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们万七爷的人了。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到了这儿可都是兄弟姐妹了。万七爷赏你们一口饭吃，是看得起你们。你们自然就该记着七爷的恩，死心塌地的好好报答七爷。断不能像这个狗腿一般逃跑……”
说话的，是牛皮阿。那张黄蜡蜡的脸以鼻为圆心恶狠狠的皱成了一团。一手扯着一个瘦骨嶙峋、大约**岁的瘌痢男孩。呸的一声将一口痰吐在了他身上，凶神恶煞的边踢边呵斥：“逃跑！我叫你跑！老叫你跑！哪条腿跑的老就打断你哪条！”他脚下的男孩儿早已经是抖抖的团成了一个团，却是咬着牙只是哼哼，硬是一句求饶的话都不说。
即便如此，也没有给他换来一丝的宽恕。直到一旁的万七爷站了起身，睨了地上的成了一团的男孩儿一眼。那牛皮阿这才会意的猛地一脚将那男孩儿踢到了墙根处，朝万七爷点头哈腰，又是恶狠狠的对一众孩童道：“七爷有话要说，你们留心听着。”
牛皮阿此人变脸比翻书都快。
那万七爷倒是生的圆润，笑眯眯的说：“到了我万某人的地盘上，便要专心替我做事。我万某人是赏罚分明的。做的坏，就像这小畜牲一般下场。做得好，自然也有赏。”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了几个铜钱丢掉为的少年面前，道：“宝泉还是咱们这儿最能办事的，这是他今天的赏钱。”
那周宝泉大咧咧的摸摸后脑勺，舔着笑说道：“全赖七爷教导有方。”
“以后，你们要向着宝泉多习。好的，不仅有钱赚，还有肉吃。”
余未寅暗自咽了咽口水。来到这盗贼老窝已经个月了，她第一次见到了他们真正的老大。而这人虽然看上去比那牛皮阿和蔼不少。可却叫人由心一颤。今日，出师未捷本就不是什么好兆头。如今又碰到这样一个叫人感到可怖的人。余未寅面对本就不堪的未来，更是紧紧的为自己与哭娃捏了把汗。
哭娃，是余未寅在这儿的金兰姐妹。自进入这个鬼地方以来，她俩便形影不离的在一块儿。也或许只因为是唯一的两个姑娘家。但余未寅对于这个总是凄凄惨惨的妹妹有一股别样的好感。
而哭娃之所以名为哭娃，只因为她几乎醒着的时间要被她哭去一大半。若是余未寅是靠着小聪明在这个团伙内得以偷生，那么哭娃便全是靠了这一把眼泪换取他人的怜悯。
她想要握住哭娃的手，至少寻求一些体温。可发现哭娃与自己中间还站着一人。眼见她将头埋得低低的，瑟瑟发抖。余未寅心中是有些愧疚的。
还记得昨日晚上，牛皮阿将他们一群孩童都召集到一块儿，颐指气使的说着：“明天，就是对你们这么长时间训练来的一次考验。做得好的人，有肉吃。”
整整个多月没吃上一口饱饭的余未寅拉着哭娃的手，毅然决然的说道：“妹妹，不管今天怎么样。我们一定要吃上肉。”
可结果呢。她信心满满的却是失手了。第一次出手，也第一次失手。
“小东西！敢跑到我这儿来偷东西，是吃了雄心豹胆了吧！走，跟我去衙门！”
晌午十分，看热闹的人也不在少数。没一会儿，突然有人大叫“哎呀，我的手镯不见了！”“我的钱袋也不见了！”这一行人中有笨的，有聪明的，也有倒霉的。至少现在看来，有人已经完成任务了。
哭娃看得胆战心惊又津津有味之际，她激动的说：“姐姐！我们赶紧也过去吧！好多人呢。”说着她便要跑出去。却是被余未寅一把拉住，直接回头往相反的方向跑去。直到跑出了两条街，余未寅这才稍稍喘了口气，语气严厉的说道：“你真傻还是假傻呀，哪有人做贼叫的那么大声的。你真想去见识见识衙门吗？还是你活得不耐烦啦！”
虽然哭娃被训斥的又一次泪流满面，但余未寅还是重重的甩开了哭娃的手。此刻，她的心还未平复。哭娃只看到了偷成功的喜悦，而余未寅看到的是被拉着去衙门的那个孩，无论谁沾上了那种地方总是废了。
看着哭娃分明受了委屈愤愤的表情，余未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毕竟这哭娃淳朴得很，若没有看护，必然容易遭殃。可转念一想，只要晚上她保证哭娃能吃上肉，哭娃一准儿能笑。
要说这余未寅虽然年纪尚幼，但始终是大家闺秀出身。认值钱的物件还是有点门道的。万七爷虽然没有指定他们具体的物件，可对于余未寅而言要拔得头筹还是有些伤脑筋的。毕竟这繁华大街上什么都有，保不齐总有瞎猫碰上死耗。
她细细的观望着过往的每一个行人，从衣着打扮，到玳瑁配饰，再到金银饰。她发现这儿的人虽打扮得体，可大多戴的也值不了几个钱。直到过了晌午十分，肚也开始咕噜噜的叫，她仍旧是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合适的下手对象。
直到天快黑了，余未寅才拖沓着脚步来到了一家铺面前，她本能的停下脚步，因为她认得挂在门口的那个‘钱’字。这是一家钱庄。进进出出之人，皆是雍容华贵的打扮。
