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 歌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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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 歌 行-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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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又何必要我解释,当时祁烈就在外面,他应该听得清楚得很。 
祁烈淡淡地瞟我一眼。 
“对待下属要赏罚分明,令出必行,这还是当年你教给我的吧?” 
“……”没想到祁烈会用这句话答我,我顿了一下,虽然想替乐言求请,却没办法再说下去了。 
“……没想到,你倒把我的话记得挺清楚?” 
沉默了片刻,我才轻轻地叹息着问祁烈。 
“我还以为你很恨我呢。” 
这不是猜测,而是我的直觉。从重逢之后第一次见到祁烈,我就隐隐感觉到,在他平静冷峻的外表下,似乎潜藏着一股莫名的恨意。并不鲜明,亦不尖锐,但是强烈而持久,仿佛曾经过岁月的磨蚀,锋芒已经被慢慢磨平,却被酝酿得更加浓烈。 
我的直觉很少出错。但这个崭新的发现却让我暗暗心惊,情愿是自己感觉失灵,无端端疑心生暗鬼。 
会不会……会不会是因为…… 
我闭一下眼,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 
祁烈没有出声,沉默地冷冷注视着我,目光异常复杂,融进了太多说不清的东西。即便是对他熟悉如我,也不能一一详细解读,只能凭着感觉小心推测。 
祁烈从小就不是个爱说话的孩子。有一点冷,有一点骄傲,聪明绝顶而过分早熟,与周围的人总始保持着一段距离,甚至连父皇都不大肯亲近。唯独在我面前,他才会展露出属于孩子的天真一面,高高兴兴地缠着我干这干那,就连读书习字时都分外活跃。 
看惯了祁烈信任依赖的热烈眼神,再面对他此时的冰冷目光,心里只觉得隐隐苦涩。 
“……外面的情形怎么样?是不是闹得很厉害?” 
我叹口气,第三次把话题转到别的方向。 
“你很关心吗?关心的又是哪一边?”祁烈不答反问。 
“不会比你更关心。”我淡淡回答。“现在你才是西秦国主,敌国的兴衰成败是你应该关注的目标,不是我的。我虽然身在局中,心却在局外,不过是一个看客而已。” 
“是么?”祁烈锋利的目光迅速从我脸上扫过,眼中充满不信和探究,显然想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什么言不由衷的地方。 
“我还以为你早就在北燕呆得乐不思蜀,忘记自己是什么人了呢。” 
听到这句充满讥讽的反问,我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生气。 
“你就那么希望我回去?去跟你争个你死我活么?” 
“……”祁烈冷冷地瞥我一眼,却没有回答,反而把脸转到了一边,没有给我一个答案。 



祁烈果然言出必行。 
第二天乐言再没有出现,换了个象木头一样的冷面人。方方正正的一张脸,五官倒也尚称端正,却平板得象是戴了面具,不说不笑也没有表情,不管我跟他说什么,他都象没带耳朵一样听若不闻,连眉毛都不抬一下。 
只有一次例外。 
我向他问起乐言的情况,他没回答,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副替乐言不平的模样。 
我心里有些隐隐不安。看他这样子,乐言不会真的受了什么严厉的处罚吧?尽管现在的立场已截然相反,我在心里还是把乐言当成朋友的,而乐言也是一样,否则他就不会明知道犯错还主动回答我的疑问。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想害了乐言。 
“祁烈呢?我要见他。” 
木头不说话,继续自顾自地给我擦药。擦完掉头就走,看都不肯多看我一下,态度干脆得让我怀疑,他会不会根本就不去理会我的话。 
不过到了晚饭后,祁烈还是出现了。还是冷着一张面孔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犀利,象要在我身上找出什么破绽。 
“乐言呢?他怎么了?” 
明知道若是在祁烈面前沉不住气,就只能被动地落于下风,我还是忍耐不住地先开了口。 
果然,祁烈只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我的侍卫,还用不到你来替我关心。”就直接把我堵了回去。 
“可乐言不光是你的侍卫,我一向都拿他当弟弟看待。” 
这句话却不知怎么惹恼了祁烈,惹得他目光一寒,一脸不悦地瞪向我: 
“你好象就只懂得拿人当弟弟一样看待?” 
……我无言。这又有哪里惹到他啦?他怎么越大越喜怒无常,比小时候还要难对付? 
“小烈,你应该知道。”我叹了口气,抬头凝视着祁烈的眼睛,放软了声音道,“不管我对多少人好,可一直以来,你都是我最在乎的一个。” 
祁烈的脾气一向吃软不吃硬,好好地软言相哄果然管用。听了我的话,祁烈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抿抿唇,脸色微微缓和了一点。 
“放心,我没有拿他怎么样。只是罚他面壁思过三天而已。” 
“就这样?” 
我怀疑地问。这也未免罚得太轻了一点,可不象祁烈一向的作风。 
“跪着。”祁烈故意转开目光不看我。 
“跪在哪儿?”心底的疑惑渐渐加大。 
“……”祁烈不说话。 
“是……修心桩吧?” 
“……”祁烈还是不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默认了。 
“你……”我脸色微变,“乐言哪里撑得了三天?你这不是要毁了他吗?” 
