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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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屋-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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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女人被大树压倒在下面。一个女人的头压破了,脑浆染满了树背,溅得远远的地上一片花花的,整个脑袋不见了,脖子那边鲜血淋漓,模糊不清。其它三个女人一个压住胸脯,胸脯扁了,扁得如片,凹贴在树上,双手扒着树,仿佛爬在那里。第二个正压中脖子,于是头颈两断分开,脑袋滚了几步远。第三个压着的是肚子,那肚子的东西从她裤裆中间的*窜出来,在那蠕动着,血水透湿了她的裤裆,流出大腿外面。她的双目依然睁着,睁得老大,发出一股奇异的青光。

  四周的幸存者看到面前的情景都像一桩木椿钉在地上不动了。

  刘天金瘫痪在地上站不起来。

  刘椿古、谢桂贞吓得脸色如土。

  刘青青一直坐在那里木木的。

  刘双喜晕倒在那里,左大腿压在树下拿不出来。他在大树倒下的那瞬间冲向刘青青的身边,拼命地推了她一把……

  傍晚,爹爹坑犹如地球爆炸了似的骚动起来,全村老老小小几乎都往坑口赶来了。大家齐力扛起那棵长长的大树,推到了沟底。四家死者的家属跪在地上嚎哭,把山谷震得一片嗡嗡作响。刘福祥和刘思明在坑外得知消息奔跑赶来,未稳脚就被那些哭啼着的人围住,被他们大咒大骂。一个老婆子悲恸地晕倒在刘思明脚下,刘思明忙把她扶在一边,他的鼻子一抽搐,大滴的泪顺着鼻梁而下。刘福祥的双腿被死者的家属们紧紧抱住不放。那一个中年妇女疯婆一样嘶咬着刘福祥的膝盖,裤子咬破了,刘福祥抿住嘴唇,睁着干涸无泪的眼睛望着面前四具死尸。

  死者的亲人都在呼三喝四,埋怨刘福祥。他们在怒哮着,男人粗暴地企图涌向刘福祥那边去揍他。

  刘天金挥着手大喊,阻住了那些男人。

  刘青青看到这里,一个人背着身子在那里潸潸地远盯着远方深蓝的山轮,泪流到了脖子下。

  刘双喜的左大腿压碎了。他醒来后,几个人要把他抬回去时,被一个死者的家属看见后,冲过来挥起一脚踢在刘双喜的腰上,接着又是几脚。抬刘双喜的人不得不用自己的身子挡住,那男人因此大骂:“你们护什么?你们的人死了又怎的?就是这乌龟蛋害了四条人命!你们还要为他护着,是想捞他的小鸡水吃吗?”那男人所说的“小鸡水”即男人的精液。

  抬刘双喜的人低着脑袋,承受着那男人的污骂。

  天黑之后,坑口还在嘈杂不停,死者家属不愿意轻而易举了却了这场灾难,每个死者家属提出给三十万元的抚恤费,否则不休。

  这时从爹爹坑里赶出来观看的人陆陆续续回去了大半,他们长长地叹息,道三道四,都说刘福祥从乡政府好端端回来筑路是手脚生痒,就跟二流子没事找事拿棍子去玩卵睾一样。他们还骂刘福祥不安份,自己陀螺似的歪七扭八坐不安睡不着,却要把村里人搜肠刮肚搅得没个安宁。

  刘福祥说话了。

  他迎着死者家属们的目光直声直气道:“我看,每家发十万吧。”

  刹那间,死者们的家属都跳起来:“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悲凉的哭声又缠绕山谷震撼着夜空。

  那个老婆子跌跌爬爬地往刘福祥撞过来,一下,两下……刘福祥迅速抓住那老婆子再次冲过来的脑袋。可是,刘福祥抓住了这一边,那一边冷不防地又撞来一只脑袋,两只脑袋,三只脑袋……女人们一个个都朝他狠狠地撞来。死者家属的男人也趁机围过来对刘福祥拳打脚踢,扯头发。

  此刻旁边的村民一齐拉住了那些横蛮的人。

  刘福祥的脸被打肿了一块,头发被扯得蓬乱,可他仍打硬话:“你们宰了我也罢,要我多给一个毫子也办不到!人死了,总不能用钱把她们买活,我们爹爹坑穷得*放不出一个屁来,哪能拿出这笔钱来?叫我刘福祥去陪死好了!我死了那筑路的贷款谁也动不得!动了就是王八孙子!这笔贷款是爹爹坑的命根子!”他嚷到这里,将自己的头垂下来:“来吧,我叫你们往这挥两斧头就行,解你们的恨吧!”

  刘思明接着道:“乡亲们,福祥都为大家着想,有些时候也没办法满足大家。”

  “给十万元的抚恤费是少了,我作为村主任,很对不起你们遭难的亲人,这十万元钱只能表示全村人对你们亲人的一点心意,赚少了的,记着帐,以后我们爹爹坑富了再给!”

