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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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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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跑到我衣服底下去了,而且就掐在我的腰上,我被他掐得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大叫:“你!你!

  放手!不放手我叫阿渡了!”

  李承鄞笑着说:“那你叫啊!你哪怕把整个东宫的人都叫来,我也不介意,反正是你自己半夜跑到我床上来。”

  我气得只差没晕过去,简直太太太可恨了!什么话到了他嘴里就格外难听。什么叫跑到他床上来,我……我……我这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么?

  就在我想恶狠狠给他一刀的时候,突然一道劲风从帐外直插而入,电光石火的瞬间,李承鄞仓促将我狠狠一推,我被推到了床脚,这才看清原来竟然是柄长剑。他因为急着要将我推开,自己没能躲过去,这一剑正正穿过他的右胸。我尖声大叫,阿渡已经冲进来,刺客拔剑又朝李承鄞刺去,阿渡的刀早给了我,情急之下拿起桌上的烛台,便朝刺客掷去。阿渡的臂力了得,那烛台便如长叉一般带着劲风劈空而去,刺客闪避了一下,我已经大叫起来:“快来人啊!有刺客!”

  值宿的羽林军破门而入,阿渡与刺客缠斗起来,寝殿外到处传来呼喝声,庭院里沸腾起来,更多的人涌进来,刺客见机不妙越窗而出,阿渡跟着追出去。

  我扶着李承鄞,他半边身子全是鲜血,伤口还不断有血汩汩涌出。我又急又怕,他却问我:“有没有伤着你……”一句话没有说完,却又喷出一口血来,那血溅在我的衣襟之上,我顿时流下眼泪来,叫着他的名字:“李承鄞!”

  我一直很讨厌李承鄞,却从来没想过要他死。

  我惶然拉着他的手,他嘴角全是血,可是却笑了笑:“我可从来没瞧见过你哭……你莫不是怕……怕当小寡妇……”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在说笑,我眼泪涌出来更多了,只顾手忙脚乱想要按住他的伤口,可是哪里按得住,血从我指缝里直往外冒,那些血温温的,腻腻的,流了这么多血,我真的害怕极了。许多宫娥闻声涌进来,还有人一看到血,就尖叫着昏死过去,殿中顿时乱成一团。我听到裴照在外头大声发号施令,然后他就直闯进来,我见到他就像见到救星一般:“裴将军!”

  裴照一看这情形,马上叫人:“快去穿御医!”

  然后他冲上前来,伸指封住李承鄞伤口周围的穴道。他见我仍紧紧抱着李承鄞,说道:“太子妃,请放开殿下,末将好察看殿下的伤势。”

  我已经六神无主,裴照却这样镇定,镇定得让我觉得安心,我放开李承鄞,裴照解开李承鄞的衣衫,然后皱了皱眉。我不知道他皱眉是什么意思,可是没一会儿我就知道了,因为御医很快赶来,然后几乎半个太医院都被搬到了东宫。宫里也得到了讯息,夤夜开了东门,皇帝和皇后微服简驾亲自赶来探视。

  我听到御医对皇帝说:“伤口太深,请陛下恕臣愚昧无能,只怕……只怕……殿下这伤……极为凶险……”

  皇后已经垂下泪来,她哭起来也是无声无息的,就是不断拿手绢擦着眼泪。皇帝的脸色很难看,我倒不哭了,我要等阿渡回来。

  裴照已经派了很多人去追刺客,也不知道追上了没有,我不仅担心李承鄞,我也担心阿渡。

  到了天明时分,阿渡终于回来了,她受了很重的伤,是被裴照的人抬回来的。我叫着阿渡的名字,她只微微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她想抬起她的手来,可是终究没有力气,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她看着我的衣襟。

  我衣襟上全是血,都是李承鄞的血。我懂得阿渡的意思,我握住她的手,含着眼泪告诉她:“我没事。”

  阿渡似乎松了口气,她把一个硬硬的东西塞进我手里,然后就昏了过去。

  我又痛又悔又恨。

  李承鄞在我面前被刺客所伤,他推开我,我眼睁睁看着那柄长剑刺入他体内。现在,那个人又伤了阿渡。

  都是我不好,我来之前叫阿渡把刀给了我,阿渡连刀都没带,就去追那个刺客。

  一直就跟着我的阿渡,拿命来护着我的阿渡。

  总是我对不住她,总是我闯祸,让她替我受苦。

  我痛哭了一场。

  没有人来劝我,东宫已经乱了套,所有人全在关切李承鄞的伤势,他伤得很重,就快要死了。阿渡快要死了,李承鄞,我的丈夫,也快要死了。

  春容我哭了好久,直到裴照走过来,他轻轻地叫了声:“太子妃。”然后道,“末将的人说,当时他们赶到的时候,只看到阿渡姑娘昏死在那里,并没有见到刺客的踪影,所以只得将阿渡姑娘先送回来。现在九门紧闭,上京已经戒严,刺客出不了城去。御林军正在闭城大搜,请太子妃放心,刺客绝对跑不掉的。”

  我看着阿渡塞给我的东西,那个东西非常奇怪,像是块木头,上面刻了奇怪的花纹,我不认得它是什么。

  我把它交给裴照:“这是阿渡给我的,也许和刺客有关系。”

  裴照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一定认识这个东西。我问:“这是什么?”

