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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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集- 第1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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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栗不敢暇,又不敢自谓有可师乎人者耳。若乃名者,方为薄世笑骂,仆脆怯,尤不足当也。内不足为,外不足当,众口虽恳恳见迫,其若吾子何?实之要,二文中皆是也,吾子其详读之,仆见解不出此。
  吾子所云仲尼之说,岂易耶?仲尼可学不可为也。学之至,斯则仲尼矣;未至而欲行仲尼之事,若宋襄公好霸而败国,卒中矢而死。(《左传》僖二十二年,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师败绩,公伤股。二十三年五月卒,伤于泓故也。)仲尼岂易言耶?马融、郑玄者,二子独章句师耳。今世固不少章句师,仆幸非其人,吾子欲之,其有乐而望吾子者矣。言道、讲古、穷文辞以为师,则固吾属事。仆才能勇敢不如韩退之,故又不为人师。人之所见有同异,吾子无以韩责我。若曰仆拒千百人,又非也。仆之所拒,拒为师弟子名,而不敢当其礼者也。若言道、讲古、穷文辞,有来问我者,吾岂尝瞋目闭口耶!
  敬叔吾所信爱,(吕恭,字敬叔。)今不得见其人,又不敢废其言。(一作“又敢废其言哉。”)吾子文甚畅远,恢恢乎其辟大路将疾驰也。攻其车,肥其马,长其筴,(音策。)调其六辔,(《诗》:六辔在手。注:驷马六辔。)中道之行大都,舍是又奚师欤?亟谋于知道者而考诸古,师不乏矣。幸而亟来,(亟,丘异切。)终日与吾子言,不敢倦,不敢爱,不敢肆。苟去其名,全其实,以其余易其不足,亦可交以为师矣。如此,无世俗累而有益乎己,古今未有好道而避是者。宗元白。
  ○报袁君陈秀才避师名书(袁君,集不他见。以书考之,时在永与韦严书相后云。)
  秀才足下:仆避师名久矣。往在京都,后学之士到仆门,日或数十人,仆不敢虚其来意,有长必出之,有不至必惎之。(惎,渠记切。教也。)虽若是,当时无师弟子之说。其所不乐为者,非以师为非,弟子为罪也。有两事,故不能:自视以为不足为,一也;世久无师弟子,决为之,且见非,且见罪,惧而不为,二也。其大说具《答韦中立书》,今以往,可观之。
  秀才貌甚坚,辞甚强,仆自始觌,固奇秀才,及见两文,愈益奇。虽在京都,日数十人到门者,谁出秀才右耶?前已毕秀才可为成人,(“毕”,一作“必”。)仆之心固虚矣,又何鲲鹏互乡于尺牍哉!(《论语》:互乡难与言,童子见。“何”下一有“辱”字。)秋风益高,(“风”,一作“色”。)暑气益衰,可偶居卒谈。秀才时见咨,(“咨”,一作“客”。)仆有诸内者不敢爱惜。(一无“惜”字。)
  大都(一有“为”字。)文以行为本,在先诚其中。其外者当先读六经,次《论语》、孟轲书皆经言;《左氏》、《国语》、庄周、屈原之辞,稍采取之;(一无“取”字。)谷梁子、太史公甚峻洁,可以出入;余书俟文成异日讨也。(“讨”下,一有“可”字。)其归在不出孔子,此其古人贤士所懔懔者。求孔子之道,不於异书。(“於”一作“于”。)秀才志于道,慎勿怪、勿杂、勿务速显。道苟成,则悫然尔,(“悫”,一作“勃”。)久则蔚然尔。源而流者岁旱不涸,蓄谷者不病凶年,蓄珠玉者不虞殍死矣。(殍,彼表切。)然则成而久者,其术可见。虽孔子在,为秀才计,未必过此。不具。宗元白。(一本,无“不具”字。)
  ○答韦珩示韩愈相推以文墨事书(退之书不见于集,而其略粗见于此。韦珩,夏卿之侄,正卿之子。夏卿,史有传。正卿,附见于传。珩,载于《年表》,公谓马迁于退之固相上下,而扬雄不若退之,其相推逊亦至矣。集又有寄珩诗,在别卷。据书云,封示退之书,此当与论史书相后先,元和###年间也。)
  足下所封示退之书,云欲推避仆以文墨事,且以励足下。若退之之才,过仆数等,尚不宜推避于仆,非其实可知,(一无“可知”二字。)固相假借为之辞耳。退之所敬者,司马迁、扬雄。迁于退之固相上下。若雄者,如《太玄》、《法言》及《四愁赋》,(《扬雄赞》:以为经莫大于《易》,作《太玄》;传莫大于《论语》,作《法言》;词莫丽于相如,作《四赋》。而此云《四愁赋》,后人妄加之也。一作《四赋》。)退之独未作耳,决作之,加恢奇,至他文过扬雄远甚。雄之遣言措意,(“之”,一作“文”。)颇短局滞涩,不若退之猖狂恣睢,肆意有所作。(一作“猖狂恣肆,寓意有所作”。)若然者,使雄来尚不宜推避,而况仆耶?彼好奖人善,以为不屈己,善不可奖,故慊慊云尔也。(慊,音歉。恨也。一无“也”字。)足下幸勿信之。
