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结束之后罗恒秋请他去吃牛杂,告诉他他太鲁莽了。
“他们两个争女孩子,你上去凑什么热闹。”罗恒秋说,抢走了他碗里最后一块萝卜。
浸透了汤汁的萝卜相当软熟,邓廷歌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罗恒秋吞了下去。“不阻止的话他们会打起来的。”他说。
两人各自推着自行车回家,经过学校后门的时候又看到了足球队里那两个争执的人。两人身后各自站着十来个满脸戾气的男孩,流里流气。其中一人看到了经过的邓廷歌,立刻指着他:“还有一个!”
这一声喊立刻拉开了两堆人对殴的序幕。有几个人径直冲着邓廷歌跑过来。邓廷歌和罗恒秋立刻跨上自行车猛蹬。
他们踩得飞快,那些人追是追不上了,干脆抓起地上石块扔过来。罗恒秋刚好跟在他后面,那石块没砸到目标人物,伤到了无辜群众。
于是那一场对殴第一个见血的不是互殴的人,而是罗恒秋。他捂着后脑勺翻倒在地,看到邓廷歌从倒地的车子上爬起来冲向自己还对他吼了一句:“跑啊!”
后来罗恒秋的脑袋上缝了几针,留了一道疤。邓廷歌心里愧疚得不行。这场危及高三高材生的斗殴惊动全校,所有人都受到了严肃处理。当时邓廷歌还没那个能耐想清楚,现在再回忆起来,估计那严肃处理背后还有来自罗恒秋家人的一些压力。
然而他惦记起罗恒秋头上的那道疤。伤痕只有一点点,但那一点点地方似乎再也长不出头发了。罗恒秋毕业的时候邓廷歌还趴在他身上拨开头发看过,罗恒秋当时很不好意思。
他说了什么?
邓廷歌记得很清楚。
罗恒秋脸有点红,把邓廷歌从自己身上拽下来,抚平头发:“不看了,很丑。”
“擦头发。”罗恒秋拿着毛巾走出来,扔在他头上。毛巾干燥温暖,很快吸干了头发上的湿气。将毛巾递回给罗恒秋时邓廷歌碰到了他的手指。略微冰凉,一触即离。
罗恒秋将毛巾扔进了洗衣机里,转身发现邓廷歌站在门口看自己。
“什么事?”罗恒秋脱了外套,捋起袖子,‘‘我吃过午饭了,给你叫外卖。”
罗恒秋走到餐桌那里找外卖单。七八张外卖单被夹子夹着放在桌上。他翻了一会,抬头又看到邓廷歌挪到餐桌对面又盯着自己。
“……你有什么事?”
邓廷歌说师兄,你头上的疤我能看看么?
罗恒秋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不能。
邓廷歌不吭气,有些不甘心,但很快又软了声音:“师兄,我是来道歉的。”
罗恒秋说哦,手上继续不停地找外卖单:“吃什么?饭?粉还是面?”
“师兄!”邓廷歌抓住他的手腕,抢走了他手里的外卖单,“听我说话。”
罗恒秋:“放开手,不然立刻离开我的家。”
邓廷歌不放:“师兄,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那种……那种圈里常见的人。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从以前开始就对我很好。”
他一边说话,罗恒秋一边一个个弄开他手指,看上去居然有些狼狈。
邓廷歌心想师兄说他喜欢我,喜欢我多久了?他隐约意识到肯定不短,但如果说从高中时代开始,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我……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会很辛苦。”邓廷歌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
“好了,我知道。”罗恒秋从他手里抽出一张外卖卡,“你不用又强调一遍,我已经很清楚了。吃饭吧,你等一等。”
他没看邓廷歌,直接用这些话堵死了邓廷歌继续讲话的*,转身去拿手机打电话。
邓廷歌跟在他身后。拒绝交流的罗恒秋让他气闷,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交流。罗恒秋走到窗前打电话,窗外水色透窗,他的轮廓显得特别清晰。在后面完全看不到那一小处长不出头发的地方,趁着罗恒秋打电话,邓廷歌忍不住伸手去拨了一下他的头发。罗恒秋吓了一跳,猛地转身。
外卖店:“喂?叉烧油鸡还是烧鸭油鸡?喂喂?”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地互相看着。罗恒秋退了一步离开他,低头继续讲电话,却不敢再背对他了。邓廷歌心跳得飞快。他没有看到那道疤,但他知道那道疤是存在的,而且永远都会存在。
邓廷歌回到学校,刘昊君看着他那身衣服大吃一惊:“你发达了?”
