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叶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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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重叶更红- 第1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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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岳萍怕造成无辜群众伤亡,再三强调,不管对方如何狠毒,我们只能‘文攻武吓’,切不可草菅人命,为此,文化系统以恫吓为主。双方,坚持了一天一夜,厮杀得尘土蔽日,陷入拉锯战,文化系统同志岿然不惧,王闯下令炮轰、枪扫,整个大楼被轰得百孔千疮,面目全非。岳萍不忍双方群众遭池鱼之殃,也不愿看着国家财产毁于一旦,沉稳而责无旁代地:“大不了一个死!”硬是挣脱阻拦,毅然站出,有种泰山崩于前不变色英气,朗声喊道:“王闯,你不是要我么?我岳萍就在这里,要我,停止动武,要开枪,朝我打。”

十三 一着臭棋,血染牢房未果  凛然不惧,群丑一枕黄梁 62
岳萍的无畏之举,大出王闯预料,枪声停止。岳萍让他不敢想像的凛然之势,把王闯镇住了,本就对岳萍有种恐惧,再没了往日凶悍,缩着头,一时吓得不知所措,嗫嗫嚅嚅:“你,你敢出来?”

  岳萍冷笑一声:“有啥不敢?汇江每寸土地,都是共产党的天下,当年与国民党匪徒血战,都没弯过腰,岂怕区区你个小丑?让你的人后撤,放下武器!”

  王闯不放心地:“你、你说话可算数?”

  岳萍挺立在阳台上,清风轻拂,把她的秀发向后吹起,冷静地,石刻般站在那里,藐视着群丑,泰然处之,激情澎湃:“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在敌人屠刀下,都视死如归,何况你只不过是替主子狂吠的恶狗,仰人鼻息的奴才,有何惧哉!”进一步要求:“王闯,有胆量,让你带来不明真相群众全部撤走。”

  岳萍巧览顾盼,见来时气势汹汹的人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一脸不解,神情恍惚。她稳重劲健、勇敢沉着道:“王闯,他们上有父母,下有妻小,更有不谙世事的年轻人,刚踏入人世不久,今后路还长着呢,不要使大好前程为此消逝,用他们生命来筑你向上爬的梯子,更不该用沾满鲜血双手为一些可耻的阴谋、野心家当无畏牺牲品,就不要对他们勉为其难”

  围攻文化局不少人,过去只听其名,从没见过她的音容,一个个翘首踮足,如今,见一个中年女人眉清目秀,不像王闯一伙说的似青面獠牙,容貌敦大老诚,与王闯浮薄琐屑之比,大相径庭。面对无数只枪口,目光依然宁静,神态依旧如常,毫无惧色。倒是王闯龟缩在个角落里不敢露头。只听她句句在理,自己不怕风险,为他们担心殷殷,不少人由好奇到倾慕,油然生出瞻仰之情。王闯的表演,却让人大跌眼镜。手里或枪或刀,不自觉丢到地上,为自己*、率性羞愧,大有上当受骗之感。

  王闯怕乱了军心,忙歇嘶底里吼道:“好你个资本家臭小姐,也敢教训老子?”

  岳萍轻蔑地一笑:“作为一个共产党员,向来光明磊落,王闯,当着众人,你只说对了一半,一个人出身无法选择,不错,我从不隐瞒是资本家出身,这点你说对了,要正告你,我早背叛了自己阶级,十八岁就在白色恐怖下加入地下党,二十一岁就从大学校门奔赴太行边区,当我与敌人殊死搏斗,浴血奋战时,你这个城市破落户的后代,千夫所指,臭不可闻的家人,还在趁世道不平静,干着打家劫舍勾当,连你后来小小年纪,也挤身梁上君子行列,数典问祖,王闯,我没说错吧?”

  王闯见众目睽睽,揭出他家臭底和自己当年少有人知丑闻,勃然变色,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你,你不要血口喷人,混淆视听,蛊惑人心,煽动闹事,对抗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革命,乖乖举手投降,我……”

  “住口!”岳萍怒斥道:“象你这样的人,也敢以革命自居,这不啻是天大笑话,毫无羞耻之徒,我已经说过,生命是宝贵的,为了群众不为此流血,乃至付出生命,也使他们父母妻儿少一份惦念和牵挂,才做出这样决定,如果你认为是投降,王闯、我正告你。”岳萍向阳台边走了两步,镇定自若,指指胸脯:“朝这里开枪,别像个缩头乌龟,躲在阴暗角落不敢露头,我岳萍若眨眨眼,退半步,决不配已有近二十年党龄党员。”

  王闯真怕她‘煽动’下去,队伍哗变,为挽回颓势,忙吼道:“撤,撤,都他妈给老子撤回去,只要她肯投……”本说投降,接受刚才教训,忙改口:“投靠革命路线,就是无产阶级文化革命伟大胜利。”

  王闯带来的人听了岳萍即席演讲,不少人都动了心,大有上当受骗之感,‘这样一个年轻的老革命,会反党反社会主义?王闯这种背景的人,值得追随么?’不少人幡然醒悟,议论纷纷。

  王闯已到疲于奔命和穷以应付地步,先前不可一世似被狂风席卷而去,只怕乱了阵脚,刚登到个汽车顶上喊叫撤兵,还没开口,多数人早手收枪、刀入鞘,一辆辆汽车扬尘而去,留下的已寥寥无几,显出冷漠、绝望,逐渐疏离,来时气焰,消失殆尽,溃不成军。

