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看斜阳 满座衣冠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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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看斜阳 满座衣冠胜雪-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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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觉非一听,顿时大惑不解。
  南楚此举真是鲁莽得令人难以置信,倒像是自寻死路。按理说,一个国家的军事都是为政治服务的,可南楚的军事行动与政治策略却似乎是背道而驰,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云深对此却很是清楚明白:“因为他们指挥军事行动的是一派人,而制定政治策略的又是另一派人,两派争斗激烈,所以才会有此南辕北辙之举。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宁觉非想了想,便道:“好吧,我准备一下,明日就走。”
  云深却吓了一跳:“你想去哪儿?”
  “当然是去前线。”宁觉非平静地说,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事实。“现在,鲜于将军正在镇守西部边关,那是不能轻易离开的。朝中已无大将,只能我去了。”
  云深却频频摇头:“不行,你的病还没痊愈,现在身子仍是不成,怎么有力气千里奔波?更别说在战场上厮杀了。”
  宁觉非却非常镇定沉着:“国家兴亡与个人安危比起来,孰轻孰重?我自己觉得行,那就一定行。”
  云深十分感动,热血上涌,不由得说道:“觉非,我跟你一起去。”
  “你?”宁觉非看着他,微笑着摇头。“不行,你不是干这个的料。咱们还是人尽其才,各行其是的好。”
  云深也承认他说得对,略略想了想,关切地道:“那个平夷万全阵,果然十分厉害,我父亲曾经有过一些记载,我这几年来也致力于研究破阵之法,总算是略有小成。我这就写给你,你熟悉一下,然后再去。”
  宁觉非想起当日在飞狐口外荆无双摆下的那个大阵,如果配合地势,确实威力无比,要破之必须有特定的方法才行,于是点了点头:“好。”
  宁觉非叫人弄来了一大堆土,在院中推起了沙盘。云深从所未见,颇觉新奇,却见山岭沟壑道路河流均是一目了然,顿觉眼界大开,不断点头。
  等把地形堆好,宁觉非凭着记忆,用小石子当作兵人,将荆无双当日在平原上结成的平夷万全阵摆了出来。
  云深看了一会儿,根据他掌握的燧城地区的地貌特征,改变了沙盘上的几处地形,然后据此将那个大阵做了一些改动。看了一会儿,他道:“我想,燧城那边的南楚阵式基本上就是这样的了,不会有多大差异。”
  “好。”宁觉非认真地在沙盘四周转动,从各个角度观察着这个大阵,忽然问道:“我们在燧城那边被围困的人还剩下多少?”
  “不到六万。”云深沉痛地道。“大部分都是你训练出来的人马,重甲骑兵折了很多。”
  “嗯。”宁觉非点了点头,想着那些曾与他朝夕相处的士兵如今已战死沙场,心中也自难过,但他本已有多年的铁血生涯,还不似云深那么哀痛,出神了片刻之后,便道。“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既然当了兵,上了战场,刀枪无眼,总有死伤。”
  云深听到“将军难免阵上亡”,忽然心神恍惚,似乎看到宁觉非的头颅也像澹台德沁那样,被高高挑起,悬于关门之上,顿时心痛如绞,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肩头:“觉非,你不能死。”
  宁觉非听他声音有异,又急又慌,不免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皆是焦虑担忧,不似作伪,不由得一阵揪心,眼现黯然之色。每当云深对他关心爱护之时,他的脑海中就会闪过那日云深抱着澹台昭云时那满脸的痛苦之色,心里就会很疼。
  想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的沙盘,淡淡地道:“我不是好好的?你别胡思乱想了。来,你跟我说说,这阵式应该怎么破?”
  云深便将心神转了回来,与他细细地讲述了自己大致推断出的这个阵式的玄妙之处,阵法推动起来的数个变化,以及几个不变的关键所在。
  一旦明白了这阵法的枢钮之处,宁觉非便大致有了破阵的思路。云深将自己研究的心得详细描述,他也立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二人仔细推敲参详。
  院门外有云扬守护,不经传唤任何人不得擅入,因而无人提醒。他们谈得入了迷,浑不知时光飞逝,等到已经看不清的时候,才惊觉已是傍晚时分了。
  宁觉非抬头看了看天,对云深笑道:“我们先吃饭吧?”
