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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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辞- 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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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卖完了鱼,洛水便开口问道:“你不是说这里有通晓时事的人吗?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哦,就在那边小楼上,你看……”张乐伸手向上指指:“不过他总是在门前挂个不知是什么意思的东西,说把那个解出来才肯见人!”
  
  “哦,明白了,我这就去看。”洛水点了点头,想来这位隐者便是有些类似于陶渊明,诗酒会客的人物,当下便举步向前走去,打算先去会一会他再说。
  
  张家四个人目送她走到门口,在那块写有入门题的木牌前怔了片刻。
  
  接下来,十数天来一直没有太大感情波动的女子,却陡然间如同痴疯了一般摘下牌子,抓起一旁备好的笔墨,举手便写。
  
  不出片刻,便有一位书童模样的人从屋内走出,恭敬地将她手中的答案拿过去。
  
  紧接着,不过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小屋的门豁然洞开,依旧是先前那个小书童将她迎入屋中。
  
  市集中的所有人全都移目此处,皆是难以置信竟有人答出了那道问题。
  
  众人皆知,这位神秘人来这里停留了不过个把月,却每日里只守着门口一块牌子,以及一道不知所云的问题。也有好事者随意应答一句,却被书童毫不犹豫的赶出去。
  
  少顷,同样的牌子又一次被挂到了门口,带着刚刚填上的答案。
  
  其实那道题目并不难——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请接下句。以现代简体字写就。

                  尔独何辜限河梁(上篇)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鹄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
  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
  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桌上的宣纸上,一首新诗静静而躺。笔迹已干透,只留一阵隐隐的墨香。
  
  这首诗通体七言,这是父亲和弟弟从来没写过的,甚至——我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将它写出来,仿佛那手中的笔并不是自己的,被人控制了般,并未加构思,它便径直由脑中苏生而出,洋洋洒洒的铺陈在纸上。
  
  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这首诗似是为她而作,却又不尽然是。
  
  她不应是这副模样,我想……她可以开朗,可以笑容如春风,可以调皮,可以生出一堆新奇想法,可是——不能有这等倔强。
  *** ***
  许多年前,袁府中堂。漫天战乱之中,她静静仰起头来,一双似曾相识的眸子,灿烂如星光。
  
  她就是——她就是我要找的人啊!那双璀璨中流离国色的眸子,让我寻找了十八年,等待了十八年,可是……她的眸光中,含着的,却是恨意。
  
  是否有一时,我曾与她错身而过?那个时侯,我只是残忍的放手,空留一生遗恨?
  
  这一世,我是注定为君,为帝的人。我不仅要把握住自己指点过的江山,也要将她牢牢的锁在自己身边,让自己没有怨恨,没有后悔……
  
  所以,想都不想,我便向父亲求她。
  
  我要得到她,她只能是我的,那一丝明丽笑颜,只能因我而绽放!
  
  父亲的眸光中有犹豫,有悔恨。然,他却依旧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颔首,答允了我与她的婚事。
  
  谈论这些的时候,我的弟弟曹植也在身边。听闻我之言语,他只是微微叹息着,依旧带了少年青涩的脸庞,流转出的神色,却是真真切切的同情与怜惜。
  
  我这个弟弟一向最能体会别人心意。他定是看出她心中的恨意,可是——她的才能,她的容貌,又有哪一样,能够让我就此罢手?她注定是属于我的东西,不管在何时,不管在何处……至于恨,女人而已,过不了几年,必定服帖顺从。
  
  有美一人,婉如轻扬。知音识曲,善为乐方。
  
  她会弹琴,除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四弟弟之外,她的琴音再难有人比拼。只是——她的琴声中,为何总是带着一丝杀伐,一丝凄楚,恍若离群的孤雁,哀鸣阵阵,又或是金笼中的鸟儿,折了翅,再无法飞翔。
  
  每逢了这等时候,我便只是默默离去。
  
  我说过,她只能是我的,所以,纵然是折了她的翅膀,我也要将她留在身边,慢慢将她调教成自己需要的模样——那个,深存于我梦中的模样。
  
  我未曾料想到,她竟是如此的倔强。她的眸子,没了其余女子的柔顺与恳求,有的,只是固执与坚持,看模样,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高风亮节。
  
