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启示录(柳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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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启示录(柳溪)-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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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田中隆吉和德王的多次研究,制定了具体的侵绥方案,并且得到了关东军司令的批准。该方案明确出师的目的就是‘打倒绥远省主席傅作义’。这以后你们都知道了,这才发生了红格尔图和两庙的抗战。这也是德王这个蒙奸走向卖国投敌的大致轮廓。”
  在李大波话声停歇的时候,人们发出了豁然开朗的惊叹声。他离开地图,坐到桌旁的椅子上,一边嗑着大家递给他手里的瓜子,一边望着大家热情注视他的目光,回答着人们提出的第二个疑问。
  “至于你们问的傅作义为什么敢于悖逆蒋介石抗日,和蒋介石为什么又在绥远抗战后发来贺电,这也是一个既复杂又微妙的问题。”
  同学们更有兴趣地往前凑拢着,他们双手托着腮帮,睁大闪光的眼睛,唯恐漏掉一句话。李大波呷了一口水,继续说下去:
  “你们也许已经知道,傅作义将军不是蒋介石的嫡系。他原属于晋军系统。但是,阎锡山对从自己窝里飞硬了翅膀的傅作义,却又一直想用亲信对他取而代之。善于用手腕消灭异己的蒋介石,则想以傅作义牵制阎锡山,这样,傅作义就被置于一个尴尬局面,不得不在这两个顶头上司的夹缝里求生存。
  “大家知道,绥远地瘠民贫,人口只有一百七十万。晋绥军的武器窳劣,派系林立,直接听命于傅作义的军队,只有三十五军。面对着日寇强敌、国内的蒋阎牵制,压力和困难是非常大的。特别是蒋介石,那时正忙于‘剿共’,进行新的剿共战争是他的头号任务,为了这个,他宁愿在中日谈判中再让出一些主权和领土,以换取中止日本侵略的步伐。所以蒋认为即使丢掉绥远,也没关系。他对德王和傅作义就曾做过这样的指示:‘对日本侵略要不亢不卑,相机办理,只要延绥西进就行’。
  “可是,自从中共中央发表了抗日救国的《八一宣言》以后,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已经被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所唾弃。那时,刚完成二万五千里长征的红军,三大主力都聚集在陕北,蒋介石自知新的围剿将是一场困难而不得人心的战争,为了平息国人的反对内战,他也需要作出一点抗日的姿态,来蒙蔽国人耳目,这是第一个原因;绥远并非是英美侵华势力范围的经济重心,但却是英美在欧洲的重要盟友比利时的势力范围,比利时在那里有大批的教堂和土地,这也左右着蒋的政策,这是原因之二;再有,蒋‘恩威并施’,曾和德王交涉过多次,但德王都没有答应而公然倒向日寇,让傅的军队收拾一下德王,也出出他的闷气,特别是蒋介石认识到傅作义不是当年‘九一八’事变后或热河之战后的张学良,即使自己下了不抵抗的命令,傅作义也不会为他当替罪羊。事实果然如此,当我在绥远参加抗战时,每次战役,在关键时刻都曾接到过蒋停止作战的命令,而傅作义那时受到全国各界的鼓励,已经必须战斗下去不可了,否则将被国人所不齿,这是原因之三;再有一个原因是,当绥远抗战进行的时刻也是中日政府间正进行着激烈的外交谈判的时刻,绥战的胜利,将会变成蒋在谈判桌上的一个筹码,战争的结局会直接影响着谈判的结果,有以上这诸种原因,所以就变成了今天这种极其矛盾的现象:蒋一方面醉心,剿共’、对日抗战消极,而另一方面又给傅作义发来祝贺电报,虽然没明确说出抗日二字,但却说‘百灵庙之收复,实为我民族复兴之起点’。”最后,李大波打趣着说:“在当时这也算不错了,把抗战的胭粉,都涂在他的脸上,……哈,我们还能对他希望多高呢?”
  李大波这句诙谐的玩笑活,把同学们都逗乐了。陆教授连连点头,晃动着脑袋,夸赞着说:
  “大波,你分析得很透彻,到底你也算是一个局内人,所以了解的情况多,认识的深刻。这么说,你是很佩服傅作义了,那么,你认为他的思想和人品怎么样?”
  大家静下来,李大波想了想说:
  “我是很钦佩他的。我在他身边工作了半年多,使我知道了他不少事情。他早年参加过辛亥革命,曾有一度想谋刺袁世凯。在军阀混战的时代,他势单人孤,还跟蒋介石打过几次恶仗。他从心眼里蔑视蒋介石的不抵抗谬论。1933年长城抗战爆发时,5月间他率部在怀柔与日军进行血战,顶住了14架飞机掩护下的轮番冲锋,牺牲部队逾千人,守住了阵地,他对日本充满了仇恨。他敢于抗击日寇,还因为他受了中国共产党的影响。他读过《八一宣言》,对于宣言中提醒的注意:‘关东贼军司令部正在积极实行成立所谓“蒙古国”和“华北国”的计划’,引起了警惕。1931年,特务逮捕了在包头工作、化名为黄敬斋的王若飞同志,傅作义拒绝了蒋介石和何应钦引渡南京的命令,暗中却与王若飞同志私下书信往还,只把他投入监狱判了徒刑,而没有杀害。傅作义很钦佩王若飞在狱中写给他的《劝傅作义抗日书》,不断地与王若飞共同探寻救国的道路。特别是今年秋天,绥远时局最紧张的时刻,中共中央还派南汉宸同志秘密来绥,携带来毛泽东同志写给傅作义的亲笔信,鼓励傅作义要抵抗到底,对傅作义来说,这种支持真是雪里送炭!”
