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启示录(柳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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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启示录(柳溪)-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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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极是极是。……还有什么重要消息吗?”
  陈布雷犹豫了一下才说:“有,刚收到……是刚译出的延安急电……”
  蒋介石的眼睛瞪得像铃铛般大,厉声说:“什么内容?!”
  陈布雷打开卷宗夹,看一下电报“摘由”,说道:“是中共中央向全国发出的《中国共产党为日军进攻卢沟桥通电》,内称:‘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武装保卫平津!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
  “娘希匹!”他拍着桌子怒吼着:“岂有此理!危急危急,他共产党怎么知道危急不危急?!这个共匪,又想借着这件局部小冲突大做文章啦,……真是混帐!”他气愤地反剪着手在屋里来回走了一遭,才停下来,挥着拳头用斩钉截铁的口吻说:
  “布雷!赶紧替我草拟一道命令火速向驻守卢沟桥的二十九军传达,我命令,除非奉命,一律不得还击!”
  仆人这时用托盘端进一份丰盛的早餐,才使他的怒气稍微消解一些。

  八日午夜两点,也就是庐山别墅舞会进行得正酣的时刻,吉星文在前沿阵地的指挥所,准时从睡梦中醒来了。
  李大波始终没有睡着。他担心吉星文会睡过头,索性坐在屋外一边看着磨刀开刃,一边在那里等着叫他。现在见他准时醒来,李大波从心里钦佩这个多年戎马生活养成作战习惯的军人品格。他看见吉星文的两眼,像野兔的血珠子一般红,他刚醒过盹儿,跳下板床,在凉水盆里浸了浸头,紧了紧铜别子的腰带,就去招呼今晚“夜摸营”的大刀敢死队。
  大约50名队员来到了,有的身背短刀大刀片,这是近战的队员,有的手持长矛般的大刀,这是远战的队员,大刀片都磨得锃光瓦亮,脚穿布底靿鞋,头箍黑巾,身穿黑衣,每人都抹一个大红脸,那样子真像是民间传说的黑煞神,又像舞台上的索命黑判官。李大波看了这些化过妆的战士,先是吓了一跳,心里不由一惊,继而才笑了起来,这时他才闹明白每人发的那一包洋红颜料原来是抹脸用的。敢死队由李营长带队,准时向卢沟桥西出发,吉星文和李大波跟在他们身后送行,把大刀敢死队送过桥去。
  李大波和吉星文望着走远的队伍,便留在河东的树林里等待敢死队的好消息。李大波早就听说二十九军的大刀队,在长城各口开战时就已名震中外,他们平时训练有素的大刀砍杀技术无与伦比。吉星文边散步边告诉他大刀队还有一种更神奇的特技,他们可以怀抱大刀,沿着山坡滚身而下,到了敌人阵前,躲过封锁的机枪火网,一跃而起,把敌人砍得落花流水,措手不及。吉星文还低声说:“日本兵最迷信,他们腰里缠着‘武运长久’的旭日旗,还裹着出征时募集来的‘千人针’,说是有了这玩艺儿不会战死,脖子里还挂着符包。他们还迷信说在战场上被枪炮打死可以超生转世,如果给大刀砍了脑袋,那不但是耻辱,而且永世不得超生。所以日本兵最怕咱的大刀队。”李大波听了这些话,觉得他这次赶巧能亲眼看见这大刀敢死队的杀敌,心里一阵阵激动。吉星文看一看夜光手表,长叹一声说:“他们大概已经到了。”
  敢死队一过桥就钻进了青纱帐,沿着高粱地里的田间草路,大步流星地走着,半小时的急行军后,队员们已接近了丰台的驻屯军兵营。这时天气忽然阴沉,乌云遮住了月亮,大地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天空时时打着露水闪,才显出一丝光亮,给他们偶尔照一照道路。队员们个个高兴,怀着出征的必胜喜悦,觉着这是天助我军,正是“夜摸营”的好天气。
  兵营离丰台车站只有里许的路程。车站鬼火似的灯光,远站照见兵营黑色的影子。他们轻手轻脚,渐渐摸到兵营的鹿寨前。营门紧闭,警阁子里传出哨兵的酣声。那个东北老兵是今天的敢死队班长,他一个箭步冲进警亭,还没等那岗兵醒来,一挥胳膊,手起刀落,人头早已滚地,喷泉似的血浆,直射警亭的顶棚,喷了老兵一脸。他抽出腰间的手巾,擦去刀上滴答的鲜血,便返身走出警亭,挥一挥手士兵便冲过鹿寨。
  偌大的兵营里一片漆黑,十分安静。这里原是八国联军时美国军队遗弃的一座旧营盘。李营长过去常和驻丰台的日本宪兵队、日本警察署打交道,办交涉,所以这里的路径他非常熟悉。这兵营大约住有两千日军,为了不搅扰敌人的全体官兵,李营长径直把大刀敢死队带进故意制造丢兵借口、发动这次卢沟桥之战的那支演习部队——一木清直大队的第八支队。他们的营房正好在大院的尽外边。
  敢死队一闯进去,就把电灯拉开,然后像张飞在卢花荡中那样一齐高喊着:“哇呀呀!”