  且足下志气高,好读《南》、《北》史书,通国朝事,穿穴(一作“牢笼”。)古今,后来无能和。(一作“加”。)而仆稚騃,(语骇切。)卒无所为,但趑趄文墨笔砚浅事。今退之不以吾子励仆,而反以仆励吾子,愈非所宜。然卒篇欲足下自挫抑,合当世事以固当,(丁浪切。一无“以”字。)虽仆亦知无出此。吾子年甚少,知己者如麻,(一无“者”字。)不患不显,(贞元二十一年,珩中进士第。)患道不立尔。此仆以自励,亦以佐退之励足下。不宣。宗元顿首再拜。
  ○答贡士廖有方论文书(廖生书欲求公为序,其端见于此。公既许之,故集有《送诗人廖有方序》,见别卷。书在永州时作。)
  三日,宗元白:自得秀才书,知欲仆为序。然吾为文,非苟然易也。于秀才,则吾不敢爱。吾在京都时,好以文宠后辈,后辈由吾文知名者,亦为不少焉。自遭斥逐禁锢,益为轻薄小儿哗嚣,群朋增饰无状,当途人率谓仆垢污重厚,举将去而远之。今不自料而序秀才,秀才无乃未得向时之益,而受后事之累,吾是以惧。洁然盛服而与负涂者处,(《易·睽》:见豕负涂。涂,谓泥涂也。)而又何赖焉?然观秀才勤恳,意甚久远,不为顷刻私利,欲以就文雅,则吾曷敢以让?当为秀才言之。然而无显出于今之世,视不为流俗所扇动者,乃以示之。既无以累秀才,亦不增仆之诟骂也,计无宜于此。若果能是,则吾之荒言出矣。(元和十一年,有方中进士第,改名游卿。)宗元白。
  ○答贡士萧纂欲相师书(一云《求为师书》。萧生不详其何许人。书云始退迹野庐,必未尉蓝田时作。)
  十二日宗元白:始者负戴经籍,退迹野庐,块守蒙陋,坐自壅塞。(“壅”,一作“拥”。)不意足下曲见记忆,远辱书讯,贶以高文,开其知思。(二字并去声。)而又超仆以宗师之位,贷仆以丘山之号,流汗伏地,不知逃匿,幸过厚也。
  前时获足下《灌钟城铭》,窃用唱导于闻人,仆常赧然,(赧,乃板切。)羞其僣逾。今览足下尺牍,殷勤备厚,似欲仆赞誉者,此固所愿也。详视所贶,旷然以喜,是何旨趣之博大,词采之蔚然乎!鼓行于秀造之列,此其戈矛矣。举以见投,为赐甚大。俯用忖度,不自谓宜,顾视何德而克堪哉!且又教以芸其芜秽,甚非所宜,仆不敢闻也。其他唯命。宗元白。
  ○报崔黯秀才论为文书(崔黯,《新史》有传,宁季弟密之孙也,后擢进士第。一本作崔剪。剪,《新史》、《旧史》皆无传。此书在永州作。)
  崔生足下:辱书及文章,辞意良高,所向慕不凡近,诚有意乎圣人之言。然圣人之言,期以明道,学者务求诸道而遗其辞。辞之传于世者,必由于书。(书,谓字书。)道假辞而明,辞假书而传,要之,之道而已耳。(之道,谓适道也。)道之及,及乎物而已耳,斯取道之内者也。今世因贵辞而矜书,粉泽以为工,遒密以为能,(遒,音酋。)不亦外乎?吾子之所言道,匪辞而书,其所望于仆,亦匪辞而书,是不亦去及物之道愈以远乎?仆尝学圣人之道,身虽穷,志求之不已,庶几可以语于古,恨与吾子不同州部,闭口无所发明。观吾子文章,自秀士可通圣人之说。今吾子求于道也外,而望于余也愈外,是其可惜欤!吾且不言,是负吾子数千里不弃朽废者之意,故复云尔也。
  凡人好辞工书,皆病癖也。(癖,音僻。腹病也。)吾不幸蚤得二病。学道以来,日思砭鍼攻熨,(砭,彼验切,以石刺病也。鍼,与针同。熨,火熨也。)卒不能去,缠结心腑牢甚,愿斯须忘之而不克,窃尝自毒。今吾子乃始钦钦思易吾病,不亦惑乎?斯固有潜块积瘕,(居牙切。久病也。腹中病也。)中子之内藏,(中藏,并去声。)恬而不悟,可怜哉!其卒与我何异?均之二病,书字益下,(“字”,一作“示”。)而子之意又益下,则子之病又益笃,甚矣,子癖于伎也。
  吾尝见病心腹人,有思啗土炭、嗜酸咸者,(啗,徒滥切,与“啖”同。)不得则大戚。其亲爱之者不忍其戚,因探而与之。(东坡《醉墨堂》诗云:乃知柳子语不妄,病嗜土炭如珍羞。用此事。)观吾子之意,亦已戚矣。吾虽未得亲爱吾子,然亦重来意之勤,有不忍矣。诚欲分吾土炭酸咸,吾不敢爱,但远言其证不可也,俟面乃悉陈吾状。未相见,且试求良医为方已之。苟能已,大善,则及物之道,专而易通。若积结既定,医无所能已,幸期相见时,吾决分子其啗嗜者。不具。宗元白。
  ○答吴秀才谢示新文书(吴秀才,当是武陵族子。)
  某白:向得秀才书及文章,类前时所辱远甚,多贺多贺。秀才志为文章,又在族父处,(族父,言武陵。一曰:族父,公自言其族父也。岂吴生随柳公绰在湖南耶?其时元和七年也。一无“多贺”二字,并无“又在族父处”五字。)早夜孜孜,何畏不日日新又日新也。虽间不奉对,苟文益日新,则若亟见矣。夫观文章,宜若悬衡然,增之铢两则俯,反是则仰,无可私者。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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