  云深便笑着点头。
  他叫来云扬,让他去厨房吩咐开饭,随即用脚将沙盘推乱,把作为军队排成阵式的碎石子踢开,这才与云深往饭厅走去。
  不一会儿,江从鸾便快步进来。他温和地微笑着,叫了声:“云大人,宁将军。”随后指挥着家人把饭菜端了进来。
  宁觉非对他招了招手:“从鸾,你也过来坐,别忙了。有云总管在啊,让他去料理,你管着就是了。你是这里的主人,不是我的杂役。”
  江从鸾听了,十分感动,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云深,婉转地道:“不了,你和云大人议事,我不便在一旁听。再说,我也已经吃过了。我知道你没把我当下人,但我整天闲着没事也难过,活动活动也好。”
  “哦,那也行。”宁觉非知道他每次对着云深就心中忐忑,便安慰地对他笑了笑。
  对他们两人的神情举止,云深虽然表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是非常的不舒服,但碍于身份修养,他对此也无法表示异议,见菜都上齐了,便端起碗吃饭,顺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宁觉非碗中,说道:“你得多吃点,把身子快点养好。”
  “嗯,谢谢。”宁觉非礼貌地说着,也开始吃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宁觉非对云深表示关怀的言行举止都会随口道谢,云深听着,真是一次比一次刺耳,这时忍无可忍,转头问他:“觉非,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客气?”
  宁觉非困惑地抬头看他,半晌才反应过来:“有吗?我没觉得啊。”
  云深气结,看了他半天,才叹了口气:“你没觉得?那也许是我敏感了吧。”
  “是啊,确实是敏感。”宁觉非微笑着说。“你啊,文人脾性,就是心太重,想得太多。”
  云深听他一说,心结稍解,自嘲道:“是啊,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就是这样的庸人。”
  宁觉非朗声笑了起来:“你若也叫庸人,那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快吃吧,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云深也舒畅地笑了,便与他一起吃了起来。



第65章…2  
饭后,二人去到书房,云深拿过纸笔,又和他研究了半天破阵之法。等到融会贯通,算无遗策,已近子时了。
  宁觉非看了看计时的沙漏,对他说:“你赶紧回去歇着吧,我准备准备,明日一早便启程出发。”
  云深猛地抬头看住他:“觉非,为什么你现在和我只谈公事,其他时间却总是在回避我?”
  “你看,你又在无端猜疑了。”宁觉非温和地笑道。“这样不好,容易老的。”
  云深看着闪动的烛火下他虽然消瘦却依然俊美的脸,看着那如阳光般的笑颜,心中热血翻涌,不管不顾地上前去,紧紧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道:“觉非,你明天就要走了,今夜让我陪陪你。”
  宁觉非在他环抱上来的时候,浑身微一颤栗,退了半步,随即止住了。犹豫片刻,他没再推拒,便道:“好吧,咱们再说说话。”
  云深喜形于色,拉着他的手便走。
  云扬一直站在书房门外守着。宁觉非对他说:“你也去准备准备,早点歇着,明天卯时三刻跟我出发。”
  云扬一听,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朗声应道:“是。”便飞快地跑走了。
  两人并肩走回卧房,江从鸾正在房里替宁觉非铺床,见他们进来,眼中一黯,脸上却仍挂着温婉的笑容,对他们说道:“我已关照香汤侍候,两位大人也早些歇息了吧。”
  云深对他客气地点头:“谢谢江公子。”
  江从鸾微笑着略一躬身,说道:“云大人客气了,从鸾不敢当。”接着便退了出去。
  宁觉非想了想,对云深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云深看着他追了出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宁觉非跑得很快,一会儿就在树荫间追上了江从鸾。
  江从鸾身姿绰约,在树梢间漏下的斑驳星光下款款走着,一个背影便让人觉得风情万种,赏心悦目。宁觉非不由得放慢了步子,好好地欣赏起来。
  很快,江从鸾便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客房。他正要回身关门,便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宁觉非,顿时惊喜交集,却又不敢相信,试探地轻声叫道:“觉非?”
  宁觉非开朗地笑着,走了进来,对他说:“从鸾,我到今日才发现,你还真是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江从鸾有些不好意思了:“觉非,若是别人这么说,我还当是夸奖。你这么说,我实是羞愧得无地自容。你才真是长得美,又这么年轻,这么能干。在你面前,我算什么?什么都比不上。”
  宁觉非知他现在在自己面前处处自卑,伸手揽过他的肩,拉着到他桌边坐下,温言道:“从鸾,以后不许再如此自轻自怨,你长得好,人也不老,又很有才干,应该抬起头来做人的。”
  江从鸾却垂着头,听了这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宁觉非听他总是老气横秋的口气,便认真地问道:“从鸾,你到底有多大了?”
  江从鸾低低地道:“二十七。”
  宁觉非失笑:“这就算老?”
  江从鸾的声音更低:“做我们这行,老得快,一过二十,就算是老了,若是找不到依靠,会沦落得很惨。我……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宁觉非伸手轻轻托住他的下颌,将他的头抬起来,让他正视着自己,诚恳地说:“从鸾,都是过去的事了,那不是你的错,你也身不由己,何必总是放在心上?”
  江从鸾心里一热,又一酸,眼中忽然盈满了泪水。他轻轻地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谁又真正看得起我?”
  宁觉非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从鸾,你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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