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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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是什么意思-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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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儿八经的会点武功,一般三两个人近不得身的。他锻炼是很坚持和努力的,这一点我很知道。

世界突然静下来。空气凝固了几秒钟,或者几个小时、几个世纪。

“不干什么。”鬈毛忽然浅浅笑了一下,把黑皮放了。但一只手还是搭在他肩上,大拇指顶着他的下巴,我在近旁清清楚楚的听到他低声说,“我今天放你一马,下不为例,否则你准备点儿血来放。记住了。”他的声音本来就低沉,现在开始变声,带点儿磁性的幽暗,哑着嗓子威胁起人来,更有一种格外的震慑力。

鬈毛坐回座位,继续抽烟。哥们几个冷了冷,又开始吆喝着喝起酒来,就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虚惊一场,我无法想象当时如果真的开打了,我该如何自处。

舞厅要到午夜两点才散场,可是10点钟,我必须走了,大家醉熏熏的,胡乱说要送我。只有鬈毛还是清醒的。他从来不喝酒,任何酒都不喝。他要大家继续玩,说他送我回家后再来。

出了舞厅门,刺头追了出来,把鬈毛拉到一边拍拍他的肩,我听到他低声道:“你不该对黑皮那样凶,自家兄弟嘛。你知道他就是那么个人,大嘴巴,满嘴跑火车,其实没恶意的。——以后别带她来这种地方了。”

鬈毛什么话也没说。

疯狂刺激的“快乐门之夜”草草结束了。留给我的是长久的兴奋和永不可消磨的成长的痕迹。

2、有女初成有所怀

快乐门之夜以后,直到中考结束放暑假,我一直没有时间再跟鬈毛出去玩。鬈毛在郊区中学寄宿,一周也不回一次家。偶尔在路上碰到,打个照面,我总不忘问候他的那些个狐朋狗友,尤其是他的死党刺头和简单鲁莽又可爱的黑皮。

“那天晚上,黑皮把我当作你的女朋友了?”一次,我问鬈毛。

“嗯。”

“奇怪了,他怎么会那么误会呢?笨死了。”

“谁知道。”

“那,你到底有女朋友没有?”我好奇。

“没。”

“那个抽你的烟的女孩子呢?应该算吧,小说上说,抽同一支烟就是间接接吻。”我洋洋得意,“接吻”可是件极其重大的事情。

“她是不是你女朋友?”

“她叫什么名字?”

“哈哈,你不说我也知道,想蒙我?刺头早告诉我了,她叫阿媚,是不是?”

“她跟你一个学校吗?你们是同学吧,要不怎么认识的?”

“她多大了?”

“你这里有没有她的照片?给我看看嘛,别那么小气。”

“喂,问你呢!听到没有?”

“——你有完没完?”

我兴致勃勃的,突然被这么一声呛,一下子就冒火了,直跳起来:“喂,你现在出息了,脾气日见长啊,敢给我脸色看了!”

鬈毛立马歇菜,不乱冒泡泡了:“不是啦,我是说,你少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好复习,实验高中是那么容易考的?”

“你还跟我妈一个腔调了。用不着你操心!”我砸下一句话扬长而去。确实用不着他操心,我的成绩配得上实验中学校长恭请我大驾光临去他们最好的班,好令他们蓬荜生辉。

需要操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我有一个非常、非常、非常严重的秘密,埋在极深、极深、极深的心间,妈妈不知道,老师不知道,最好的朋友不知道,连天地空气都不知道,甚至我自己平时都不敢多想,担心被风儿、云儿,被太阳、星星偷窥到了心里头的秘密。可是憋在心里又委实难受,而且没有主张,到底想找个人倾诉和咨询。本来想要说给他听的,因为他可靠可信,而且跟我的生活没有关系,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他居然对我这么不友好,我当然就什么都不跟他说了。

考试后一口气睡了两天,作为奖励,爸爸妈妈带我飞去云南,旅游了一趟,回来时已经是8月中旬了。张榜出来,我也忐忑不安的跑去看,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看另一个人的名字,让我高兴的是,我看到了。

当然我也知道白海不可能自己考上实验高中,更不可能进实验班,就算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和,他也不可能。可是他还是成了我的同班同学,这当然是社会腐败,可是我多么高兴这个社会还有腐败啊。

看榜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鬈毛家拿日记本。心里实在攒了太多的心思要倾吐,有太多的情愫要抒发。

中考之前,我的日记本就放在鬈毛家里了。妈妈对我日记的欲望,就像妖怪对唐僧肉的欲望,而爸爸有时候也表现得像个神偷大盗,或者有偷窥欲嗜好者。为了保证隐私不被侵犯,我没少花心思,带锁的日记本、带锁的抽屉、带锁的房门,房里的什么旮旯犄角我都发掘过,而且隔三差四的转移地点,可总还是感觉不安全,放在学校也满不是那么回事。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处所:鬈毛家里。

我捧着日记本,就象捧着自己的心,屁颠屁颠的跑去,鬈毛问都没问,看也不看,就把我领进他的房子,把抽屉一拉。

虽然对鬈毛没什么不信任的,但我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放日记本的时候,将一个角很小心的对着一枚大头针尖,这一次拉开抽屉,日记本的那个角还是原样的对着针尖。

我是又满意又奇怪,故意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本子吗?”

