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萧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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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萧瑟处-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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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台的门瞬间将冰凉的空气阻隔在外面,我听见他轻轻的喘息,因为忍耐,或者迫切,英俊的脸几乎埋在了我的身上。灯光说不上昏暗,可我却在他的额角发现了薄汗。不适感愈来愈强烈,我终于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
  ……10。7
  屋里比屋外亮堂得多,壁灯、顶灯、台灯全都开着。我在这样的光明之中,发现他也略带惊愕的停下了动作,手指慢慢抚上我的脸,像是在钻研什么:“怎么回事?”
  我不是在抗拒,对于相爱的两个人,我以为有些事是理所当然的。可是现在,我的确不好受,连他的抚摸都像是沙砾在一点点的在肌肤上擦噬,有些痒,又有些疼。
  他慢慢放开我,皱眉看着,离我很近,我看着他黑亮的眼睛,有火焰一点点的熄灭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如深海般的沉静。我从他怀里挣开,看看镜子里,惊骇向来白皙的皮肤上起的红斑。
  是我太不注意了么?冬天的阳光总是比夏天叫人生出亲切感,那么暖,仿佛就是小小的一拢火,让人心甘情愿、不要任何滞碍的追逐。我没有墨镜,没有帽子,连防晒油都没有,就这么来了这里,心甘情愿的让自己和阳光赤裸接触。
  他们说肤色白的人更容易被晒伤,我只能选择相信。可是天边那些阳光,纯白,脆弱,清新的像是微风,看起来如此无害而可爱,终于还是在我的脸上、颈边留下了烙痕。
  穆和梓看着我在镜子里打量自己,似乎感到很有趣:“我第一次见到有女人快被毁容了还满不在乎。”
  谁说我不在乎了?其实我很懊丧,因为明天本可以去安西的榆林窟。我对于那里的期待,胜似莫高窟。因为少有人烟的地方,总是会有更完蕴的灵气。我不止一次的在画廊里见过着名的水月观音临摹图,端庄飘逸之气,每看一次,便愈发叫人迷醉其中。可是被晒成这副模样,大概是忍受不了这一路上的曝晒了。
  他仔细的听着我的抱怨,然后俯下身来,丝毫不介意我看上去有些可怕的肌肤,亲昵的吻在耳垂上,说:“下次再来。”
  我扬起嘴角,看他的表情,嘴角噙了笑:“假如我没晒伤,明天也去不了,对不对?”
  他一愣,然后点头:“是。家里出了点事。我需要明天赶回去。”
  我打开电视,八点,整点报时,春晚开始。我惊诧的抬起头,看着窗外大朵大朵绽开的烟花。原来这样冰清素冷的小城,也会这样大肆热烈的庆祝新的一年。
  可是这样热闹,反倒又叫人觉得冷清。譬如烟火一闪即逝,譬如人生如露,倒是只有那些佛像和窟龛,屹立了千年之久,笑看风云。
  他像是知道我的心事,低低的叹了口气:“真可惜。”语气暧昧的像是黑暗之中的一团暗橘色火星,随时可以大片的引燃世界。我当然分辨的出来,他可惜的,和我可惜的,并不是一样东西。
  刚才他抱着我的时候,我不觉得羞涩,可是此刻,却倔强得避开了他的眼神,不知如何是好。或许这样的行为有些孩子气的幼稚,他轻笑着看着电视里花枝招展的女主持,然后把头放在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扣着我的手指,有意无意的轻轻摩挲,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下次再来。”
  能再来一次,当然好。我希望是初夏的时候,不算很热,可是也不用拖上厚厚的大衣。可以戴着墨镜,可以买街边小摊上花花绿绿的遮阳帽,然后一起坐在骆驼上,彼此拥抱着,翻过巨大的沙山。
  于是刹那间,我又不叹惋了。如果愉快的记忆在此刻肆意绽放如盛年之花,又为什么要花时间哀悼不可知的未来呢?