  不过,娶了她之后,一切便都好办了。
  
  我又错了。这个女人的出现,竟是在不经意间改变了我对这世间的看法。
  
  犹记那新婚燕尔,她穿一身玄色嫁衣,垂挂了长长的轻纱,素颜影影绰绰。
  
  她跌倒,轻纱摔落一旁。
  
  我自不停敬酒恭贺的人群之中移目于她。她脸上画的妆厚重不堪,几乎将整张面庞破坏殆尽,只那一双眼睛,清澈美丽一如昔时。
  
  紧接着,我看见她迷茫的伸出手来,满含着第一次流露出的脆弱与无助。那一刻,我放下手中的盏,脚步刚刚挪动,便生生收住。
  
  另一只手已代替我轻扶起她,那是四弟,他依旧是一副平静的表情,唇角隐含微笑,只是随手将她扶走一段路程便将她交到了女婢手中。
  
  可是,那个场面,我却说什么都看不顺眼。她是我的,别的男人不可以碰她,甚至——连看看都不行!我要将她珍藏于怀,除了我,谁都不配拥有……
  
  当天晚上我便找到了四弟,警告他,今后莫要与她来往。
  
  不曾想四弟只是轻轻一笑,缓声道:“大哥何必这样不放心我,甄姊姊人很好,我只是有些同情她罢了,你又为何如此担忧呢?”
  
  听闻此言,我怔愣良久,却忽的想到眼前少年年龄尚不足十五,对男女情爱之事,又能通晓多少?
  
  心中当下便有些好笑之感,或许,这只是我的错觉吧!这个只喜欢吟诗风月的弟弟,说到底也只是个孩子——
  
  至于她,她依旧恨我,我可以等。若是得到了她,以她的智慧与谋略,甚或是那奇准的直觉,便足以胜过千万雄兵。我要让她心甘情愿的顺从于我,依附于我。我想,这一天不会太远。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爱着她,也不欲细想此事。比起我心中的理想,女人的位置,并不甚多。
  
  可是……这个女人,这个离经叛道,从不按规矩行事的奇异女子,竟完完全全的出乎了我的意料。新婚之夜,她平静地与我谈条件,恍若今日出嫁的人并不是她,她只是在为自己谋一份安定罢了。
  
  总有一天,我会让她每一见我便唇角含笑,那小女儿的娇态,只有我看得,别人,看不得。反正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我的心情也甚佳。她说的事情,等就是了,若我实在没了耐心,她也并无拒绝的余地。
  
  虽说她的模样跟我想象中差了太多,可是,假以时日,我必能得到她的人,她的心。这是我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征服欲望,愈有挑战,我便愈有应战的信心和勇气。
  
  可是,她竟似我这个夫君毫不存在一般,只当我是块石头,平日里简略做些自己喜爱的事情,读一读医书,或是闲时抚一段琴……甚至,郭嬛怀了我的孩子,她也丝毫不恼不恨,只是默默不语地将那孩子认下。
  
  我有些明白了,想要让她屈服,让那草泽中的野鹤飞入黄金鸟笼,只怕——比想象中要难上不少。
  
  可是,四弟……为什么是你,为什么,真的是你?
  
  那只是寻寻常常的一日,我出门四处逡巡,忽听得观荷亭中那一阵阵如天籁般的琴音。那音调似熟悉,又似陌生,仿佛失却了灵魂的古井,陡然间被注入清波点点。
  
  不一会儿,琴音中竟加了竖篴的声音。古朴,婉转,那般的轻盈澈亮,令人一听之下,便再难移开脚步,因其音而喜,沉其意而忘机。
  
  循音过去,那个画面,却实在是太过刺目。
  
  我看见了她,一身宽宽松松的素白衣衫,柳叶腰身上,系了一条深翠的丝绦,长发松松挽起,纤指轻盈地起伏于紫竹竖篴之上。与她合奏的少年一身白衣,笑容温煦如春水,赫然便是那个我以为是“小孩子”的四弟。
  
  他们的身边,尚有一个总角小儿托腮静听,眸子闪闪亮亮,细细看去,竟是我的弟弟仓舒。
  
  这般美丽得令人炫目的场面,竟似自成一处天地,无人能进入那份清音合奏之中,那世界,只属于他们二人。只是,那乐音中隐含的默契与情意,让我不寒而栗。
  
  忽的,我有一种想要冲过去,将这一切打破的冲动。
  
  子建,仓舒,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为此时的行为后悔莫及。
  *** ***
  四弟曹植,自小便是个聪敏灵慧的孩子。他九岁即能作赋,文采奇绝令父亲赞赏不已。包括许都中父亲招揽的各位文人,也大都愿意与他亲近,将自己的所思所学尽数教与他。可是,他平素的行为却甚是随便,一副张狂无忌的模样,平日里父亲要他入阁学习,他也只是找各式各样的借口推脱开来,整日整夜的泡在书阁看些吟花弄月之闲书,得空时不是去附近的寺庙找和尚们整理曲谱,便是自顾自的去河边赏花,抑或是静静找父亲品鉴一首新诗。
  
  我本以为这不过是他的年少任性,许久许久才陡然懂得,这个比我还小上五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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