:“我不回席了。程嫂得了那绝症,老程心情很糟,今天又赌气喝酒,早醉了。我回去看看他。”

  郑器先去吧台结了账,刚回到“188”,就听谢亚心说:“肖头啊,别看你梗着脖子像吃了*,楞充犟**!你再硬我看也扛不过人家?你那三大腔,吓唬平头百姓还将就,要和人家过招,非歪了杆子不可……”薛红见郑器进来,急忙起身邀他跳舞。郑器力拒,她硬是拽着:“我教你,很简单。一二三、一二三、一……”只听身后“哗啦”一声,就见杯盘倾地,桌腿朝天!薛红急道:“快走,他又发疯了!”

  郑器惊问:“怎么了?”

  “疯狗病!”

  只见肖仁抡着椅子疯闹起来。谢亚心死抱其腰不放,却被肖仁甩旋如飞,荡起了转秋千!肖仁吼着:“别抱你爹,别抱你爹!放开我,你缠个**啊……”牛撼从桌下拱出来,满头是菜!一露头,就被飞旋的谢亚心打了回去,牛撼大恼!一掀压桌,腾地跃起,一膀子把转圈的两人顶了个八爪朝天,一场疯闹终于停息……

  谢亚心握着郑器的手:“郑庭长,今天不算,我单独再请。”薛红急向谢亚心悄然耳语,他立时一脸不悦,说:“兄弟啊,你买单?这不是搧你老兄的脸吗?”就殷勤地打开车门要送郑器。郑器坚辞要步行。谢亚心就笑道:“领导步行,是当今时尚;兄弟要走走,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遂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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