  不过一夜的时间,我的皮肤好了很多。回到熟悉的城市,大概是这几天太累,下飞机的时候脚步还有些沉沉,穆和梓如绅士般替我开车门,他的手扶在车门上,做了个请的动作,优雅的像是在邀请我跳舞。我笑了笑,正要说话,却看见他的目光往后一扫,忽然凝出了利刃般的莹淬色泽,我微微心惊,不由自主的向后看去。
  他的手扶着我的肩膀,轻柔又恰到好处的将我塞进车里,随后自己坐进来,吩咐司机开车。
  司机将车子发动,我忍不住,往后面看去,没什么特别,就是机场惯常的样子。可是他的脸色却不像寻常,拨了电话,只是简单的说:“我们在路口换乘。”我看他一眼,欲言又止,他却自若的握住我的手,淡淡的说:“这车是我朋友的,我们到前面路口换辆车。”
  车速极快,所有的景色都一掠而过,成为模糊的光影,又像是没有对好焦距的相片。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直到车子开到地段繁华的路口,他的目光微微一抬,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然后示意我下车。
  前边黑色车子的司机很快的下车,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带起轻轻一阵凉风,我只知道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们只是迅速的换了车,我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银色的车子,忍不住说:“我们的东西还在车里。”
  此刻穆和梓意态闲然的靠在了椅背上,一手抚额:“没事,一会他们会送来。”
  我嗯了一声,闭目靠在椅背上,身体因为车子迅速的转弯而偏向他的身侧。他伸手拦住我的肩,带了力道,我觉得隐隐生疼。
  巧合的红灯,频繁的转弯,繁华的道路,巨大的车流。我猜到了什么。他的长睫甚至没有颤动,显出了平稳如水的冷静,却始终沉默。我心底有些不安。
  司机开这车,停在一幢郊区的小洋房外边。他携着我的手下车,我被绕得有些恶心,脸色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进门的一刹那,窗帘开着,落地窗占了半边墙壁。天色阴霾,如铅絮般的天空几乎压到了地平线的尽头。仿佛将生气抑制在浅浅的土层之中,随时会有惊浪蓬勃而起。
  大片的原野,枯草遍及,却没有丝毫颓然之气,仿佛落寞的老者,深知一岁一枯荣的天道,只是宁静的等待。
  这么大的空地,空旷而寂寥,却只有这样一幢小房,我觉得奢侈。
  他从后环住我的腰,低低的说:“春天的时候,这一片很漂亮。”
  我想象的出来,也愿意等到那个时候,看看百花烂漫,蜂蝶散舞,春光媚人。
  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壁炉是假的。我蹲下看了半天,才懊丧的转头问他:“这算什么?鸡肋么?”
  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东西。好比这样,摆在你面前,却天生触之而不可得,连厌弃的机会都不给你。
  他本背对着我,因为电话的倏然响起,简单的笑了笑:“我叫人来改成可以用的。”
  他踱去另一间房接电话,我打开了电视,随手抱了一个靠枕。
  电视里一片忙乱,大年初一,记者正在现场采访车祸。警车、救护车的灯光在暗暮的傍晚闪亮着,我看见一辆翻下了高速的银色小车。钢铁扭曲,还有燃烧的黑褐色痕迹。镜头又转向地上一滩暗红色的血迹,然后有人急匆匆的推着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在镜头里一闪而逝。
  似乎有热血涌上了脑海,可是心口那一片又是冰凉。我记得那块车牌,还有那个和我擦肩而过的年轻人。
  我的手指陷入抱枕柔滑而温暖的布料之间,空调暖得叫人觉得窒息。我看着他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脚步轻缓,看了一眼电视,脚步微一踌躇,然而只是顿了顿,轻描淡写的说:“我出去一下。你好好休息。”
  我无意识的望着窗外的荒原,忽然觉得踏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有无数的人在来来回回,只有我有一个人,驻足在原点,无措的张望。我一无所知,却又不甘心,想从仅有的迷离线索里,剥析出真相。
  等到他回来,时钟已经指在了凌晨两点开外。他脸色看起来不好,可是眼睛却亮得耀眼,开灯的刹那,漫不经心的扫过我,有些意外的笑了笑:“很晚了。”
  明明开着暖气,可是我的手脚冰凉。我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慢慢的浮起了淡淡的一丝红晕,然后慢慢的说:“我明天想回学校。”
  他坐在我身边,那股外边带来的寒意并没有消去,语气轻薄的像是入喉冰水:“你不是说下学期你们实习么?”
  “是啊,可是我还要回学校拿些东西。”
  他拖着我的手起来,然后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这几天在这里陪我,好不好?缺了什么我让人去买。”
  我默不作声,手轻轻一挣,可却被握得更加紧,他回头看我一眼,莫名的叫我心惊。可是凌厉也只是一闪而现,他以柔和的语气舒缓了我的不安:“好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英俊的眉宇里有些不耐,仿佛我是无理取闹的幼童。
  这才是真实的他么?惶然间在夜色中掀开了遮掩的斗篷,悄悄露出了之前从未想到的一面。我闭了闭眼睛,声线很平和,仿佛不曾有过抵牾:“我要画笔、颜料。”他点头,微笑,目光清透一如此刻屋外的月光:“好。”
  依然是我熟悉的宠溺的味道,可是此刻我发现自己无法咀嚼出甜蜜了,我低了头,鞋子在地板轻轻敲击出陈旧的声音,像是从时间的深处缓缓流淌而来。我推开房门,他下意识的放开手,指尖互相分开的那一刹那,忽然微微叹了口气:“你答应我,这几天不要离开我。”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似是有些不放心,又加重了语气:“嗯?”
  我点点头,其实脑海中昏昏沉沉,睡意一阵阵的袭来,多少化去了心中的不安。转身的刹那,我忽然有些灰心,他此刻呈现给我的,错综复杂,远远甚似了一场单纯的爱恋。
  月华若水,我悄悄掀起了窗帘,门口停了两辆车,我分明看见有人掩在黑暗之中,脚步如猫,警惕而敏捷。夜是黑色的,浓稠如墨汁,我看着他们的身影,沉默而坚毅,就像在暗黑中守护着什么,这样一座小小的房子,又仿佛固若金汤的城池。我重重的躺回了床上,记忆力里还有西部辽阔而自由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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