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烟花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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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烟花寂寞-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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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    
        我不说,我希望是张煦。他人在香港,应当来。    
        今天,是姚晶的生日。    
        话还没有说完,看到小径上拖男带女来了一大堆人。    
        看清楚些,是赵怡芬与赵月娥,还拖着大宝小宝。我有点惭愧,一直看低她们,不认为她们是姚晶的同类,但是亲情到底有流露的一日。    
        她们似忘记我是谁,并无留神,我知己地把石奇拉到一旁,让大树挡住。    
        但见她们结结棍棍地鞠躬,然后献上鲜花,拉队走了。    
        “是谁?”石奇问,“不像影迷。”    
        “是姚晶的两个姐姐。”    
        “什么?她们?”石奇讶异,“真没想到。”    
        石奇根本不晓得姚晶的真面目,亦无此必要。我温和地再次向他道别。    
        远远传来汽车喇叭声,石奇惊觉地抬抬头。    
        我即时明白,他有朋友在车上等他。    
        是谁?男抑或女?    
        啊忘不了姚晶是一回事,叫他不风流快活又是另外一件事。    
        我还没有机会运用我的想像力,小径尽头已经出现一个穿鲜红大领口裙子的女孩子,身材玲珑浮凸,用双手插着腰,似笑非笑地看着石奇。    
        离远都可以看得出那是个美女,眼睛黑白分明,太阳棕皮肤使她更加健美。    
        石奇连忙赶过去,转头向我挥挥手。    
        我苦笑。    
        石奇一走天就转阴,天渐渐落起雨来,我打开伞。    
        看看表,也到中饭时间,我想张煦大概是要缺席了。    
        伞上的水珠如满天星。    
        我慢慢离开,在微雨中花益发香。    
        走到路边,有人下车叫我:“徐小姐。”    
        我一怔,张煦!    
        “张先生,原来你早已来了。”我惊喜。    
        他戴着副黑眼镜,穿黑西装,文质彬彬,老样子。    
        “你几时来的?”    
        “十点多,我看着你进去。”    
        “你专程等我?”    
        “是,有话要同你说。”    
        “啊”    
        “我们去喝杯咖啡好吗?”    
        我上他的车子,他吩咐司机驶往郊区。    
        张家的人似乎对黑色有莫大的好感,也正配合他们家人的性格:冷漠、高贵、遥远。    
        我们到目的地,雨仍然下。在咖啡室找到一张近窗的座位坐下。    
        他点起一支烟,半晌不说话。    
        张煦这个人绝对不易相处,怎么做夫妻?一块冰似,半日不说一句话,内心世界神秘如金字塔,再费劲也摸不到边际来。    
        张煦终于开口了,他说:“晶去世前一日,我们也说过话。”    
        原来说话是大节目。    
        原来平时他们是不说话的。    
        我等他说下去。    
        “我们谈到分手的问题。”    
        啊!    
        “我的意见是……我的意见是……这样的夫妻关系,不如分开。”    
        咖啡室内本来只有我们一桌人,死寂一片。这个时候多一双年轻的男女进来,坐在不远处。    
        他们在打情骂俏——    
        “如果你爱我,就该跪着正式向我求婚。”    
        “好,我先去买只垫子。”    
        女的推男的一下,男的趁势搂住她。    
        张煦说下去:“她一直在哭。”    
        我呆着一张脸听下去。    
        年轻的女郎说:“唔,人家看见了。”    
        “理他们呢。”男的把她拉得更近一些,上下其手。    
        张煦说:“她哭个不停。”    
        热恋中的男女明目张胆地嘻嘻哈哈拍打对方。    
        张煦忽然忍无可忍,转头对他们大喝一声:“闭嘴!”    
        骂得好。    
        趁他们震惊的时候,我走过去,自口袋里取出一百元,“去,叫计程车到最近的旅馆去,迟者自误,欲火焚身。”    
        那男的还要出声,那个女的拉一拉他袖子,两个人总算离去。    
        领班赶过来道歉。    
        我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张煦用手掩着脸说下去。“我求她不要哭,她叫我出去走走,不用理她。我只得自己去吃酒。”    
        “我想了很久,认为离婚对她有好处。”    
        “我在清晨才回家。她不在床上。我在书房找到她,她整个上身伏在书桌上。她停止哭泣。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她还帮我忙。当天我飞往纽约。”    
        “三天之后,律师通知我,她死于心脏病。”    
        我问:“她是不是自杀?”    
        “不。”他说,“绝对不是。”    
        那么她死于心碎。    
        “她与我结婚时,寄望太大,她是个天真的女人,认为我可以给她一切。事后我令她失望,她失落甚多,又不肯向世人承认,一直不愉快。我原以为分手能够帮助她。” 
           
