憎恶的矛头不止指向我，还指向无法杀我的他自己。他在这憎恶中，理性似乎已经崩溃了。
“……其实，你讨厌我吧？”
雨龙露出了扭曲的笑容，一边用高傲的语气说着，一边俯视着我的脸。
“一直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啊……呐？讨厌的话就直说讨厌好了，真过份，你装得很累吧。到目前为止，特意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戏弄我吗？”
“不……”我下意识地反驳，但微弱的声音被卡在脖子上的手阻断了——
“少罗嗦！”雨龙不管不顾地冲我咆哮。
我咬紧牙关忍受着好像要把下鄂骨捏碎的力量。
“你就是所谓‘软硬兼施’的家伙？自己若无其事、心血来潮地帮助笨蛋一样惊慌失措的我，其实，很想笑吧？把我捧到高处再重重摔下来，你很高兴了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看到被你耍得团团转的我，你的优越感得到满足了是不是？”
原本清澄透明的眼瞳，此刻充斥着一股黑色的浊流。
“不是的！”
我勉强地从齿缝中挤出这几个字，然而现在的雨龙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看着他闪烁着强光的眼瞳，诡异的笑容，浑浊的视线——看起来简直就像失去理智的野兽一样——
我心中涌出了奇怪的疑问，这真的是雨龙吗？看起来简直像别的什么人似的……是因为平日情绪波动越不显露的人，爆发出来就愈加恐怖？这就是他温柔而清透的外表之下，被深深埋藏的起来的乖戾与狂暴……？
“到现在眼神还那么冷静，绫原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呢……呐、除了你自己以外，你谁也瞧不起，我没说错吧？——只不过是个罪人罢了，却总是这么一副凌然、骄傲、不可触碰的姿态……”
被暴涨的负面情感所支配的雨龙，盯着我发出深沉的低笑：“虽然那样刺下去也不错，不过就太便宜你了吧？不能让你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多么地罪孽深重……”
伴随着突然变得粗暴的语气，闪过寒光的眼镜逼近眼前，已经完全黑化的雨龙一手将我的两只手腕按在头顶上，另一只手伸向我的腹际——他用从我的腰间抽出的皮带，将我的双腕死死绑紧。
“！”混沌的意识突然清醒了。“你在干什么！”
像是逗弄小孩子般，雨龙低头笑了起来，他摘去眼镜随意地甩去一边，然后脸凑近我，用甜糯而冷彻、宛若无机质感的嗓音在我的耳边轻轻说。
“怎么了，露出那种害怕的表情，一点都不像绫原你啊。你在害怕吗？——时人？你害怕你最重要的自尊、被我这种……你不放在眼里的弱者……这么践踏？”
耳垂上传来一阵湿润，伴随着舌头的□，我还感觉到酥麻的啃咬……一阵恶寒蹿上我的背脊，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抖起来。
“真是不错的表情啊……”雨龙瞪着眼睛静静地笑了，缺少了眼镜的遮掩，那双近在咫尺的、原本清澈而美丽的眼眸中此刻深重的浊流，令我觉得怵目惊心。
“呐、你知道吗？我至今所看到的，时人的表情——微笑的表情、温柔的表情、沉默的表情、疏离的表情、高傲的表情……”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边说边伸开手掌，扳手指记出“五”这个数字，然后摩挲着我的脸颊，刚才还冰凉的手此刻像是燃烧着的火焰一样滚烫。
“就这样吗？只知道这些。所以啊，我还想看看其他各种表情。虽然也想看笑着或是哭泣的表情，不过胆怯或恐怖的表情也不错呢，还有、对了……”
他的眼中缠绕着厌恶及疯狂，甜美的低语响起：“最后想看到的……果然还是死时的表情啊。”
跪在地上的膝盖提起来，朝着我的腹部毫不留情地踏了下来。内脏像是全部翻转般的疼痛和反胃，我本能地蜷缩起身子，但头发被向后扯住，被强制性拉直的身体完完全全动弹不得。
“……唔！！”
向上仰起的喉咙被用力地咬住，腹部受到更沉重的压迫，我感觉到牙齿咬入薄薄的皮肤……那只是为了让我感到痛苦而使的手段罢了。直到被松开，喉管中才得以漏出痛苦的喘息。
“……唔……”
背部与地面剧烈摩擦，脊椎好像要断掉似的剧痛，血、水混合而成黏糊糊的一大滩液体附着在后背上，头像是快裂开一样痛得不断渗出汗水，除了闷哼之外说不出其他话。
“没想到吧，你瞧不起的我，只会被你耍、被你玩弄的我，也有玩弄你的一天……”
压迫着腹部的重量忽然消失了。正想着解脱了的刹那。
衬衫被一双蛮横的手扯破了。几颗没有飞出去的扣子靠着残存的线段悬在边缘。瞬间，暴露在空气中的肩膀和前胸在风中不住战栗，心底和身体一样冰凉，羞耻心被一下子煽动起来。
“真是不错的风景啊……”从他喉咙里发出了深沉的声音，干涩的笑声低低响起。