她心中暗暗的下决心：我要偷那些有钱人。他们身上的东西，可不是金钱能估量的。只要成事了，莫说今天，以后都有肉吃。
而此时，钱庄里头也不负她所望，出来了一个长得英气，身形挺拔的玉面公。那一身绸缎料锦衣华服，考究的鎏金丝线，便是由骨里透着一股贵气。尤其是他腰间挂的一块陈色通透的美玉，只乍一看便是不凡之物。
“大少爷，您慢走。”
“刘掌柜，你回去吧。别送了。”
在那公身边一个稍年幼一些的小公猛地脚下一绊被这公稳稳接住。那掌柜的长舒了一口气，道：“少爷您可小心着点呢。”
余未寅躲在角落中定定的将那块美玉看着，又是在心中盘算着那欣长的身影。
很好，就是他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活络了十根手指，从怀中摸出了一把磨得锃光瓦亮的小刀，踏着毫无声息的步便是跟了上去。要说心中没有忐忑是假的，可好不容易寻到这样一个目标，她更是难掩激动。只觉得香醇肥美的肉近在眼前，就差送进嘴里这一步了。
每近一步，余未寅便能感到自己因紧张额头又多沁出了一些细密的汗来。那握着小刀的手早已被汗染得湿漉漉的。她又是使劲的往身上蹭了蹭汗水。此时，她距离那华贵公已只有几步之，那块美玉更是在她眼中闪着灼灼的光芒。
本是黄昏，如今又暗了几分，四下一看，大街上并没有人。余未寅有信心，自己能一击即中。她只需要轻轻一划，顺手接过掉下的美玉，再转头离开。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流畅清晰，神不知鬼不觉。对于苦练‘快’两个月的她而言，毫无任何压力。
可就在自己手刚触碰到那块美玉，还未上刀之时。突然，她的手被人握住。这来得突然、力道又大，叫她一下便将手中的小刀掉在了地上。只见前一刻还同弟弟在谈笑风生的公，此刻已经定定的将余未寅看着，他瞟了一眼地下的小刀，又是盯着余未寅的脸看了一会儿。
就这么一刹那，余未寅心中却觉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的前襟已是被自己的汗水染湿了一大片，而浑身也因瞬间的紧张打颤发抖。
四目交错间，那公的眼神已柔了下来，“这么晚了，你家人该担心了。回去吧。”说着，他又是将余未寅的手摊开。掏了几个散钱放在她手心中。便是放开了她的手，一个转身，招呼着一言不发的弟弟走了。
什么都没了。余未寅看着手中的散钱，以及淤青一片的手腕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心中知道，什么都完了。余未寅无力的捡起地上的小刀。
不知何时便尾随着她俩的牛皮阿便是出现，给了余未寅火辣辣的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人倒地。“没用的东西！”说着，又是给了余未寅狠狠一脚。他又捡过地上的散钱塞进怀中。一手提着余未寅，一手提着候在一旁的哭娃便是快步回到了那磨了他们半条命的破陋屋。
“爷，我得了一根玉发簪。”
“爷！我的是一整袋儿银！”
“爷，我得了一件漂亮的衣服……”
“爷！我摸到了一根金手链！”
除了余未寅与哭娃。即便是得了一件破衣服的那孩，也是一点儿都不甘人后的模样。
万七爷只是挥了挥手，示意牛皮阿替他接过。略略点头，还算满意。随即，那万七爷将眼光看向了一直未有动作的余未寅及哭娃。
“怎么着，有东西赶紧交出来给咱七爷呗。否则，小心你们的皮肉。”
牛皮阿似笑非笑的说着，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却是叫余未寅又恨又怕。
而那周宝泉笑嘻嘻的说道：“丫头，得了什么好东西。快让我瞧瞧。”
“什么都没偷到。”余未寅的话，就似蚊叫。那本是兴高采烈的周宝泉一下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便是转而看向哭娃，看着她一副哭相就想要将她略过。将将要替这两个妹妹说好话，可哭娃竟是畏畏缩缩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玉来。
“拿来瞧瞧。”
听了万七爷饶有兴致的声音，余未寅这才抬起了头，看着哭娃走向万七爷的背影。她费解的是，到底哭娃是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悄然无息的偷到东西了。可就当哭娃将东西交到万七爷手中的那一刹那，她终于看见了那是她保护了一的玉佩，是从小戴在身边辟邪压惊用的。到了这儿之后，她将玉佩缝在枕头里的。看着哭娃仍旧是将头压得低低的，一副要哭不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