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哪有普洱茶- 第3节

　　朱殷吓了一跳，心想，这几个人不象是来挑毛子的，倒象是专门来取自己性命的！他愤怒到了极点，横下一条心来，抡圆了烟锅，使出真本事，把前来围堵的人打得东躲西逃，而后紧紧跟着偷袭他的那个人追。

　　那被追的人见朱殷不依不饶，转回身，挥刀砍来。

　　朱殷早有准备，边用长烟锅格开那人的刀，边起脚踢中那人胳肢窝下面的要害。

　　那人惨叫着，瘫软在地上。朱殷扯开那人脸上蒙着的围巾，想看清楚他到底是谁。可这家伙却是用黑锅烟抹过脸的，一时间也看不清楚他是谁。

　　其余被朱殷打翻在地的人，捂着疼痛的伤口，哼哼唧唧地消失在迷雾中。

　　朱殷提着那个偷袭他的人，把他拖到大坝里，按着他的头，让他呛了好几口水，再抄起水抹他的脸。

　　原来偷袭朱殷的人，是南盘山的吴二！是一个常常结交一些黑道上的恶棍，打劫一些人马少、势力弱的马帮的混混。

　　朱殷恨恨地说：“你这二流子，为什么要取我性命？”

　　吴二又冷又怕，哆嗦着喷着水：“大少爷，本来不想要你的命，因为知道你有些本事，不使些阴招怕制不了你，就下手狠了点儿。我们只是想挑点毛子，买几匹马，好跟着我的弟弟吴三去走几趟马帮挣点正经钱。您大人大量，别和我们计较，放过我吧！”

　　朱殷是经常在马帮道上行走的人，只图个出入平安，不想和山匪路霸结仇；见他说得在理，就放过了他，迈开步子朝县城走去。

　　进了县太爷的府宅，拜见了老太爷以后，还没等他说话，老太爷就问他：“你是为慧贞老尼的事来的吧？你来晚了，她已经被蒋把总押送着，往省城昆明去了。”

　　“老父母，慧贞师傅又没有犯什么不得了的大案，用得着兴师动众地押到省城里去吗？”

　　“你是不知道，她本名叫陈玉珍。据说，她是陈圆圆的女儿。”

　　“青天大老爷，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有人把这些陈年旧事翻出来？想当年我圣朝天兵攻下昆明城的时候，官府对盲目追随吴三桂祸乱的民众，还都既往不咎了呢！由于天朝以仁义为本，端掉了土司老爷的官帽，派一些开明的流官到民族地方进行治理，使各个民族的人们都过上了好日子。可是，为了抓捕几个盐匪，就能把自久寨子杀得一个活口也不留。大老爷，您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悲悯之心吗？”

　　明老爷那昏花的老眼也模糊了：“哎！你是知道的，这盐税啊！在云南省的税课收入中，是重中之重哪！牵涉着好多人的利益呢！别去碰这些东西，就什么事也不会有；谁要是碰了，就有人能把以往的事情通通刨出来，重新定罪。自久寨的人，用暗箭射死了五品官衔的黑盐井盐课提举司贵大人。……哎！算了，不和你说了。你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令尊还没有回来吗？”

　　“去年我们家的马帮回到云南驿的时候，家父有些事情耽搁下了，就让马锅头带着马帮先回来；他自己没有回来过年。我估计……他会在今年马帮出发之前赶回来。”

　　“侄孙哪！念在你爷爷和我的交情上，就告诉你吧！你这趟去了普洱府以后，就别再回来了。”

　　“不回来？那我去哪儿？”

　　“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反正就是别再回来了！”

　　朱殷一脸的迷惑：“老太爷，您和我说说清楚，到底怎么啦？”

　　“你们朱家，得罪了重要的人，你们大祸临头啦！”

　　“得罪了重要的人？得罪谁了？老太爷，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呢！”

　　“我妈的病还没好呢！您让我别回来了？”

　　“你要是想为你们朱家留下一脉香火，就听我的，别再回到定远县来。

　　“老太爷，您说得我心里毛毛的。我们家世世代代走马帮，安分守纪做生意，从来没得罪过什么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让我撇下几代人创下的家业不管，就这么走了？”

　　“我是告诉你了，也算对得起你那已过世的爷爷了，听不听由你。”

　　朱殷：老太爷……

　　正说着，定远县的大鼓被擂得“咚咚”响。县太爷要问案子，朱殷只好告辞出来。他喜欢看热闹，就凑到衙门口去观看。

　　擂鼓喊冤的是桂花娘娘。她带着几个壮汉，捆绑着刚刚打劫过朱殷的吴二上了公堂。
　　作者题外话：　　　官兵们怎么也不会相信，两个小孩子，竟然敢在漆黑的夜里，往豹子箐方向跑去。别说是黑夜；就是白天，再壮实的汉子，只要往豹子箐方向看上一眼，也会吓得嘴唇发紫。

