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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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 第1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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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青衣女子正是英洛,风尘仆仆从叠翠山赶了过来,今晨方到的龙城,哪知道求见这位南宫少主竟连门都不得入。她有心将匕首掏出来,但想起兄长英乔曾说过,南是个老实人,心内不由疑惑,这小厮口中的南宫少主与兄长口中的人是同一个人么?既有了这层不确定,她也不忙将匕首递上去,拖着薛嘉离了南宫家,在城中一处僻静的客栈包下了独立的一座小院,住了进去。
  薛嘉自那日被她逃命般的一路拖着离了叠翠山家中,路上也曾好奇问过她:“姐姐身边护卫不乏好手,为何要说借我前来当护卫?”
  英洛其时正斜倚在车厢里,翻着沿途买来的风物志看得入神,随手拈起面前盒内装着的一颗蜜渍乌梅来,咬得满嘴酸酸甜甜,吐了核,才随口道:“我见你家老爷子有点不待见你,偏我用话挤兑的你父亲将你姐姐打了个屁股开花,万一我走了,老爷子醒过味儿来,将一腔怒火发泄在你身上,再打你个屁股开花,岂不是我的过错?”
  薛嘉沉默良久。
  他的剑术精奇,得剑仙深传,小时候却并不是因为喜欢才练,那时候深恨练剑,四五岁时人还不及剑高,练的着实辛苦。姐姐薛欢大了他四岁,深得祖父一腔疼爱,对他,祖父始终是冷冷的。素日里薛欢总是粘着祖父,这在他却是不被允许的。莲酥糕,百香茶,所有薛夔那里自制的小甜点都与他无缘,唯有在练武之时,祖父那冷峻的眉眼才稍稍会舒展,年深日久,如今他已十八岁,早不再奢望能得祖父青眼。
  少年的沉默不过一时,及止到了龙城,眼见这边城繁华富庶,鱼龙混杂,先时的那些沉郁早被悉数消散,一连着三日,他们既不能敲开南宫世家的大门,也只有在街上晃悠。眼瞧着已近初一,英洛面上虽能保持淡然,但心下也已着了慌,更有程元深知内情,唯怕英洛毒发,又得自己贴身守护,那份痛楚煎熬当真令人难捱,也不禁急得上蹿下跳,一行人镇日在龙城街面上蹓跶。
  这日午时,一行人蹓跶的累了,眼见着前面有家酒楼,名曰妙一居,英洛提议道:“不如在此歇歇脚可好?”
  众人尽皆点头应和,英洛在前,薛嘉程元在后,踏进妙一居,不由眼前一亮。这妙一居开门便阔朗大气,敞着的大厅内桌椅板凳全用原木所制,刷了来自南诏大理所产的上好的桐油,油光乌亮,透着拙雅。厅内座中皆是北地膀宽腰圆背魁的汉子,嗓门粗亮,配着粗瓷大碗,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眼见着打头进来一位倩美静雅的年轻女子,目光沉稳坚定,那一份闲淡气度更是少有人能及,不由皆停了吃喝,定定打量于她。
  薛嘉眼见着这些汉子中有人连目光都直了,心内极是不舒服,扯扯英洛衣角,小声道:“姐姐,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英洛还未及答言,那座中便有粗豪汉子嗓门宏亮道:“小兄弟,既这般没胆气,扯着女人裙子藏在女人身后,不如回家喝奶去!”惹得厅堂之上那起粗豪汉子哄堂大笑不止。
  薛嘉年少气盛,本就技高一筹,被这些汉子一笑,面上不由添了一层恼意,冷笑连连道:“有胆的出来跟小爷比划一回!难不成只会藏在座中作一只缩头王八?!”手却是已经按在了腰间剑柄之上。
  一堂的汉子中有人拍桌子有人掀碟子,连那掌柜的也不急着前来待客,只斜倚在酒案上看热闹。英洛素闻此地民风彪悍,一言不合甚而动手出了人命的大有人在,所谓的强龙难压地头蛇,薛嘉这般贸然挑衅,若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当真是得不偿失!她正欲伸出手去拦着薛嘉,便见中间座上立起一位紫红脸膛的中年汉子,身形格外魁梧壮硕,有两个薛嘉不止,个头更是高出薛嘉一个头来,拖着把大刀,怪声怪气道:“小兄弟,我今日若打败了你,可不许你哭着跑回家向你娘告状啊!老金我平日最烦爱哭鼻子的毛孩子!”那一众汉子闻得这老金的话,又是一通好笑,差点连房顶都掀翻了。
  薛嘉已经气得面皮紫涨,英洛伸出的手只好又缩了回来。她从来明白最是不能折辱少年心,也许某一日这少年便展翅高飞,扶摇直上青云路。眼见着薛嘉纵身而起,那汉子也是提刀而来,两人踩在厅中桌上相斗,她也只是使个眼色,冬萝知其意,悄悄退了出去,前往客栈去搬救兵。
  有句老话说的是,好汉架不住群狼,万一这汉子败了,反激起这帮北地汉子的匪气来,恶拼一场,她可不认为已方有十分的胜算,总还是早日筹谋的好些。
