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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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谋-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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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担心的是会有人偷走或毁坏他的作品。这是种精神上的恐怖,但却是从他过去的经历混生而来的。他曾在巴黎作画7年。德国用闪电战袭击了法国。那时瓦拉西还是一个著名的共产党人,为党的事业做过一些宣传画。他遗弃了画室和所有作品,逃出了巴黎。但纳粹在法国南部发现了他,亏得巴索。巴里诺夫和娜塔莎·克里切夫斯基将他藏起来,救了他一命。他遗留在巴黎画室中的作品——7年的心血——被德国人一把火烧掉了。那时的瓦拉西还只是小有名气,德国人没料到他的作品有一天会价值连城。

战争结束后,瓦拉西去了莫斯科,在更适合他的共产主义环境中重新开始他的创作活动。两年后,苏联政府对他不那么青睐了,因为他对某些政府官员做过善意的批评。有人宣布他是反革命分子,并说他散布西方的毒素,腐蚀了青年一代。于是他被迫再次逃走,所有作品又被遗弃了。他不知道那些作品的命运如何,也许又被烧掉了,也许被扫入某个地窖中,任凭它们腐烂。

逃出苏联后,他在法国南部作画,名声大振。他时时担心他的作品会再度消失——就如没有画过它们一样。但这个保安官员的出现,却暂时抹去了那无时不在的恐惧感。

瓦拉西拂去这种思绪,自己笑了笑。你毕竟是老了,他对自己说,然后拿起一管朱红颜料,挤了一大团在旁边桌上的玻璃调色板中央,又在角上挤了一点熟赭色。他拿起一枝20号画笔,小心地蘸了一点熟赭色,将它混到朱红色颜料中去调和。

调好所需的颜色后,德兹索·瓦拉西离开桌子,用笔在画布中间稳稳地涂了一笔。白色帆布上这一笔宽宽的亮色使他感到一种悦目的冲动。

瓦拉西微笑了。活跃的色彩,丰富的食物,还有老朋友——他毕竟还能欣赏到这些情感。

基尔伯特·苏马格勒完成了室外巡视,与朱丽叶。夏乐一起回到了住宅中。他一边注意倾听夏尔讲述坐位、娱乐和膳食方面的安排,一边观察房屋后面的地形。他已经有了一份膳食公司人员的名单,知道了每个人的姓名和背景。

现在朱丽叶·夏尔又给了他一份宾客的名单。他坐在游廊上,与夏尔小姐一起将名单过目。有许多名字他都知道,但也有一些瓦拉西的老朋友他不认识。于是朱丽叶简要地向他作着说明。

当看到安德鲁。科特瓦这个名字时,她解释说这是她很早以前结识的一个商人——也是一个老朋友。她并没有向苏马格勒说明贝尔·加拉——即安德鲁。科特瓦——是她自己的老朋友,而不是瓦拉西的老朋友,因为她认为自己的私生活不关他的事。

同样,她也没有告诉他有关约旦国王和美国国务卿的事,因为对这两位特殊客人出席招待会的消息要保密到最后一刻。

下午4时许,岗塞尔·底特里奇开始对天气担忧起来。天气一直到下午3时都挺好,阳光灿烂,风平浪静,风力约只有1级。3小时以后,一股极低的气压笼罩了科特达祖尔,这种稠密的气压使人烦躁不安。没有一丝云,没有一丝风;大海镜面一样平,死一般寂静。灼热的阳光仍在不断地蒸发着大地和海面的水汽;水汽被低气压逼住,无路可走。到4点钟时,山间和海上的雾霭便愈低愈厚地铺展开来了。

即使是在清朗的夜晚,又有雷达的帮助,两条小艇要在望不见海岸的海面上相互寻找也是件难事,更甭说有雾了,这就是底特里奇担心的原由。如果雾气再浓下去——他觉得大半会的——那么贝尔·加拉要求的海上转接就得被延误几个小时。

底特里奇并不知道贝尔·加拉的计划是什么——他只明白自己在其中的任务:今晚的转运、登陆和明晚的接应。但他明白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计划。巴歇尔已经说得很清楚。而凡是重要的事,底特里奇可耽误不起,'奇+书+网'跟这些阿拉伯人共事,尤其不可失手,否则他会失去比金钱更为重要的东西。底特里奇在波里奥码头上焦急地踱步,观察着越来越浓的雾气。

在里维埃拉一带,波里奥是一个最不利于私运军火和恐怖分子的地方。呈半圆形的高山和峭壁挡住了冷气流;波里奥这个地方有一种稳重的斯文气度,这种气度是由世代英国上流社会的家族造成的,他们在这儿建造冬季别墅。这个镇子虽不大,却有3家四星级大饭店,各式各样的时装店和豪华餐馆。这儿的游船掮客也是科特达祖尔一带最多的。

所以底特里奇选中了波里奥现代化的船坞来停泊他的游艇。他知道,在这儿不易引起港口官员的怀疑。波里奥这儿的人对游船主是很敬重的。所以大多数船主都愿意出高价在这儿买一个永久性泊位。底特里奇的船停靠的是利万特码头,就在船坞长长的护堤里面。他停靠的泊位属于一个石油大亨,那个大亨应巴歇尔。莫德利的要求给了底特里奇一张让他使用泊位的许可证。

