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这可万万使不得！”听闻琉璃竟是想挖去楚璟霙一只眼珠子，唐秀秀吓得六神无主。怎么平日看起来似神仙不食人间烟火的琉璃，狠下心就连地狱阎罗也望尘莫及。
唐秀秀是极其怕血的，更别提让她在旁看着楚璟霙自剜一目。即便知晓琉璃言出必践的性子，楚煜只得好言相劝：“不论当年五哥有何过错，毕竟是时隔多年。还望师父能不计前嫌，免得五哥受剜目之苦。”
无动于衷的琉璃只是将目光看向楚璟霙，后者则是凄然一笑，当他从琉璃藏书阁中偷走那本绝世秘籍时，就已料到会是这种结局。
撕下半块衣袖将匕首绑在手上，楚璟霙用那双诡异又妖冶的碧色的双眸留恋得环顾周遭一圈，猛的抬手将尖锐的匕首捅进左边的眼窝中。
飞溅起得血花，瞬间将青石台一隅染红。唐秀秀脚下一软，胃中如同翻江倒海似的干呕起来。
“煜儿，带秀秀退下吧。”琉璃却是见怪不怪的端起茶盏，有些怜惜得望着被吓坏的少女。
原本就不欲久留的楚煜皱眉领命而去，手中搀扶的唐秀秀已经明显在发抖，脸色苍白如纸，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只怕今日琉璃的用意便是想让唐秀秀见血练胆。
楚璟霙左眼此时已变成可怖的血窝，黑红色的血色浸满原本白皙清隽的面孔，沾血的匕首上，赫然挑着一只被浓稠血水包裹的眼珠。
琉璃不语，只是取出青玉水烟管，用烟斗重重打在楚璟霙咽喉处。
静谧的后花园立刻有了痛苦的呻 吟，因钻心刻骨的疼痛而几欲站立不稳的楚璟霙，捂住流血不止的眼窝，他知道从此刻起自己今生只能是个独眼人。
“多谢国师大人宽恕！”失声多年的楚璟霙，此刻的话语带着几分沙哑。当年盗走秘籍，他所付出的代价便是：做了七年的哑巴，日日忍受无法言语之苦。
☆、第二百零五章 伊耶那岐
落叶堆积的庭院中，一只体态硕大的雪狼正在酣睡，应楚煜召唤而来的疾风如今可是成了瑞王府的守护神。至于能让他堂堂雪狼王出山的原因：还是唐秀秀那个麻烦精。
那小女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愣是将六哥楚煜哄得鬼迷心窍，就连见血受惊这点小事，还得专程请他这般神武的狼神前来保驾护航。
闭目打盹时，疾风感到身边有个小小的人影在不断凑近，抖了抖支楞着的双耳，铜铃般的双目猛的张开，却见一个约莫八、九岁的男孩怯生生的望着自己。
不知楚煜府上何时多了个男娃的疾风开始瞎琢磨，人类的孩子难不成都是长得这么快，他与楚煜不过半年不见，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到疾风这只会说话的神奇雪狼，楚九踌躇一阵，结结巴巴的开口道：“请…请问你是狼神大人吗？”早就听说六哥楚煜有位了不得的半神朋友，今日他亲眼见到传说中那只巨大的雪狼，心底早已偷偷膜拜过好几遍。
“自然。”在楚九崇拜外加敬畏的眼神中，疾风变得神气十足，毛茸茸的尾巴得意的摇来晃去。即使是几年前的狼崽子，也终得翻身之日，变成人人敬畏的北沧狼神。
得到疾风肯定回答的楚九再接再厉道：“听说雪狼大人是六哥的朋友，今日小九也想和你交个朋友。”能见到心目中的神明，楚九激动得小脸通红。
“没兴趣。”疾风像是不屑般重新恢复假寐，笑话，想与他结交可
没那么容易！小时候，楚煜那套出神入化的穿云刀法，可是将他收拾的服服帖帖。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男娃，在他眼中简直跟脆弱的人偶没两样，他才没兴趣陪这么个孩子玩过家家。他是北沧草原的狼王，永远只会和强者结伴而行。
“这样啊。”楚九有些遗憾的耷拉着脑袋。只好将袖中藏着的宝贝，取了出来放在地上。“那就等我变得像六哥一样强的时候，再来和狼神大人交这个朋友。”随手将那个包着圆鼓鼓的东西送至疾风鼻尖。
望着楚九渐渐走远的小小背影，疾风起身抖了抖雪白的皮毛，铜铃般的双眸闪过一丝玩味。男孩看样子应该是楚煜的幼弟，小小年纪就有与神明结交之心，当真不同凡响。扒开楚九送来的东西，竟是一包海棠糕。“待到你风华初成之日，便是你我结交之时。”
比起外面喜得知己的两位，已经连续几天卧床不起的唐秀秀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自打见到师伯琉璃令楚璟霙自剜左目的血腥场面，她就状况百出。不醒人世的昏睡了几天几夜，伴随噩梦不断。就连两位老神医也束手无策。楚煜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甚至对多年来的恩师琉璃第一次发了火。
“依老身所见，此病非毒非伤，乃是秀秀丫头心中有郁结，所以才迟迟不愿醒来。”老林一连开出十张药方，轮番给昏睡中的唐秀秀服下，可毫无例外全被吐了个干净。