  举目而望,但见场中薛嘉三尺青锋舞的惊鸿照影,那汉子大刀本是走刚猛一路的,偏被薛嘉四两拨千斤的剑招所逼,不由左右支拙,很快鬓边便被薛嘉青锋削下一缕发丝来,便是座中那起汉子,亦看得目不转睛,早收了轻视调笑之心,凝目重色,不发一言。那老金从来勇悍,三十招以后却已是汗透重衣,只觉四壁里全是剑影,大刀无论向着哪边砍去皆难寻对手,但身周大穴总是笼罩在一片剑影之下,稍不留意便有丧命的可能。旁的人看来,只觉这俊秀少年一把剑舞得腾挪纵跃,意态潇洒,但剑影如形,只缠在老金身周,令他人不自觉为老金捏了把冷汗,各有思量。武功不及老金的不由庆幸自己未曾口出狂言,要不然此时在场中出丑的便是自已。与老金不分仲伯或者武功高于他的,不由在心内掂量自己若上得场了,还有几分胜算。
  突见那少年在剑影里极速跃动,只见一团剑影而不见其二人,却是嗤嗤嗤嗤连着十几声,但见那少年握剑后退,正正立在先前那女子身前,只见老金兀自怔忡,似不明白未分胜负这少年为何已经退后?只觉身上一凉,全身衣衫尽数裂开,竟是被这少年割成了无数布条。总算薛嘉还念着英洛尚在大堂之内,总不能将这男子弄得精赤,污了她的眼目,所以身上那件亵裤,也只是自膝而下被齐齐切断,长裤竟成了个短裤的模样,身上衣衫却裂成了碎布条,尽数落去,除了这经薛嘉临时改造的短裤,这男子竟再无半分遮体之物,手中徒留一把大刀,看着威风,实际上半点用处也无。
  堂内众人许多皆是刀口上舔血的主,权势富贵从来不放在眼内,但性命荣辱却是不能轻言放弃的。老金虽技不如人,但从今日一役起,怕是再难在江湖中抬头了,眼见着他低头看时,已明了自己目下处境,紫红脸膛之上奇异的添了一层白色,抬起大刀已往自己脖子上抹去——今日折辱,至死难忘!以后烙着这败绩,怕是再不能昂头挺胸苟活于人前了。冷不妨自他身后扑上来一名男子,也是紫红脸膛,紧紧抱住了他,怒道:“金大哥千万不要啊!”
  英洛将薛嘉拉在自己身后,已然明了今日善局难了。这汉子受了折辱,若厅中有三五好友扑上来,保不齐内中再添个把好事之徒煽动,这些人群起而攻之,那这龙城自己一行人就别想住的安稳。她脑中急想应对之策,却见旁边桌上已是又站起来五六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眉眼怒立,指着薛嘉道:“胜便胜了,何苦要辱人至此?弟兄们,一起上!为老金讨个公道!”
  薛嘉还要分辩:“明明是你们先折辱于我的……”尾声被掩在刀剑相交之声中,这些人,又哪里能容得他分辩?内中更有人存着群起而攻之,歼灭了这剑术奇绝少年的想法。
  英洛苦笑连连,身上只除了那把匕首之外,全无武器。谁能想象得到,上个酒楼也能惹出一番祸事来,只得将匕首掏出来迎敌。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当真危险至极,好几次差点被人削了手指,只是她素有机变,才能在险境中毫发无伤。
  眼见着混战已起,这大堂之内乱成一片,英洛今日随行也不过三四个侍卫,再加上薛嘉程元二人,不过六七人之数,与堂人众汉子战成一团,正在难解难分之际,只闻得高处一声怒哼,声音并不如何大,却字字入耳,就像在每个人耳边一般,冷冷道:“居然有人敢在龙城闹事?当真是活得不奈烦了吗?”
  旁边有女子清冷之声接口道:“敢在你南宫少主眼皮子底下闹事,我看你这少主之位也该换个人来坐坐了?!”
  众人一时听在耳里,皆被震住,如梦初醒般抬头去寻那声音的来处,却见这酒楼楼梯之上,正立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身玄衣,背光而立,只隐约可见五官深邃,肤色偏蜜,偏眸子亮澈冰寒,正冷冷望下来,令人无端觉得压力骤起。他却随口道:“梅蕊,你给我闭嘴!”摇摇晃晃,竟将左臂挂在身旁女子身上,那女子也只是冷冷哼一声,大庭广众之下,竟也不曾将那男子推开。
  英洛本来对这人有几分印象,正在细细打量,却猛然想起“梅蕊”这名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微一沉吟,不由怒气盈胸——这梅蕊,不正是自己未来的嫂嫂,兄长英乔的未婚妻么?
  南宫啊南宫,亏得哥哥还说你是个老实人,你果真是个老实人啊?!


  见面不识

  英洛一时里腹中犹如鼎内沸水,不住翻滚。自来此地,大哥英乔多番照顾,对她疼爱有加,今日眼瞧着南宫与未来大嫂勾肩搭背,决不是清白男女的关系,教她一时里都失了心魄,扒拉开众人便往楼梯口冲,好在这些汉子被南宫震在当地,皆不敢有所动作,竟由得她眨眼便窜到了楼梯口。
  薛嘉与程元既早知她此番前来是寻找这位南宫少主,且算得上是故交,自然不会横加阻拦,任她蹬蹬蹬几步窜上楼梯口去,她也不管自己身居下位,比那二人低了两阶楼梯,嗖的一声挥出手中匕首,寒气如霜,立时从这二人中间劈了过去。那二人原来在端详这上来的女子,总想着不过是奉承阿谀之辈,万料不到变故突生,眼前白光一闪,已有冰寒之气荡漾开去,二人急急撤手,可惜皆着宽袍大袖,竟被她生生削下两片袖片儿来,若非是个陌生女子动手,简直当得起“割袍断义”这四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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