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轿身上滑下密集的雨珠，车停在了乔家大门，十岁的乔皖从车里出来，一顶伞遮在她的头顶，罗嫂紧密护着她快步走内室。
玄关处，摆放着密密麻麻的鞋，罗嫂收伞放进塑料袋里，搁进储物箱。
“进去吧。”
罗嫂替她选好鞋，弯腰替她换上，起身扶着她走进温暖的大厅。
乔皖密实的长睫蝴蝶般微微抖动，精致姣丽的脸上，是漠然而冷寂的凝怔。
一个佣人送上热茶，她接过，从浅碧的茶水看到自己的影，仿佛触醒似地突然尖叫，然后一声不吭地冲上了楼，直赴主卧室，一男一女身无寸缕，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
她把水全泼在了被上，热水浸进花纹里，泅成深色，女人开始尖叫，男人扯回被，却发现被泼湿，一巴掌煽上她的脸，咆哮出声，“你这孩，你疯了！”
被打摔在地，乔皖的脸红成柿，可是她的目光，却清冷得没有温。
乔父还要打，一旁的女人拉住了他，哀求着，“算了，算了，她还是个孩，不要下这样的狠手。”
两人拉扯间，房间的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另外一个女孩，她比乔皎要矮一些，却是长得更加懵懂天真，单手抱着洋娃娃，揉了揉眼睛，“妈咪，我睡不着。”
转眼间倒在地上的乔皖站起来，走到女孩面前，扯掉了她的洋娃娃，拖着她往外走。
女孩猝不及防，来不及哭叫，白嫩的脸蛋渐渐变得红艳，茫然不知所措，“姐姐，姐姐……”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无耻的妈咪。”
乔皖木着脸，一直把她拖到旋转楼梯口，竟是要将她生生地推下去。
这时，乔父和女人也追了上来，看到她拎着女孩胳膊的动作，简直要吓得魂飞魄散。
“乔皖，你疯了！”
“不要，不要伤害琳琳！”
女人哭喊起来，想要靠近，却在乔皖冰冷的视线里止步，失声地捂住嘴，无力软倒，一旁的乔父不得不托住她，气急败坏的喝斥，“乔皖，她是你妹妹，你亲妹妹，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怕吗？“
乔皖不理他们，而是看向乔琳琳气息急促的小脸，”你怕不怕？“
被她拽着，乔琳琳根本无法呼吸，她茫然的看过哭惨的妈咪，愤怒的爹地，楼底呆滞的一干佣人，罗嫂站在中间，好像已经吓傻了。
”很好，你胆很大。“
勾起唇角的弧，乔皖似乎有点漫不经心，可是乔父一靠近，她就直接将乔琳琳推到下一楼阶梯，”爹地，别怪我，我只是让那个女人知道，心痛是什么感觉，她抢走了你，不要紧，她抢走了我的家，我在不在乎，可是她夺走了我最爱的妈咪。“
她转头，清冷的目光里满是寒意，一个多月，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谁会料到疼她的妈咪会住院一病不起？
谁会想到第二天，爹地就带回来一个陌生的女人和小她两岁的妹妹？
她往返于医院和家之间，一天天看着妈咪消瘦，期待成空，她的心，一把刀不停地旋转，不停地拨出，直到流不出血。
她也想宽容，她也想原谅。
可是妈咪咽气了……
”这是爹地的错，你千万不要伤害琳琳，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她不无辜，她才是你负心的最好证明，如果她死了……“手一推，无力的乔琳琳，就会滚下楼梯，这么长的阶梯，她必死无遗。
”不！“
软厥在地的女人突然尖叫，惶然无措地摆动着双臂，怪不得能趴在乔皖脚底下磕头，”不要，求求你了，放过她吧，都是我的错，你冲着我来吧，不要伤害她，她有心脏病，受不了刺激的。“
心脏病？
乔皖冷冰冰的目光朝向一声不吭的女孩，”原来这就是报应，活该你得病。“
”是是是，是我的报应，放过她好不好，我求你了。“
”你能让我妈咪活过来吗？“
”皖皖——“
急促的呼吸声止在喉咙，乔父目光剧变，似乎被这个消息震惊住了，他难言地看向女儿单薄瘦弱的身体，才发现她竟然瘦了这么多，仿佛一阵风就可吹走，往日养得白白嫩嫩的脸蛋，也瘦成了瓜脸，透出悲怆的萧瑟，”你妈咪，她死了？“
”多亏了你，她没能熬过今晚。“
”我，我不知道。“
”因为你在和这个女人滚床单，你当然不在乎我妈咪的死活，我为她不值，我也不想让你的脸最后玷污我妈咪的眼睛，我要她下辈和你擦肩而过，再也不要认识你这么薄情的男人！“
一顿话刮得脸上生痛，乔父拗不过面，”你骂谁？我是你爹地！“
“从今天开始，已经不是了。”
“乔皖！”
她不理，低头看向呼吸急促的乔琳琳，冷笑一声，“我没有妈咪，也没有妹妹，更没有爹地，你们去做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吧。”
“姐姐……”
乔琳琳艰难地出声。
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脸蛋红得滴血，脚软得快要悬空掉楼，小指头指向二楼走廊摔地的洋娃娃，“娃娃，我的娃娃，能不能把娃娃还给我？”
乔皖漠然看着，一动不动。
惊人的气氛僵滞里，女人眼泪朦胧地大呼，“不好，琳琳发病了，快，快叫救护车，她不能死，我的琳琳，我的琳琳！”
母爱的力量是伟大的，她一阵风似的撞开乔皖，将自己的心肝宝贝抱在怀里，哭天抢地，所有人都围住那个可怜的女孩，没人关心乔皖。
乔皖走到走廊上，捡起洋娃娃，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掉出。
水滴到洋娃娃的眼睛上，黑色的眼珠愈发透亮，仿佛在笑着。
“皖皖。”
只有罗嫂过来抱住她，抚摩她的头顶，“我知道你是个好孩，你只是心里难过，罗嫂明白，都明白。”
乔皖眼泪不停地滴着，滴着，终于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她好痛，好痛呀！
刚上车的乔父听见哭声，心里忍不住一颤，这时女人依赖似地靠在他肩头，泪流满面地问，“琳琳会没事吧，阿锋，她会活下来的，对不对？”
“当然，她不会出事的。”
乔父收回杂念，只能藏住心中忧虑，关心地抚着乔琳琳的脸，“她命很大，我相信她。”
车启动后，在滂沱暴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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