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曾有精灵降落- 第30节

因为前一阵子的备考而忙得焦头烂额的学生此刻像扔炸弹似的把课本丢到一边，都想争先恐后地飞奔回家，去享受那如坠云端的无拘无束和惬意温馨。

林若然当然也不例外。

林若然的家并不富裕，自从十二岁那年母亲离开后，就剩下她和父亲相依为命。父亲是一家公司的职员，平时的收入不多，也正好够父女俩的开销和林若然的学费。

林若然倒也很懂事。平时在学校，功课比较多，不能耽误功课，但是每到假期，她便去外面打工挣钱。有时作个家教，有时去蛋糕房、麦当劳店作个散工……不管干什么，只要能为父亲减轻点负担就好。

远离了学校的暴风骤雨，林若然在忙碌的打工生活中度过了一个风平浪静的寒假。

今天是二月十四日，还有两天就要开学了——二月十四日是西方的情人节，恰好也是林若然的生日。今年的春节过得特别晚，所以，林若然可以有幸在家过生日。

这个时间立春已过，但是今年似乎有反春的迹象：一个冬天都没下雪，前天晚上却下起了一场鹅毛大雪。这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天一夜，到今天凌晨才停。

林若然像往常一样，上午做了两个小时家教，然后去麦当劳店做两个小时的钟点工，下午又去蛋糕房工作。蛋糕房的老板知道今天是林若然的生日，特地让她提前下班，还送了她一个小蛋糕。

傍晚的时候，林若然从蛋糕房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

踏在晶莹的白雪上，林若然突然有种发自内心的触动。她喜欢这种被雪映着的感觉，仿佛这一刻，整个人都变美了！然后，她想起了往年的生日……

十二岁以前，是爸爸妈妈帮她过的，有时候，她也会邀请一帮同学来家里玩，那时的日子，是无忧无虑的；十二岁以后，是尹瑭帮她过。说是过生日，其实，也没有那么隆重，只是包个小礼物送给她，然后道一声“生日快乐”，尹瑭生日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做的。虽然很简单，但是，彼此的心意是真诚的，这样就够了……

十八岁那年……

于是，她下意识地想起了那个下雪的冬天……

那是属于他和她的冬天——

在那个冬天的某个特殊的日子里，他拉着她去广场上放烟火，然后，他第一次向她表白。虽然是紧张的、笨拙的，但是，她感觉得出——他是真心的……

那年的冬天和今年正好相反，下了一个冬天的雪，她生日的那天，居然奇迹般的晴了！傍晚的时候，他非常神秘地约她去广场。到了之后，她才知道，他准备了很多烟火来为她庆祝生日。

那一天，他们两个像孩子般拍着手，跳着、笑着，无拘无束……

那一天，是她十八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然后，他们玩累了，坐在长椅上休息。

不知什么时候。空气变得异常寂静，仿佛有种紧张的气息笼罩在两个人之间。

接着，他让她伸出手。

那一刻，她有些莫名其妙；而他，则紧张的一颗心怦怦直跳。

他的左手紧紧握着她的右手，而他的右手则情不自禁的颤抖着，在她的手心写下了三个字：“我……喜……欢……”

或许是因为太紧张的缘故，他写不下去了，只是用双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深情而小心地望着她。

那一刻，他真的很害怕，他怕她猛然间把手抽走，而后怒气冲冲，头也不回地走掉……

所以，他一直小心地望着她，他想从她的一举一动中，看出她心里的想法——他在等着她表态。

那一刻对他来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那一刻，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着头。

虽然他没有写完，但是，她明白他的意思。她面无表情，仿佛在沉思，然而，她双颊上透出的红润已毫无遮掩地暴漏了她未表漏出的内心。

空气仿佛是扑朔迷离的，又仿佛因暧昧而变得更加寂静。

他在等着她的回答。虽然，他隐约知道那羞涩的表情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不想猜测她的内心，他要听到她亲口说出她心里的想法。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他的心跟着猛地抽搐了一下——他仍然有种惧怕，怕她拒绝他。于是，他赶忙说：“不要紧，你好好想想，再给我答复。”