  死者的家属一会儿沉默了。

第六章
39

  刘德凤得意地把郭大平那天雨夜偷偷背给她的东西摆放在房间里,一件一件地摸索了一遍又一遍,感到这些东西特别珍贵。刘德凤把那些东西当作郭大平,寂寞难过时她就对着那些东西说话。比如当她拿起郭大平送给她的那把梳子时,梳在头发上总以为郭大平帮她梳一样,轻轻的,轻轻的,多么舒服啊。然而瞬间从甜美的陶醉中回到现实时,刘德凤的脸孔又如猛地被淋了一桶冰凉的冷水揪紧了。她知道眼前郭大平留下的东西是冷漠的,无情的,而不是郭大平的真正实体,不过是他用过的日常生活品罢了。郭大平你这小子好狠心啊,眨眼功夫就溜个干净,不知道我日日夜夜想着你睡不着觉吆?哎,哎,嘻嘻,嘿嘿,那夜你不送东西来,不喝我的酒,你就不会叫我偷偷的吃了。那回在山道上碰到你,你对我说的,把我做妈的,做什么妈呢?让我收你做干儿子?傻瓜头,你这城里人就喜欢那么文巴巴的,太文有什么子用,不晓得我们女人想什么,一个老和尚似的,老和尚若有个女人去动动也会……我就不相信老和尚这么正经,小时候就听说过老和尚偷女人的事,不会有这种事吆?

  郭大平啊,你的家在哪个方向?走哪条路去?走时也不告诉我一声的,告诉了,以后找着去,做做你的野老婆也好过日子的,女人不跟男人睡觉不行,就跟树上的果子熟了没人摘腐烂了太可惜,男人不跟女人睡觉就跟好好的大树倒下来让虫蛀了变泥。算了吧,郭大平,我晓得你不喜欢我,看着我可怜同情我,心子骨那么软,可以捏团团,你这种人在世上会吃亏的。世上老实人太少,强恶的人太多。你老爸与你的性子可不一样样呀,你老爸太可怕了,关公相貌,整天不笑。郭大平,那天你出爹爹坑时,我见着了你被他骂个落水鸡婆似的,我就隐在你们棚子不远的树林下,我真有点心疼你,你老爸骂你肯定是因为那回我们睡觉的事情。你老爸骂你不是人,怎的不是人呢?不是人才不干这种事情呢!你这老头子这辈子就没动过女人吗?没动女人怎样生娃?去你老头的!快点死!郭大平你这么高高大大的,还这么窝囊受气,不如跟了我过日子吧?你老爸不是骂你丢了他的老脸吆?丢了他的老脸你就别跟他回去呀,到我家来,有米有盐,有鸡有鸭,有你吃的,要睡有床,还有我夜间跟你煨身子,煨被窝,你还担心什么?该死的郭大平,你说要把我当妈,这怎的不能答应呢?当你的妈也要跟我睡觉就行了,我不要你干什么活,我只要拿你来睡觉……嘻嘻嘻,你那次跟我睡觉还不知道我偷吃了你的……嘻嘻嘻……真够意思的,傻瓜,大傻瓜,越傻的人越有男人味。你回到家里去,家里有女人吗?我还没问你在家里有没有娶个老婆呀,大概没有老婆吧?要不你呆在这山沟里一年半载才回一次,不把老婆馋个口水流个不停吆?城里女人一定比我们山里女人更馋,要不干嘛成天摆架子穿得花花绿绿?你们是怕钱生毛?一定要花个完?城里人该雷打火烧,雷打火烧……郭大平呀,你还来不来爹爹坑放木耳呀?永远不回这里来啦?你这鬼啊,真馋死我啦,我真想那个,跟你睡觉,让我生个孩子接火烟,别看我这把年纪了,我还能生,还能生,比别的女人还能生,真家实货的,不吹牛屁,吹牛屁有什么用场?来吧,生一个孩子给你郭大平看看,看看我能生不?我不相信我不能生,不相信,我还流着月经哪,还没断,没断,还大股大股的流啊,跟流出的泉水一样流啊。来吧,来吧,回来吧,回来吧,郭大平你这鬼啊,我等你,等你回爹爹坑来,你一个人来,不要你老爸那老不死的跟来,他会揪你的耳朵揍你的腮帮子的……你跟他出爹爹坑那天,老不死的不是揍你腮帮子揪你的耳朵说你不是他的儿子,不是他的儿子,你为什么还跟他回去?真笨,真是笨瓜,你郭大平为什么不留下来?不到我这里来?回我这里来一起过……噢,你是嫌我床上有狗虱吆?是啊,我这床上是太多狗虱了,怕什么嘛,会捉个干净的,花上两夜,一定能捉个干净,一个不留,一个不留,这样就方便睡觉啦,舒舒服服睡……我们有了孩子,多好呀,多好,你郭大平做爸爸我当妈妈,啧啧,啧啧,这多有意思的,多有意思,别人有了孩子我也有了,我也可以把脚步踩得咚咚响一个劲地走路,有孩子啦……不是一个不生孩的母猪,我能生,只要有男人……有男人不会生的是石货,是石母猪,只是会大桶大桶吃个净光的石母猪。郭大平呀,郭大平呀,你不回来我也要像一头石母猪活了一辈子啊,不生一个孩,不生一个孩也不生一只蛋,这命真苦啊,谁还比我苦,谁晓得我苦啊,只有你郭大平晓得我的苦,你是个好男人啊,天地会保佑你万万岁,万万岁。

  刘德凤好几天坐在屋里没出门去做事了,她坐屋里懵懵懂懂的愣着,她看到眼前的墙壁如同无止境的天障,窗外像是茫茫飘渺的海洋。

  40

  这屋子刘德凤感到是玉皇大帝赐给她的避难之地。这时刻她宁愿在屋子里饿着折磨死去,也不想出屋去吸一口空气。前不久她听到村口工地上压死了人,因此她对这屋子更是产生了一种安逸之感。爹爹坑的劳力大多去村口参加筑路了,刘德凤却不能跟着去,她仿佛是让村里人遗弃了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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