  岳萍看在眼里,清楚广大群众绝大多数是受蒙蔽的,不明真相,舆论工具又被对方掌握,于是,又提出一个要求,要王闯放出扣押的两个女演员:“王闯,她们还很小,甚至是个孩子,少不更事,她们没罪,你所说一切所谓罪名,可加到我头上,不能伤害无辜,作为交换,或者说到你主子处摇头乞怜邀功,大概我比她们要有份量吧?否则,我让你两手空空滚回去。”

  这真给王闯出了道难题,没想她漫天要价,两女子演戏一生一旦,风姿绰约,两手捧着个涩柿子,吃又不能,弃又不忍,看看身后,大部分绝尘而去,无能为力又不甘俯首屈服,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岳萍见他犹豫不决:“王闯,你不是喊叫群众无罪,造反有理么?她们可是地地道道群众, 我警告你,现在放人还来得及,不然,汇江百万之众城市,群众这汪洋大海,处处有我存身之地,人民是不可战胜的,如果不想在主子面前被当成踢出门的癞皮狗,给你五分钟考虑,不然,恕我不再奉陪。”

  王闯心乱如麻,放了那两个宝贝,自己他妈做了场春梦,不放,真让岳萍跑了,赖青、刁锋处无法交账,何况,自己惊天丑闻被刁锋牢牢攥着,披血布衫干了几年,最后啥也捞不上?不合算。狠狠心:‘他娘的,只要到三结合时捞到顶乌纱帽,再漂亮女人有的是。’无奈地对身边保镖:“开车,去把那两个戏子接来。”

  不长时间,两个女孩子被拉了来,王闯不放心:“警告你姓岳的,如果说话不算数,老子就不客气了。”

  岳萍并不食言,凛然走到楼下,去与这两个女孩作交换,那样平静和安祥。

  当两个女孩脱离魔窟,庆幸被放出,激动异常,如今,一下明白过来,齐喊着:“岳局长,你不能这样做,不能啊!”大哭起来,死活不动。

  楼里楼外,一片哭声,岳萍慈爱地望着她俩:“孩子,听话,过来。”

  “不。”两个女孩决然道:“那是魔窟,不能让你去代我们受过。”

  岳萍强克制着激愤的心,严肃而慈祥地:“过来,他们要的是我,听话。”

  两个女孩无奈地走过来,看着岳萍昂首挺胸而去,“哇”的声,哭着大喊:“岳—局—长!”

  这撕心裂胆哭喊声,摧人泪枯肠断。

  岳萍回头深情望了同志们一眼,迅速上了王闯的车,眼望浩翰兰天和舒卷白云,显得端庄大气,从容不迫,扭头招手道:“同志们,不要悲伤,请放心,人间正道是沧桑,相信真理永远掌握在革命者手中,坚持正义,不屈不挠,追求真理者不乏其人,区区几个跳梁小丑,能奈我何?”

  “岳局长为保护我们大伙,才走这步险棋!”

  “她为咱们不受伤害和大楼安危啊!”

  众人在哭声中正议论纷纷,眼里燃烧着复仇焰火,一青年猛跳到阳台上,高举双臂,怒向苍天:“真—理—何—在!”,“真—理—何—在?”

  这喊声,随着四周楼宇回音,相互传递,久久地、久久地,在空中回响。

  岳萍见王闯既得意又惧怕,说:“开车,向主子领赏去吧,也许,你会临时得到顶破毡帽,不过,最后等你的,将是庄严法庭,人民审判。”

  王闯一脸尴尬与不屑,岳萍的话,似一支支利箭,射向他的胸膛,隐隐作疼,急催司机,眨眼,消失在落日暮色中。

  王闯一伙血洗文化局阴谋未能得逞,把岳萍带到刑讯室,用尽卑劣手段,要岳萍交待反党罪行。岳萍怒视着他:“王闯,我正告你,并转告你的主子,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连死都不怕,岂会在这肮脏屠刀下低头?收起你那玩意儿,奉劝你不要为虎作伥。”

  王闯一伙恼羞成怒,指使打手,使出浑身解数,用尽各种酷刑,均枉费心机,一看到岳萍那双愤怒的眼,这杀人不眨眼魔头,就心惊胆颤,手段用尽,未能从心理上摧垮岳萍后,赖青与刁锋指示,游街示众,打下她的气焰。

  王闯按照指令,经与陆文逊策划,为将岳萍搞臭,把从剧团里抢来的古装及行头,给气若游丝的岳萍,头戴凤冠、身穿戏装,脸尽管再三涂抹、丑化,也掩盖不住满脸血污和伤痕,令人不忍猝睹。扮成四不象胸前,不协调地挂着块写有“周扬、田汉孝子贤孙”牌子,背后插着“封资修”吹鼓手“令旗”,因岳萍已人事不省,被王闯两个打手——尤如古代刑场上刽子手架着,后边跟着几车全付武装助威打手,随着嘶哑狂吠,招摇过市,企图造成更大轰动效应。

  不想,岳萍在人们心目中,当年因省报及进京演出,曾多次刊登首长接见时合影照,早饮誉汇江,已成美丽、善良化身。现在见将人折磨得近乎死亡,都不放过,如此人格侮辱,一个个义愤填膺,骂声不绝,尤其妇女,为无声抗议,纷纷从街上走掉,一时冷冷清清,万人空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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