        “她不能失去你,有你在那里,她至少有个盼望。”    
        他不响,头垂得很低,始终没有除下太阳眼镜。    
        我转变话题:“你几时结婚?”    
        他低低说:“我已结了婚了。”    
        “什么?”    
        他不回答。    
        我有点万念俱灰,他们太会得节哀顺变了,那简直不能置信。    
        “是那个芭蕾舞娘?”    
        他点点头。    
        “你会快乐?”    
        他茫然。    
        我反而不忍,“只要你母亲开心,你就会高兴,男人夹在恶劣的婆媳关系中最痛苦。”他又无法离开家庭独自生存。    
        “但是我会一生想念晶,她待我好到并无一句怨言。”    
        “我想她大概是欠你的,你可信前生吗?”    
        他亦没有回答。    
        我叹口气,召来侍者结帐。    
        车子一直驶出市区。张煦懊悔得出血。如果此刻姚晶在生,也许他会有勇气脱离张老太太来跟姚晶过活,但是姚晶已近年老色衰,能否再支撑一个开销如此庞大的爱巢,实属疑问。 
           
        我苦笑,或许她去得及时呢,再下去更加不堪,她是一个那么在乎姿势的女人。    
        张煦轻轻说:“她看人,一向不准,独独对你,徐小姐,你真的不负她所托。”    
        他真的这么想?其实姚晶根本没有经过选择,只不过当时我恰巧在她身边出现过,她顺手一捞,就把我这个名字抓住,放在遗嘱之内,完全是万念俱灰,全不经意的一种举止,反正除了她的亲人男人,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她的承继人。 
           
        我抬起头,“我到了。”    
        他让我下车。    
        我与他握手道别。    
        寿头在家中等我。    
        见我回来,也不以为意,只说:“看来我真得对你这种间歇性失踪要习以为常才行。”    
        我过去坐下,微笑。    
        “今夜一起吃饭,已订好房间,你父母明天就要回纽约。”    
        “什么地方,吃什么菜?”    
        “你不用管,总而言之跟着来。”他笑,“爸爸的意思是,将来或者你可以帮新文周刊负责两页软性资料如时装化妆之类。”    
        我笑意很浓。“是的,而女人所能够做,不过是那些。”    
        寿林不理我,他自管自说下去,“不过爸爸说你千万别以教育家的姿态出现,教读者如何穿如何吃,人家现在很精明的,看到小家气自是的‘专家文章’是要讪笑的。” 
           
        我问:“今晚吃什么菜?”    
        寿林转过头来,“你看你,又不耐烦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问:“我应该穿什么衣服?”    
        “旗袍。旗袍可以应付任何场合。”    
        我开始换衣服,化妆,梳头。寿林第一次坐在床沿看着我做这些事,好像我们已经成为夫妻。    
        他一边闲闲地道:“你倒说说看,姚晶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寂寞的女人。”    
        “谁相信!”寿林讪笑,“生命中那么多男人,那么浓的戏剧性,那么七彩缤纷。”    
        “不不,其实她是套黑白片。”    
        “佐子,你真是怪,对事物总有与众不同的一套看法。”    
        “但那是事实。”    
        “每个人都认为他看到的是事实。”寿林笑。    
        我不再与他分辩。    
        我换了一件旗袍又一件旗袍,不知怎么,老是拿不定主意。    
        也许是因为寿林全不介意,非常享受的样子,他索性躺在床上,吃巧克力看报纸。    
        巧克力屑全撒在被褥上,一翻身,又被他压在衬衫上,被体温融化,一点一点棕色,邋遢得诙谐。    
        结了婚就是这样子的人,不能计较,还是早些熟悉得好。    
        父母终于来了电话来催。    
        我才匆匆穿袜子鞋子。    
        寿林打个呵欠放下报纸,老夫老妻格,我拉他起床。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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