有了这份许可证,波里奥港口所有的官员便都为他开放绿灯。泊位主人的威望使他们倍加客气,即使原有一丝怀疑,也会因这个而打消得干干净净。底特里奇的船叫“萨里玛”,是一艘在巴拿马注册的游艇,这说明该船属于一个国际性大公司。船上伪装的航海日志上写着过去两年中这船一直在北地中海游逛,来这儿前刚在戛纳停泊了4个月。而且,这条叫“萨里玛”的船看上去就跟波里奥当地的船一样。

港口里大多数泊位都被各式各样的船占满了,从精致的小游艇到飘洋过海的豪华游船应有尽有。船的艉肋板上印着各自的港口名:伦敦、泽西、直布罗陀、巴拿马、香港、旧金山、巴勒莫、汉堡。“萨里玛”在这些船中间是很相称的:它是一艘长40英尺的运动式游艇,有柚木甲板、青铜设施,有宽敞华丽的主舱,小间小舱房和一间厨房;舵房配备有最先进的航海设备:水面雷达,声纳,无线电方向测定仪和自动驾驶仪。引擎是两台大马力的伯金斯柴油机……

是鲁巴亚的金钱使底特里奇这一生的梦想得以成为现实。就在数年前,他还很倒运,甚至以为自己太老,不能东山再起了。他59岁,身材高大,骨骼粗壮,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膛,颇有海军军官的气质。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他曾是一艘德国潜艇上的副艇长。希特勒帝国的覆灭使他终止了海上生涯有好几年时间,后来,一个黎巴嫩的走私集团雇用了他,让他驾驶一艘用巡逻艇改装的走私船。

4年的走私生涯使他挣了不少钱。但有一天意大利海关巡逻艇截住了这艘走私船,他也进了监狱。两年后他出狱时,积蓄大都花光了。他将剩下的钱全用来买了一艘小走私船,但所挣的钱只能勉强糊口。正在这时,鲁巴亚人来找他了。

底特里奇对走上这条路从不后悔。4个月前,他曾遇到过一些麻烦。一个德国警察不知从哪儿搞到一些证据,说他从汉堡向苏格兰偷运游击队和军火。但巴歇尔。莫德利用钱封住了那警察的口,并销毁了证据。那是他遇到的唯一一次麻烦。后来在里维埃拉的3个月实际上完全等于度假。“萨里玛”虽说是鲁巴亚人花钱买的船,但现在却属于他了。他在瑞士银行中的存款也很快就能让他真正退休安度余生了。

但如果在执行某项重要任务时失了手,他的好运就会立即到头。所以,天气越糟,底特里奇的心绪就越坏。

下午6时,灰色的海面出现一些长而低的浪道,一如油腻的皮肤下神经的颤动。但由于没有一丝风,厚密的雾气仍静止不动。底特里奇只能模糊地看到左边最近处的罗克斯岬的陆地端头,但右边稍远一些的圣哈斯比斯岬角就全然看不见了。整个景色犹如海市蜃楼一般虚幻。船坞后面的城镇象在冒烟,群山隐没在阴沉的雾幕之中。罗德码头对面直落海滩的褐色峭壁呈透时状;而船坞外面直向防波堤驶来的一些小船,如飘浮在灰色水面上的白雾之中。

底特里奇忧心忡忡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停止了踱步,迅捷地绕过码头向岸边泊船处走去。他经过港口商业长廊中一长排漂亮的商店、餐馆和游船经纪人办事处,来到港口办公室打听官方的天气预报。消息不坏:低压地区的雾在晚间某个时候会消散,但具体是什么时候还不得而知。

底特里奇走回利万特码头,打量着海上的雾气,对天气预报将信将疑。待到太阳落山时分,雾幕上开始出现一些黑色斑块:雾开始消散了,虽然很慢。它上升到渐呈黑色的海面上空5英尺的地方,停住不动了。但这已足够了。底特里奇上船去启动了引擎,做好起航前的准备。

在这以前,他已故意在晚上将“萨里玛”号开出去作夜钓,并且每次都彻夜不归。这样一来,波里奥港口就无人对他今晚的举动大惊小怪了。夜幕完全降临,船坞的灯光亮了。月亮被厚厚的雾障的底部和海水表面,形成一个似乎是吊顶加地板的水平长廊。底特里奇瞧瞧手表,打开了罗经柜和航海灯。时候就快到了。

5分钟后,一辆汽车驶入船坞。车停在罗德码头上另外的汽车行列中,两个男人从车里钻出来。贝尔·加拉身着钓鱼服,外加一顶长舌渔夫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不想让人在强烈的灯光中看清他,所以这样穿戴。底特里奇以前只见过他一次,原本也认不出就是他,但既然等待的人就是他,而且有哈莫在一起,那定是他无疑了。

底特里奇钻出舵房。贝尔·加拉和哈莫已转过利万特码头,向“萨里玛”号走来了。他两人一言不发地上了船;贝尔·加拉只向底特里奇点点头,便钻进了船舱。底特里奇解开缆绳,爬上通往驾驶室的楼梯。这时船坞内的能见度已好多了。他站在驾驶仪旁,慢慢将“萨里玛”号驶离码头,将速度保持在三节以下,向出口处开去。

他在这艘船的引擎上装了消音器,以便行动时更安全。引擎悄悄地转着,船绕着码头顶端抹了一个u形的弯儿,穿过了海堤和防波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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