随即，是一个温柔的笑容。

她轻轻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两个人心照不宣，默契地交往着……

然而，好景不长，没多久，他就突然离开了。一个月后，他寄回一封信——一封言辞果决的分手信。

……

每次想到他，她的心中总有一种难言的苦涩，所以，他离开后的这些年，她逼自己不要去想他，不管他是有苦衷，还是真的背叛了她……

如果从来未曾开心过，就不会有伤心，但是当你尝试过真正的“开心”之后，便发现，悲伤便如人间炼狱——痛苦难熬。

就是从那以后，林若然悟出了喜极而泣的道理。

她知道，从他离开的那一天起，他和她的宿命就会像两条平行线，在各自的生命轨道上前进着，却永远不会有相交的那一天……

……

（八）2

然后，她又想起了他——那个完美得不可救药的人。

每次想到他，她都会有种患得患失之感——这从天而降的幸运来的太不可思议，这垂手可得的幸福到底能维持多久？

为什么她会接受他？不是早已将内心尘封，不再容许任何人进入了吗？为什么她的心还会为他敞开？她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不，应该说，她根本没有决定的权力，因为，她不能违背自己的心……

难道他真的是上天派来拯救她，弥补那个曾经的他对她造成的感情伤害的吗？不然，怎么解释他和她的相遇、相知……

他和她的相遇真的很偶然，但是，或许一次偶然的不期而遇，会注定一辈子的纠结——不论如何，她都不能对他的关怀视若无睹……

他和他的相知真的很震撼，但是，或许这种无需语言的心有灵犀，会造成两个人的磕绊——因为，他们两个是同类人……

……

林若然如是想着，不知不觉已到了家门口。

“爸，我回来了！”林若然开门进屋，冲着屋内大声说。

但是，屋内静悄悄的，没人应声。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的时间，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林若然开了灯，将蛋糕放在客厅餐桌上。餐桌被收拾得很整洁，只是一个瓷碗下面扣着一个碗，碗下还压着一张字条：“然然，每年你生日的时候，我都很想为你庆祝，可是，都因为工作的原因而冷落了你。今天，是你二十岁生日，本来我想做一顿丰盛的大餐来为你庆祝的，但是，公司临时有事，让我去加夜班，又不能陪你过了……我只匆匆做了这碗长寿面，你先将就着吃……”

落款上写的是：“然然，对不起……”

林若然放下字条，拿起扣在长寿面上的瓷碗——那面有些稠了，但还有些许余温。

爸爸应该是刚走没多久——林若然如是想。

看着那碗已经有些发稠的长寿面，不知为何，她的眼眶，竟不由自主的湿了……

自从母亲离开后，父亲再也没有为她过过生日。她理解父亲，她知道父亲的苦，她也知道，父亲那么辛苦的工作，都是为了她。所以，她一点也不怪罪父亲，虽然，她一直以为父亲早已不记得她的生日了……

习惯了父亲淡漠的做法，今天，父亲字条上的话，竟令她有些感动……

原来爸爸……还是记得的……

不知何时，泪水已糊了视线，林若然含泪微笑着，心中不由得升起抹抹感触。

今天是她的生日，可是一天下来，她没有接到一个祝福的电话，没有收到一条问候的短信，甚至没有听到一句“生日快乐”。往年，至少尹瑭会记得，可是今年，似乎连尹瑭也忘了，除了蛋糕店的老板送她一个蛋糕外。

她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一点小小的恩惠就能让她感动好久。所以，她对蛋糕店老板是心存感激的……

然而，她也是一个常常感到孤独的人。她总认为，自己在别人心中，只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好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

所以，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既然家庭、亲人都不能给她温暖，那么，她还能有什么奢望呢？

因而，即使幸福降临，她也总会产生一种患得患失之感，总觉得这种幸福只是一瞬的光景，很快便会离她而去，而后蒸发进空气中。

但是今天，看到父亲的留言，她忽然觉得，原本漂泊孤独的心仿佛有了温暖，有了依靠……

“给父亲打个电话吧。”林若然想。然而，当她掏出手机时，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没电了。于是，她换了块电池。

“我在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刚换上电池，手机铃就响了。彩屏上，“沐彬”两个字不停地闪烁着。

“喂……”

“喂，若然，你在家吗？你的手机怎么一下午都不通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别人很担心的！”林若然刚一接电话，就迎来沐彬一顿焦急地指责。

“我的手机没电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电的……”

“……”沉默两秒钟。

“对不起，是我多心了……”听到林若然歉意的话语，沐彬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语气也跟着温柔了许多，“怎么样？今天累不累？”

沐彬关切的话语回荡在耳边，说不出的舒服受用，林若然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还好了，”她说着，竟不自觉的微笑起来。

“叮咚——”正说着，门铃响了。

“稍等一下，有人来了，我去开门。”

“若然，你不要挂，”电话那端传来沐彬急切的声音，“我有话要跟你说！”

林若然笑意更浓：“好——我不挂——”，她一边说一边向门边走去，“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跟你说……”

林若然的手扶上门把，扭转，门——开了——

“生日快乐！”电话那端、门外边，在同一时刻传来同样的声音。

开门的一瞬间，林若然愣住了。

（八）3

门外边，沐彬捧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