衣服是罗恒秋的。他觉得呆在罗恒秋的家里实在太尴尬,于是告诉罗恒秋自己下午要回校。他的裤脚和上衣都被雨打湿了一些,罗恒秋就把自己的衣服给了他。给他之余还要加上一句“买回来还没穿过”。邓廷歌心想你穿过也没事,后来想了想,有点脸红。
一直到翌日起床,去《如何用洗衣机处理前男友尸体》那边试镜,邓廷歌都在想昨天的事情。罗恒秋打完电话之后就不怎么说话了,邓廷歌默默吃完外卖,看罗恒秋在书桌那里看资料工作,自己只好窝在沙发上发呆。之后罗恒秋送他回学校,两人很平常地道别了。
早晨的时候他模模糊糊做了个梦,梦里罗恒秋坐在书桌那里看书工作,他喊师兄,起身向他走去。罗恒秋抬头冲他轻笑,拉着他的手说了一些记不清的话。两个人靠得很近,他低头揉揉罗恒秋的头发,摸到了一道细小光滑的痕迹。罗恒秋突然颤抖起来,邓廷歌忙退了几步,看到自己满手的血。再抬头时罗恒秋倒在自己身后几米处,满头是血,疯了一样冲他大吼快跑。
邓廷歌在惊悸中醒来,浑身是汗,心跳几乎过速。
试镜的现场人不多。邓廷歌是冲着前男友这个角色来的,他遵照钟幸的叮嘱,在现场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陈一平。场中大部分都是年轻男人,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邓廷歌甚至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同学。
身边的男人突然小声躁动起来。
“胸好大。”有人轻笑着说,“是主角吗?福利啊。”
邓廷歌抬眼,看到有个留着齐肩小短发的女孩正从他们几人面前走过。那姑娘应该也听到了男人的话,转头瞅了他一眼。
“羡慕我胸大?”女孩说,“也对,像你么,干柴似的,连胸都没有。”
那瘦瘦的男人脸色一下就变了。姑娘嘿地一笑,径直走过去,眼角余光在邓廷歌脸上一扫。邓廷歌正在想剧本的情节,压根没注意她的眼神。
试镜开始的时候邓廷歌才听到了那姑娘的名字:鲁知夏,这个剧的女主角。
他立刻顺着她的名字想到了罗恒秋的名字,又想到罗恒秋站在窗前打电话的身影。
邓廷歌:“……”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哪里不对劲了。
第13章 喜欢我,还算数么
对邓廷歌来说,这是一场没什么难度的试镜。试镜的内容是女主角和男主角的灵魂对话。邓廷歌一看到修改后的剧本就明白了:这考的不仅是对剧情、角色的把握,还有瞬时感情的爆发和记忆台词的能力。男主角和女主角的台词又多又激烈,其中反复多次的打断和被打断,感情冲突强烈。然而又因为男主角以灵魂形态出现,两人并没有肢体接触,全凭各自的肢体语言和台词来表现。
这不是一个网剧的剧本,完完全全是话剧剧本。
邓廷歌并没有花时间去思考为什么这样修改,拿到剧本后他立刻开始记忆台词。台词量太大,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在十五分钟内全部记忆下来,于是拿笔写下每一段台词之间的承接关系,以防在无法说出准确台词的时候也能在理解情绪发展的基础上继续和对戏的演员对话。
像他这样做的人很少。邓廷歌几下就理清了感情脉络,偶然抬头时看到鲁知夏在笑眯眯地看自己。
邓廷歌:“?”
他对这个姑娘毫无印象。
试镜的地点在房间里,鲁知夏晃着两条大长腿坐在窗台上看剧本,和几个似乎是剧中演员的人讨论事情。邓廷歌没有再看,低头继续揣摩角色。
这个所谓的“死去的男友”实际上是一个虚构角色。他是这段破裂的感情的象征,像一具旧尸体似的横陈在女孩的家中,角角落落都是他的痕迹:成对的牙刷、不符合自己口味的碟片、没有用完的保险套、剩半瓶的辣椒酱……这个剧的象征味道很浓,改成网剧的难度自然也会增大。邓廷歌手里这份事实上是改编过后的话剧剧本。他想象着男孩的心情,想了一会突然醒悟:这个旧恋情的象征是从女孩心里孵化出来的。
他应该从女孩的角度出发去演绎,演绎一个因为失恋而几乎崩溃的少女心中的前男友。
这一点顿时令他豁然开朗。
轮到他进入小房间的时候,鲁知夏从窗台上跳下来,也跟着钻进了房间。
一走进房间,邓廷歌立刻看到了陈一平。架着眼镜的陈一平坐在摄像机后面,似乎是一个普通的、记录试镜者表现的工作人员。但他的长发太过醒目,邓廷歌一下就认了出来。房间一头的长桌坐着几个评委,简单问了邓廷歌的名字之后准备开始。
“我和他对戏吧。”溜进房间的鲁知夏主动说,“行么,大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一平身上,他看看鲁知夏,点点头。
鲁知夏转头对邓廷歌笑道:“开始?”
邓廷歌有些吃惊,但很快就调整了状态。他拿到的剧本里第一句台词是女主角说的,没有动作。他于是站在原地,平静地等待鲁知夏开口。
“开始吧。”陈一平说。
鲁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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