  日本兵在梦中惊醒,看见这一群红脸黑煞神,早已吓懵,又望见那一片亮闪闪的大刀,更是魂飞魄散,敢死队就他们木呆发傻的瞬间,早已抡圆大刀,唰唰一阵砍杀,许多人头便滚落地上,没有被砍杀的日兵,哇呀叫着,吓得抱头鼠窜。兵营大乱,敢死队趁机撤离兵营。当全部日军追至兵营门外时,李营长早已带着敢死队蹓进青纱帐。清晨四时多,天刚蒙蒙亮,他们就平安地返回团指挥所,向吉星文团长复命。吉星文对他们的辉煌战绩非常满意,他挥着大手说:“好!大刀敢死队又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是给小鬼子一点教训,让他认识认识中国军队!如果不是士兵还在睡觉,我真想唱那首《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喂,你们都到伙房喝面汤去吧,老百姓还特意给你们送来不少的鸡蛋哩!吃罢饭,你们就休息吧,睡大觉去,这儿没你们的事啦!”
  敢死队员笑哈哈地走出指挥所。这时,天空斜飘起雨丝,接着闪电雷鸣,下起了雷阵雨。李大波隔着窗户看见这些队员故意在雨幕中淋着,高兴地手舞足蹈,为的是让大雨冲下他们身上沾满的血浆和脸上的红颜色。不一会儿,指挥所门前的地上就泛起了红色闪亮的水泡儿。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吉星文抓起电话,听了一会儿,高兴地答应着:“是,是,我知道了。对待小鬼子,就得这么办。”便挂上了电话。他忽闪着大圆眼,走到李大波脸前,笑嘻嘻地说:
  “刚才旅部来电话,说接松井特务机关长电话,失踪日兵已归队,并说一场误会希望和平解决。哈,这戏法儿变得太笨,分明是把他们揍怕啦,你说对不对?”
  “当然是啦,我看昨晚的‘夜摸营’更管事,他们吓怕了。”李大波说道,“经过这番较量,看来日本的兵力还是准备不够,否则他还是要打下去的。”
  “是的,我也是这么思谋着。”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报告!”进来了旅部的一个传令兵,把一封抄送的加急电报递给吉星文。他拿过来一看,就气愤地扔到桌子上。刚才的那股高兴劲儿,唰的一下就从他那胖胖的圆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李大波走至桌前,拿起那张电报,原来是侍从室从庐山拍来的十万火急电报:“奉委座令,着即晓谕前线官兵,仰各知照,除非奉命,不得还击”。
  “他妈的,中国算没有希望啦!这群脓包,怕日本怕得尿裤了,这个仗怎么打法嘛!”吉星文瞪着一对发红的大眼珠子,拍得桌子山响,唾沫星子几乎飞溅到李大波的脸上,“唉,难道华北又要遭到东北的可悲前途不成?!”
  他的话音刚落,又进来一个骑马送达命令的军邮专差。原来庐山侍从室在发电报的同时,也以长途电话答复秦德纯的请示,着令二十九军首脑对卢沟桥战事要“忍辱负重,慎重从事”。
  这秦德纯自从宋哲元请假回山东原籍躲避代理军长以来,他就按照宋哲元临别时对他的嘱告,在“不接受亦不谢绝”两种截然相反的原则下,委曲求全地应付差事。他的心态是在内奸外敌交相煎迫之下,只有戒躁沉着,以静制动,深恐一言不慎,一事失当,惹恼日人,有所借口,致陷交涉困难,进退维谷。所以遇到卢沟桥起战之事,他就立即电陈中央请示机宜。庐山的复电在8日中午来到,秦德纯立即约日方的松井特务机关长和今井武官,谈判了多半宿,也就是大刀敢死队去“夜摸营”的时刻。
  军部专差送达的文字命令如下:
  一,双方停止射击;
  二,日军撤丰台,我军撤卢沟桥迤西地带;
  三,城内防务由保安队担任,名额限200人至300人以内。定9日晨9时接防。
  鉴于此举于我国家民族之和平前途有重大干系,因此必须恪守信约,着令你部按指定时间,全部撤退。此令。
  信差刚一骑上马走远,吉星文就把那张文字命令递给李大波。“你看看吧,咱敢死队豁出命去跟鬼子拼,上峰倒跟敌人谈判了!”
  李大波看完那纸命令,也很生气,他气愤地说:“南京方面根本就没有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这说明蒋介石心里就不想抗日,难道他真的看不出日本要想吞并中国的真正企图吗?!”
  “可是耍滑头他倒会。”吉星文猝然停下踱步,旋风般凑到桌前,挥着手,又拍着桌子说,“你看,这老小子给我摆了个空桥儿:如果我按命令撤退,那就不仅纵容了敌人,而且丧失了战机,丢掉了阵地;如果不执行这个投降的命令,那就要受到军法处置。你看,是不是这步棋?”
  “经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宋军长临回山东乐陵时,恐怕顾虑的也是这个问题。”李大波若有所思地说,“当然他想的是整个二十九军全军十万军队的问题,他不能不想到这也许是蒋介石在利用日本军队,消灭异己,把他搞成第二个张学良。使他没有地盘,变成光杆司令。我现在更能体察他的处境和心情了。”
  “老兄,先别替别人担忧了,这燃眉之急,我该怎么办哪?”
  吉星文甩着两只大手,着急地说。
  正在这时,王冷斋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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