第三章　桂花娘娘扭腰肢
这桂花娘娘是吴二的弟弟吴三家的婆娘。

　　吴二和吴三是兄弟俩，禀性却截然不同；吴二常常结交一些江湖上的混混，干一些打劫马帮的勾当；吴三却踏实能干，曾经当过大马帮的马锅头。当初慧贞尼姑来到定远县的时候，她俊俏的模样和异于常人的气质，让她所挂单的寺庙里受到一些二流子的骚扰。黑盐井的富绅武老爷听到人们谈论以后，派吴三出面去和地方上的混混们打招呼，让那些闲人们别给慧贞尼姑惹麻烦。吴三一出面，混混人们碍于武老爷的名声，就没敢再去骚扰慧贞了。慧贞见吴三真诚朴实，就从手腕上脱下一只玉镯交付给吴三，让吴三到省城昆明去办一些事情。没过多久，吴三带回来一些钱财和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名叫小桂花；据说小桂花是有人专门派来服伺慧贞师傅的。慧贞尼姑用些钱财建盖起了“妙觉庵”来作为自己的道场；又觉得自己不需要人服伺，就把小桂花许配给吴三做了婆娘；还出钱给吴三组建起了自己的小马帮。人们这才知道，慧贞师傅是大有来头的人。嫁给了吴三的小桂花，由于气质优雅、才貌出众，又精于打扮，很爱干净，处处显示出她与乡下人的不同；所以人们就给她起了个绰号叫“桂花娘娘”。

　　上了公堂，桂花娘娘那惹人怜爱的小脸蛋上，挂满了泪珠。她指着吴二，泣不成声地说：“青天大老爷，我家汉子吴三，被他这狼心狗肺的哥哥给害死了……呜呜！”

　　桂花娘娘珠泪涟涟，更加娇楚动人。明老爷死死地盯着她问：“啊！是怎么害死的？”

　　“老爷，去年年底，我家汉子率马帮回来的路上，有一伙脸上抹着黑锅烟的人，拦住了他们的马帮，想要抢劫他们。我家汉子对那伙人说‘我知道你们是谁，赶快滚蛋！’那伙人就走了，没敢再抢。我家汉子回家以后和我说过；说带人拦截他们马帮的，就是他自己的亲哥哥吴二。过年的时候，乡里乡亲聚在一起吃年饭，吴二涎着脸，让吴三带他出去走马帮。吴三经不住他哥哥的再三纠缠，只好答应了下来。昨天，我让吴三去县城买些鸡蛋回来给我补补身子，吴二问我，吴三到哪儿去了。我骗他说，我家汉子已经领着他的马帮出发了。吴二听了以后，就在院子里大发脾气，用刀在我家的门楣上砍了三刀，说吴三答应过要带他出去走马帮的，为什么说话不算；他还说要让吴三有去无回。呜呜！……青天大老爷，我怀有身孕，怕伤了胎气，不想和这千刀万剐的吴二吵架，所以没有搭理他；可昨天吴三就一夜没有回来。今天一大早，我朝县城一路找来。在大路上，我捡到了我给我家汉子织的羊毛围巾，还有两筐摔碎在路上的鸡蛋……还有……还有一束山茶花，那是我家汉子从山上采来，想要带回家给我的……呜呜！”

　　明老爷和围观的众人，这才发现，桂花娘娘已经怀有身孕。明老爷抖抖索索地说：“你慢些说，别哭坏了身子。”

　　阿米老爹是一个到汉人家里来做倒插门女婿的彝人。在人们眼里，他是一个扎实肯干、忠厚可靠的人。他跪朝前来说：“大老爷，我是吴连沛老爷家的帮工，每天从县城把酿酒用的包谷（玉米）挑回屯子，交给管家……”

　　明老爷很不耐烦：“拣要紧的说。”

　　阿米老爹只好一口气说完：“昨晚因为在城里多喝了点酒，所以到夜里才往回赶。远远的，听到有土匪在杀人。我抛下担子躲在路边去看，见土匪杀了人以后，把尸体扔在龙川河里；借着火把的亮光，我看清楚了，杀人的土匪当中，有一个人就是吴二。我不会看错的！”　

　　明老爷为难了：“可这没有尸首，怎么能断定死的人就是吴三呢？”

　　桂花娘娘咬着嘴唇说：“阿米老爹看见吴二一伙杀人抛尸的地点，就是我家汉子撒落两筐鸡蛋的地方。”

　　明老爷紧咬牙根，猛拍惊堂木，拈一根签子：“吴二，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连你的手足兄弟你也敢害。来人！快快把他的皮骨打烂！”

　　吴二见他的弟媳一直在伤心哭泣，本来就有些于心不忍；再经明老爷这么一吓，忙脱口而出：“昨晚上死的是老朱家的老二朱卿，又不是吴三。我怎么会舍得害我自己的亲弟弟呢？对他发发脾气算是最狠的了。”

　　朱殷一听说自己的弟弟死了，忙挤进公堂想要问问清楚；却见明老爷把签子扔到地上：“他果然杀了人！给我往死里打！”

　　衙役们推开往里面拥挤的朱殷，把吴二拖到刑房里，没用几棍就打死了。

　　桂花娘娘听说自家的汉子没死，笑着站了起来，捧着肚子往外走。她那挂着泪珠、含着娇笑、扭着腰肢往外走的俊俏模样，让公堂上的衙役，和堂外围观的人们都喘不过气来。

　　只听见明老爷一声断喝：“等等！公堂之上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他拈起一根签子：“给我……”

　　正在往外走的桂花娘娘吓得猛然转身，面对县太爷跪下。

　　县太爷顿了顿，收回签子，大骂：“你这泼妇慌报案情，成何体统？要不是看你怀有身孕，我今天就……来人！把她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