  同学们对于李大波所说的这些他们不知道、也从不能公开宣传的事情,非常感兴趣,他们纷纷地说:
  “噢!怪不得哩,中共中央称赞这是‘抗日的先声’哪!”“是的,”李大波挥了一下手臂说,“傅作义有强烈的爱国思想,他的誓言是:‘宁作战死鬼,不当亡国奴’。他对我还说过:‘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但不做亡国奴的把握却全在’。是我亲眼看见日本关东军参谋长板垣征四郎,拿着协定的附件,用高官厚禄如何引诱他的,但是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说:‘内蒙是中国的领土,不允许任何人来分裂,如果德王来进攻,一定与他周旋到底!’我以为这和长城抗战中席卷而逃的汤玉麟跟在察北之战中弃土如弃履的宋哲元,就个人品质而论是根本不能相比的!当然,汤玉麟和宋哲元也不能相提并论,汤玉麟最终堕落为汉奸,而宋哲元却不是,何况,他在喜峰口还进行过激烈的长城抗战!”
  李大波停下讲话,呷着茶水。他用欣喜的目光,望着这群在国难当头对政治时势如此关心的青年男女同学。他觉着他们对他的既不生动又非常枯燥的讲话,这样感兴趣,说明他们是多么关心国家的前途命运。于是他微笑着,心里感到充满了希望。
  天虽然已经不早了,但同学们还是不断地提出许多问题,热情十分高涨。这时墙上的挂钟敲响了十点,一直在前院替他们站岗放哨、监守门户的陆妈妈,拉开板门说:
  “孩子们,我说天时可不早了,怕呆会儿街上戒严,你们就走不了啦!”
  陆教授站起身,宣布着:
  “对,我倒忘记了,自从西安发生张杨兵谏,北平市面上也加紧布防了,怕出乱子。这次读书会就开到这儿,散会!”
  李大波也站起身,他在门口和分批走出书房的同学一一握手,男同学都用劲儿地握着,上下摆动,用以表示他们对他的热烈欢迎。他还特意把吴伟民和董建华找到一边去,简单地叙旧和说了一会儿关于学运的话。只有王淑敏走到李大波跟前,在他的鼻子尖前晃动着一只二姆指,朝站在一边的方红薇呶呶嘴儿,开玩笑地说:
  “今天用不着我保镖了,我把她可交给你了。”
  李大波的脸蓦地红了,幸好是在较暗的灯影里,不易被别人发现,他赶紧说:“好,好。”

  街上很静,几乎没有行人。昏黄的路灯,在嗖嗖的寒风中摇曳,漆黑的天空,几颗寒星在瑟缩颤抖。红薇走在李大波的身旁,有好久没有说话。今晚李大波所讲的话,是她所不知道的,这引起了她莫大的钦佩,包括人们对李大波投来的钦敬目光,她都视为自己的荣耀。有人说崇拜只能产生崇敬而不能产生爱情,但她却感到由崇拜而产生的爱情才是最崇高的。她只要能在他身边,聆听他的教诲,象现在这样走在他的身旁,她就已经感到很满足和很幸福了。
  李大波依然像过去那样,送她回家。在他到陆教授家来之前,他又像在绥远劳军以后那样,再次想到了他和红薇的关系,他觉得她是那么年幼,又那么纯洁得像一张白纸,他绝不能在她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在她没有任何阅历和经验的当口,使她陷入痴迷,使她荒废学业,过早地走上成年妇人的道路。他觉着他们的关系,不能再越雷池一步,所以他今晚显得特别理智和冷静。
  一辆嘎啦作响的电车开过来了,但是红薇拽着李大波的胳膊执意不坐车回家,她愿意跟着他走,哪怕是默默地走,一句话也不说。电车当当地敲着铜铃开走了,红薇高兴地指一指亮着灯的北海后门说:
  “万顺哥,你看,还没有关门,我们穿过北海,从前门出去,不是很快就可以到家吗?走!”
  一走进北海公园,红薇就像一个顽皮的大孩子那样,笑嘻嘻地挽起了李大波的胳膊。这时第一次和他来北海公园的情景,是那么生动地回到她的脑际,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那还是她离开遵化老家的第三年,她在慕贞女中上学的时候。也是参加了陆教授的读书会以后,他送她回家,不过那是一个夏季的周末,载着月光的湖水,泛着粼粼绿波,涌到岸边长椅前面他们的脚边,轻轻地拍击着湖岸的岩石,然后又翻着泡沫似的雪浪花,带着一圈圈的涟漪,向湖心荡去。那时,她还是一个没脱山野小姑娘的原型,一心只想着恋家。她此时又记起李大波是那么耐心地开导她:“不要光是想家,你要把这种爱家的思想,扩大到爱国方面来,要知道,国无宁日,家也不会安宁。”他还告诉她,不把帝国主义驱逐出中国,她的家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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