“你不说是日记本吗?”

我奇怪了:“你没有动我的日记啊。你不想偷看吗?”

“不想。”鬈毛永远淡淡的。

人真是奇怪,别人想偷看的时候,下了死命的护着藏着掖着,别人没兴趣看了,又觉得失落。我碰了软钉子,有点恼羞道:“好啊,你不关心我!”

鬈毛看着我,若有若无的笑:“拜托,你每天话那么多,什么都说了,你不就是这么一些东西吗?还能写什么?我都知道了。”

哼,他太小看我了,我就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说出来一定吓死他。

东方阿姨出去卖花了,鬈毛中午要做了饭给她送过去。他出去后,我坐下来开始写日记。心里有千言万语,本子摊开,却落不下笔,长吁短叹、抓耳挠腮半天,也不过不着边际的写下四句清溪小姑歌:

日暮风吹,

叶落依枝,

丹心寸意,

愁君未知!

再写,还是“日暮风吹”。还想写点别的,却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想要轻轻的描出他的名字,每每刚两划就嘎然而止了,想到白海的音容相貌、言谈举止,他的一颦一笑、一怒一嗔,不觉痴痴的入了神。

白海是初二随父母调动转学到我班的,一来就是体育委员。我是副班长,分管文体,正好是他的顶头上司。这倒是很公平,因为他爸爸正好是我爸爸的顶头上司。白海的到来受到了我们班四毛极其热烈的欢迎,因为四毛的成绩从此从倒数第一“进步”到了倒数第二。

“发什么呆?”门一响,鬈毛已经站在我面前了,手里拿着两片西瓜。我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把日记本扑上,脸顿时红成了酱紫色。

两人对坐着,默默的啃手里的东西,我全然不知道吃的是什么。

“明天中午你到我们学校来好不好?”我没头没脑的低声请求,少有的柔声细气,连自己都吃惊。

“好。”他一口应承,居然不问是什么事情。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要说,而且,我早已经习惯了事无巨细的跟他絮絮叨叨。

“你帮我看一个人……”

他静静的听着,目无表情。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可他那轻描淡写的样子,实在配不上事情的重要程度。我急了:“哎,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你到底怎么想嘛?”

他静默了半天,垂着眼睑缓缓问:“你喜欢他什么?”

“他的眼睛啊,”我不假思索的,“很大很深很亮的。还有……他比较坏。真的,他的气质在实验中学特别另类,流里流气的,老是敞着衣服领子,露着胳膊,样子邪邪的——你不知道,我真的很怕他考不上试验高中,那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其实我也没别的想法,就想像现在这样,永远跟他做同学,永远在一起……”

“永远?”鬈毛冷不丁的插一句,“永远是什么意思?”

“就是永永远远啊,”我脱口而出,“就是不但今生今世,而且投胎转世了,也不变,还是同学,还可以这样……哎呀,你好讨厌啊,我说不好啦,反正明天中午你看到就知道了。”我意识到自己的沉迷陶醉,大羞大窘。

“我去。不过你还小,主要精力应该是学习。”鬈毛淡淡道,教训的口气就像我妈妈,“他知道你……这样吗?”

“当然不知道啦,”我急了,“全世界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一定要保守秘密哦。”鬈毛保守了我无数的秘密,从偷家里的钱买零食,到考试卷子上假冒爸爸妈妈签名,从用不干胶贴画对付讨厌的老师,到抄送、传播、粘贴讽刺班主任的漫画和顺口溜,每一个秘密都事关重大,这一次尤其兹事体大。

“什么秘密啊,能不能让阿姨知道?”东方阿姨应声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几乎背过气去。但是她显然没有听到什么,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中:“今天的花都卖完了,有个茶楼新开张,都包了!寒,家里还有文竹吗?我答应多送他们一盆。”

“恭喜你,阿姨。你的花种得那么好,别人自然愿意买。”我是个马屁精,因为大人都喜欢被吹捧。

东方阿姨果然笑出声来,说:“哟,假小子的嘴好甜啊。”

我不好意思了:“什么假小子啊,我都要读高中了,爸妈都叫我的大名了。”

“是啊,”阿姨笑道,“冰妹子现在出落成大姑娘了,让阿姨看看,是个漂亮丫头呢!”她曾告诉我,她很希望有个女儿。

“什么呀,”从来没有人这样夸过我,我羞红了脸,道:“妈妈还总骂我毛丫头呢。”

阿姨笑:“阿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她的神情很快的暗淡和落寞下去,但只是一瞬间,马上笑说:“花儿一样的年纪,总是漂亮的,自己还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好意思承认。”

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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