  裴照退后一步,将那块木头还给我,说道:“事关重大,请太子妃面呈陛下。”

  我也觉得我应该把这个交给皇帝,毕竟他是天子,是我丈夫的父亲,是这普天下最有权力的帝王。有人要杀他的儿子,要杀阿渡,他应该为我们追查凶手。

  我拭干了眼泪,让身边的宫娥去禀报,我要见皇帝陛下。

  皇帝和皇后都还在寝殿之中,皇帝很快同意召见我,我走进去,向他行礼:“父皇。”

  我很少可以见到皇帝陛下,每次见到他也总是在很远的御座之上,这么近还是第一次。我发现他其实同我阿爹一样老了,两鬓有灰白的头发。

  他对我很和气,叫左右:“快扶太子妃起来。”

  我拒绝内官的搀扶:“儿臣身边的阿渡去追刺客,结果受了重伤,刚刚被羽林郎救回来。她交给儿臣这个,儿臣不识,现在呈给陛下,想必是与刺客有关的物件。”我将那块木头举起来,磕了一个头,“请陛下遣人查证。”

  内官接过那块木头,呈给皇帝陛下,我看到皇帝的脸色都变了。

  他转脸去看皇后:“玫娘!”

  我这才知道皇后的名字叫玫娘。

  皇后的脸色也大变,她遽然而起,指着我:“你!你这是诬陷!”

  我莫名其妙地瞧着她。皇后急切地转身跪下去:“陛下明察,鄞儿乃臣妾一手抚育长大,臣妾这一辈子的心血都放在鄞儿身上,断不会加害于他!”

  皇帝并没有说话,皇后又转过脸来呵斥我:“你是受了谁的指使,竟然用这样的手段来攀诬本宫?”

  我连中原字都认不全,那个木头上刻的是什么,我也并不认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所以只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瞧着皇后。

  皇帝终于发话了:“玫娘,她只怕从来不晓得这东西是何物,怎么会攀诬你?”

  皇后大惊:“陛下,陛下莫轻信了谣言。臣妾为什么要害太子?鄞儿是我一手抚养长大,臣妾将他视作亲生儿子一般……”

  皇帝淡淡地道:“亲生儿子……未必吧。”

  皇后掩面落泪:“陛下这句话,简直是诛心之论。臣妾除了没有怀胎十月,与他生母何异?鄞儿三个多月的时候,我就将他抱到中宫,臣妾将他抚养长大,教他做人,教他读书……是臣妾劝陛下立他为太子,臣妾这一生的心血都放在他身上,臣妾为什么要遣人杀他?”

  皇帝忽然笑了笑:“那绪宝林何其无辜,你为何要害她?”

  皇后猛然抬起脸来,怔怔地瞧着皇帝。

  后宫中的事,朕不问,并不代表朕不知晓。你做的那些孽,也尽够了。为什么要害绪宝林,还不是想除去赵良娣。赵良娣父兄皆手握重兵,将来鄞儿登基,就算不立她为皇后,贵妃总是少不了的。有这样的外家,你如何不视作心腹大患。你这样担心鄞儿坐稳了江山,是怕什么?怕他对你这个母后发难么?“皇后勉强道:”臣妾为什么要担心……陛下这些话,臣妾并不懂得。“是啊,你为什么要担心?”皇帝淡淡地道,“总不过是害怕鄞儿知道,他的亲生母亲,当年的淑妃……到底是怎么死的吧。”

  皇后脸色如灰,终于软倒在那里。

  皇帝说道:“其实你还是太过急切了,再等二十年又何妨?等到朕死了,鄞儿登基,要立赵良娣为后,势必会与西凉翻脸,到时候他若与西凉动武,赢了,我朝与西凉从此世世代代交恶,只怕这仗得一直打下去,祸延两国不已,总有民怨沸腾的那一日;输了,你正好借此大做文章,废掉他另立新帝也未可知。这一招棋,只怕你在劝朕让鄞儿与西凉和亲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吧。你到底为什么突然性急起来?难道是因为太子和太子妃突然琴瑟和鸣,这一对小儿女相好了,大出你的算计之外?”

  皇后喃喃道:“臣妾与陛下三十年夫妇,原来陛下心里,将臣妾想得如此不堪。”

  不是朕将你想得不堪,是你自己做得不堪。“皇帝冷冷地道,”因果报应,恶事做多了,总有破绽。你害死淑妃,朕可没有冤枉你。你害得绪宝林小产,将赵良娣幽闭起来,朕可没有问过你。总以为你你不过是自保,这些雕虫小技,如果朕的儿子应付不了,也不配做储君。如今你竟然丧心病狂,要谋害鄞儿,朕忍无可忍。虎毒还不食子,他虽然不是你亲生儿子,但毕竟是你一手抚养长大,你怎么忍心?“皇后终于落下泪来:”臣妾没有……陛下纵然不肯信,臣妾真的没有……臣妾绝没有遣人来谋害鄞儿。“我心里一阵阵发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敢相信我听到的一切。平常那样高贵、那样和蔼的皇后,竟然会是心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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