“照这样下去，就算是九阴灵芝和绝世内力，也未必唤的醒。”老妪也是叹息连连，前几日还爱笑爱闹的唐秀秀怎么转眼就命悬一线。
万般无奈之下，老林只得提出这么个法子。以他行医多年的积累来看，心病只能用心药医。“只怕解铃还须系铃人，秀秀到底是看到什么才会变得如此？若是能将那日情形重现，是否可以找到唤醒她的办法？”
尽管知道剜去左目的楚璟霙此时一定不会好过，但为了挽回眼下岌岌可危的局面，琉璃亲自出面，将楚璟霙请至瑞王府。
听闻唐秀秀因当日之事落下病根，楚璟霙二话没说就取出了来自回纥母家的回魂茶。
当看到犀角杯中冒着旖旎色泽的紫色茶汤，所有人心中都像绷着跟丝弦。传说中能唤回人前世、今生记忆的巫蛊之茶，真的能救人于濒危？
“等服下这回魂茶后，再配合为兄的瞳术便可看到她的记忆，六弟以为如何？”楚璟霙在众人忙于给唐秀秀灌药时，悄悄将楚煜唤至房屋一隅，征询道。
楚煜闻言苦笑一声，如何？他能如何以为？眼下能让唐秀秀从无穷无尽的梦魇中醒过来才是最重要的。
“伊耶那岐需要大量的内力，到时候还得靠你过功。”此时的楚璟霙已经恢复如常，仿佛那日的剜目之苦从未降临，除了左眼处的黑色眼罩提醒他已是残缺之人。如今他剩下的那只碧色眼眸，看起来异常清澈平静，如同蕴藏着璀璨星辰。
一碗回魂茶终是给唐秀秀勉强灌下，在几人的注视下，楚璟霙隔着搭好的垂帘，将目光定定看向唐秀秀。片刻后，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只有琉璃知道，这是瞳术伊耶那岐开启所致。想要练成此功之人，不光需要强大的意志和极高的天赋，甚至每日以香料为食以雨水为饮，保持佛身般的清苦，如此才不会被功力反噬。
而且伊耶那岐的使用也是对修习者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这般可窥探人前尘过往、又能预料未知的逆天奇术，每年只有一次，超过这个限度，那么折损的就是施术者的阳寿。想来楚璟霙能习得伊耶那岐，也是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事到如今，却要依靠楚璟霙来解救唐秀秀，琉璃忽然有点后悔那日剜去他一目的决定。
收神摄心的楚璟霙渐渐进入冥想之境，开启伊耶那岐的右眼也开始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些景象。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如走马灯似的一一浮现在他眼前。
看得出，唐秀秀这十几年的记忆大多都是闪着柔和明亮的白光，昭示着她内心的平和幸福。即使间或有几个被蒙上灰色阴影的片段，也只是一闪而过。
楚璟霙努力将神识探入唐秀秀内心更深处的记忆，那让她宁愿继续沉睡而不愿醒来的记忆究竟是什么？
☆、第二百零六章 终是愧疚
水天碧的身影缓缓倒下，缀着点翠的滴血金簪，像是不解这残忍的一幕，兀自晃动着发出悦耳轻响，在少年的心口绽放出妖娆猩红。
“你就当真如此恨我？！”
“天大地大，任你自在驰骋，只是不许再回北沧！”
“若是如此，就算是赔上性命也得将你留在这宫中！”
顺着唐秀秀深处的记忆碎片越发凌乱，楚璟霙也终于明白她迟迟不能从梦魇中醒来的症结所在。
那日他向琉璃谢罪自剜一目的血腥场面，想来是引发唐秀秀回忆起过往——那个因被金簪刺中心脏，而命悬一线的少年是她的心病。
楚璟霙缓缓闭目，解除了对唐秀秀记忆的窥探。瞳术伊耶那岐的反噬极大，仅仅坚持了这半柱香的时间，他已是到了极限。
“五哥，情况如何？”急于知晓唐秀秀究竟病因何在的楚煜，连忙问道。
“看来是前些日子，为兄自剜一目之事让弟妹受惊了。实在是对不住。”楚璟霙并不打算将自己所看到的据实相告。他知道六弟楚煜对唐秀秀很是在乎，而眼下尚且不知那被金簪所伤的少年究竟与唐秀秀有什么过往，还是等她醒来再作打算为好。
“这么一来就好办了，老身从前救治过这等宿疾。”老林闻言也是放心不少，稍加思索，便又重新挥毫开出药方。
不同于其他人的释怀，琉璃仍旧有些怀疑：“五皇子确定，秀秀丫头的症结再无其他？”不是他多疑，当年楚璟霙从他这里设计盗走秘籍时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如今成年的他只怕更加工于心计。在场能用伊耶那岐窥探到唐秀秀记忆的只有他一人，那么他所言的真伪与否谁都无法去证实。
“绝不敢妄言分毫。”琉璃的怀疑只换来楚璟霙更加诚挚的保证，一时间只好作罢，不再继续追问。
待到四下无人时，楚璟霙将楚煜拦住道：“六弟你们是否惹上了什么不能得罪的人物？”
楚煜闻言皱眉，示意楚璟霙继续说下去。在景汐江湖行走的十年间一直是隐姓埋名的刀狂，关于他的真实身份几乎无人知晓，要说得罪的仇家也不会万里寻仇追到北沧。
楚璟霙回望了眼隔帘后沉睡不醒的唐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