修心桩原本是西秦边境一派秘教僧侣苦修的工具,是在两根木桩的顶端布满尖钉,供人跪在上面诵经之用,以痛苦磨炼修行者的忍耐精神,亦表示他们对神的虔诚。后来渐渐流传到民间,竟成了一种惩罚甚至施刑的工具。 
如果承受者有一定内功底子,便足以抵受尖钉给身体带来的伤害。虽然一样要忍受痛楚,却不会伤及筋骨,反而会因为全心运功与尖钉对抗,提高修习内功的效率。只不过通常很少有人会自讨苦吃地采用这种办法增强内力,最多是各门各派对犯错的弟子加以惩戒时,才会使出这种手段。 
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存心想废掉这名弟子,罚跪的时间总不会超出他承受的极限。罚跪三天的处置已经超出了惩戒的范围,应该算是一种严厉的刑罚了。 
“小烈,错归错,罚归罚,你总不能真的废了乐言。以他的功夫,撑上两天已是极限,最后那一天,你就开恩饶了他吧。” 
祁烈冷着脸不理我。 
“乐言犯错是我害的,追究责任,我也该替他分担一半。如果你一定要坚持令出必行,那就让我来替他跪一天半好了。” 
我这句话不知怎么又惹恼了祁烈。他脸色倏地一沉,冷冷地扫了我一眼,突然起身拂袖而去。不管我再怎么叫,他却连头都不肯回。 
唉!我无奈地闭上眼。现在果然已不比从前,祁烈的气势威严越来越足,心肠也越来越冷硬,看起来大概是再也听不进我的话了。 



囚禁的日子并不痛苦,却过得十分漫长而寂寞。 
不管祁烈心里作何想法,他并没有在物质上苛待我。每天有医有药,衣食无缺,供给简单却质量上乘,即便我不是囚犯而是位客人,也找不出什么可挑剔的。 
但是除出物质以外,我的生活却贫乏枯燥一如沙漠,孤寂得令人难以忍耐。 
不得不怀疑这是否祁烈刻意安排的精神折磨。如果是,那么祁烈的心机与对我的恨意已远远超出我的估计。 
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待遇——四肢被沉重的钢圈牢牢禁锢在床板上,令整个身体无法移动分毫,逐日逐夜,我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除了眼睛,只有大脑可以自由地活动。狭小的石室没有窗子,只要关上厚重的铁门,屋子里就是一片全然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点声音,宛如一个死寂的世界。 
几乎令人发疯的死寂和黑暗。 
我的忍耐力和意志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考验。 
每天早晚两次,那块木头会来为我疗伤涂药,喂药喂食。他的动作机械而有效,表情也一如既往地平板如石,每次都是安静地来,沉默地走。不管我怎么引逗他开口,始终都不跟我说一句话,甚至连正眼都不看我一下。 
可就连这么古板乏味的一个人,也成了我每天期盼的两个对象之一。 
另一个自然就是祁烈。 
祁烈和那块木头不同,来来去去从没有半点规律。让人摸不清他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会呆多久,又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离开。 
他来的并不频繁,最多每天一次,停留的时间也从不会太久。态度总是骄傲冷淡,鲜少给我什么好脸色。 
可尽管如此,在漫无边际的黑暗和寂寞中,每次看到祁烈冷冰冰的英俊面孔,我仍会不由自主地眼睛一亮。 
没办法。不管祁烈的态度有多冷淡,至少他还肯开口说话,肯理会我漫无目的的回忆、闲聊和偶尔的提问。在眼下,他已是我唯一可以与之交谈的一个人,也是我获得外界消息的唯一途径,自然在我心目中身价百倍。 
祁烈口中漏出的消息通常只是一鳞半爪,对我却已经弥足珍贵。 
只可惜要从他嘴里挖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实在是困难。 
祁烈聪明敏锐,心思缜密,反应快捷且警觉极高,与口无遮拦的乐言可说是天差地别。我常常需要花上好半天工夫跟他闲扯,甚至要放软了态度小心翼翼地哄他开心,才能偶尔从他嘴里骗出几句零零星星的消息,其辛苦程度远胜于与敌国的使者大开谈判。 
至少那还是摆明车马直来直去,这却要迂回婉转不露痕迹,以免给祁烈看穿我的用心,连这点可怜的机会都失掉。 
有时候甚至要故意装得兴致缺缺,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那个东齐的储君直到现在还下落不明,说不定已经淹死在河里了。” 
“哦,是吗?可惜可惜,白白费了我一番力气……” 
…… 
“萧代向北燕指控你劫持萧冉,朝中闹得沸沸扬扬,北燕王气得下旨严令禁军在全城搜捕你呢。” 
“啊?哦……我才不怕。北燕禁军的本事可比你差得远了。想当初,你满城追拿我的时候啊,那才是……” 
…… 
“北燕王因病三日不朝。听说他这次病得不轻。到了关键时刻,他这三个儿子争得越发厉害,大概是快要撕破脸了。” 
“是么?那不正是你的机会?你既然来了,怎么也不能空跑一趟吧……” 
…… 
只有一次,祁烈的话终于令我动容。 
“听说拓拔弘每晚都会一个人离府外出,莫名其妙地在城里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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