不行——杀我可以，无论怎样殴打我、用言语凌迟我——也都没关系，这是赎罪，受到怎样的伤害都是理所应当的，唯独那种事情……尊严被剥夺那种事情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
银色的风刃将缚住手腕的皮带割断，刚刚恢复自由的双手被雨龙眼疾手快地死死扣住了。仿佛一下子发现了伤害我的方法，诡异的笑容浮上他的嘴角。
“刚才好像只有躯壳一样，现在这样才有意义啊……”充满了黑色的恶意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那是追踪猎物、享受着我饱含耻辱与痛苦的表情的狰狞眼瞳。
“要是这种程度就不反抗了，可不好玩了……”带着冷酷无情的笑容，他的手伸向我的胸部。
我咬紧牙关，忍受着此生从未有过的屈辱感的同时，开始挣扎。
可两只交叠的手腕被钳子般的手死死压在头顶上，先前的不抵抗令我陷入了这种被动的状况，现在除了杀死他，我根本没法从这种毫无防备的姿态中挣脱。
“罪人！”
雨龙吐出了既直接又粗鄙的咒骂，冰冷的双眸里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憎恨、恶意，全身都暴露在他翻滚的杀气之中，皮肤感觉到针刺般的痛楚，而那刺痛更因为实质上的触碰而更加的不堪忍受。
身躯被受到愤恨的牵引而伸出的欲火焚身的指尖触及时，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身体内部传来破碎的声音。这种行为绝不是为了爱情的交流，而是被当成折磨心灵的方法。身体被侵犯、被蹂躏、被践踏，被摧毁的是身为人类的尊严。他要彻彻底底摧毁掉我的意志，他恨我恨到了这种地步。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的出现，你让我抱持希望、让我明了、让我迎向毁灭之路，都是你的错。罪无可恕……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
我用自己早已掏空的心灵，倾听他的声音和情绪。他那仿佛榨干身体所有力气发出的咒骂声，“噗通”地掉入我的身体内部空荡荡且深不见底的区域——落在我心里最为深邃的那一个角落。
……我该怎么做才好？
有如无底洞般的心底深处，传来空虚的声音。
‘这是你应得的，犯下那么多杀孽的你——’
可即使这样……就该任骄傲被抹杀、尊严被践踏吗？
‘——杀了他！’
是任自己被摧毁，还是让自己罪上加罪？
‘杀了自己——’
我的思绪内部呈现出的截然两极的声音，在彼此冲突抵销之后，化作为这般如同交响诗篇一般协奏齐鸣的、满载着虚无的震荡声——
‘受到这样无法忍受的对待，干脆就死吧，死吧，死吧——去死吧，死、死、死、死、死……’
正在这个时候——
“喀剌剌——”玻璃窗崩碎的瞬间，狂风从窗外卷席而来，伴随着这样暴虐的气流，带着一抹熟悉的橘黄色的黑色身影眨眼间便出现在旁边。
从窗户里闯进来的一护一脚踢开雨龙。
我抓住敞开的衬衣，踉踉跄跄地扶墙站起，血不住地从嘴角流出、自胸口渗出，温暖的血液顺着暴露在外的白皙小腹流到拉开的拉链上。当真难看至极。
一护的视线扫过我，然后就死死定住了，狂暴的怒意里夹杂着不可置信、怜惜、以及刺骨的伤痛。他不堪承受似的想要转开视线时，我冷漠地对上他的眼睛。
一护因为我毫无动摇的眼瞳而倍觉意外地瞪圆了眼，但分神只有一瞬，下一秒，暴怒又掩盖掉他眼睛里的一切情绪，他不善地偏过头，如剑般的视线直直射向雨龙。
“你这家伙……”他挥动斩魄刀冲了上去，从喉咙深处发出的狂躁低吼，因情绪过份压抑而无从释放满溢的怒意；代替受到膨胀的情感所抑制的言语，尖锐的风压，将满溢的杀气卷成漩涡袭向雨龙。
先前被一护踢得后背狠狠撞上墙壁后，“啧”，雨龙不悦地哼出来的同时迅速转身，憎恨的视线锁定在一护身上——用出现在手中的灵弓架住一护的刀，他曲起右膝顶上一护的腹部，一护向后一跃，拉开距离躲开这一击。
毫不放松地逼近时，雨龙的嘴角拉开一丝高傲的笑容：“死吧！”
一护针锋相对的气势丝毫不逊于他：“这是我这边的台词！”
碰撞的声音，被弹开的声音。不规则的脚步声。房间的置物被不断碰落的乒乓声。墙壁被光箭与刀尖凿开的声音。除此之外，唯有伴随着激烈气氛的静寂。
窗外最后一缕如血残阳正与深灰色的地平线争夺天空，在不知不觉中已然降临的夜幕中，光线昏暗的屋内，风卷起漩涡，将两个人重重摔在房间的两侧。
“你们都别闹了！”
我厉声喝住了迅速打滚跃起、正打算朝对方扑过去的两人。
雨龙仍是一脸高傲而暴戾的笑容，看样子他仍处于黑化状态。我冷冷地对他说：“即已锁定我为你的复仇对象，就等于说你放弃了对‘死神’的仇恨的权力。”
雨龙吹了声口哨，以悠闲的眼神俯视着我，简直就像看着掉进陷阱里的猎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