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就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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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就过时-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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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川开县毒气泄露,死了很多人。没想到爸爸的病会恶化得这么快。” 
  “心脏病就是这样,来的时候不跟人事先打招呼。” 
  他顿了顿,“老先生已经醒了,他很坚强,麻醉过后很痛苦,他一直不喊不叫。” 
  “我们什么时候能见他一面?”我忍不住问。 
  宋大夫往里看了一眼,“今天不行,明天老先生要是精神好的话,也许可以试试。呼吸机插着很难受,亲人的鼓励对他会有帮助。” 
  这么多的伤痕让他看上去像一张被撕碎的老照片 
  1月2日,一大早我们又在监护室门口集合了,二姐已经从东京赶到,我们的心里更多了份踏实。不让进去,我们就5个人一排坐在楼梯上,时刻准备着等待召唤。护士们走来走去看着我们好笑,一位“党代表”带着4位“娘子军”,不吵不闹静静地坐着。中午11点钟;宋大夫来电话说:老先生还算清醒,你们可以进去看一眼。 
  终于可以走进这道守望了2天的门,在入口处,护士长监督我们严严实实穿好隔离服,戴上帽子和鞋套,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带着我们往里间走。蹑手蹑脚,我们一步一步接近爸爸。看清楚了,就是他,就是我那差点儿阴阳两隔的父亲。 
  他现在的样子吓人极了。全身赤裸,只有羞处盖着一块白布。身体上插着数不清的针头和管子,像一个手脚上都吊着线的木偶。爸爸的眼睛微微张着,露出白眼球,一根又粗又硬的管子深深地从嘴里插到他的咽喉中。胸前紧裹着白纱布,渗着血。大夫就是从这里下的刀。刀口一直连到肚皮上结肠癌留下的“紫蜈蚣”上。爸爸的大腿根到脚踝处又多了一道近1米长的新刀口,也渗着血水。医生从这里抽出一根静脉血管分4段接到了心脏上。这么多的伤痕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张被撕碎的老照片,又被重新缝合了起来。 
  这些针头、管子深深地扎在我们的心上,但谁也不敢表现出来。宋大夫走到床前,轻声地喊着爸爸:“老爷子,你的家人来看你了。睁开眼看看他们,都是谁呀?” 
  爸爸吃力地睁开眼,我们5个人都赶紧凑过去。过了几秒中他好像才认清我们,努力地想抬抬右手,可只是几根手指动了一动。他再次努力,整只手微微抬起来些,带着针头不停地颤抖着。妈妈把他的手轻轻握住,“荣根,你不要怕。我和孩子们都守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坚强地挺过来!”爸爸嘴里被塞得满满的,头根本动弹不得,一行泪顺着眼角淌下。 
  家里人都知道爸爸的一个习惯,在心里打鼓的时候一定要拉住妈妈的手才感觉踏实。几十年如此,他们就是这样手拉手形影相随。现在爸爸只能一个人躺在这里,两眼望着天花板。当爸爸抓不住妈妈的手的时候就会抖。只要妈妈的手握住了他,爸爸就能安静下来。 
  护士长在一旁轻轻地开口:“老先生真的很坚强,现在是最难熬的时候,他和这位老将军——”她指指边上的另一位老人,“都非常乖,可安静了。” 
  我趴到爸爸耳边,一股很强的药水味儿冲进鼻子里,“爸爸,人家都夸你呢。” 
  宋大夫向我们暗示一下:“护士要为他吸痰了,你们走吧。”我们心中一万个舍不得,但也只能默默地离开。 
  插上呼吸机后,为了防止肺部发炎,爸爸每隔半小时就要吸一次痰,吸痰时会剧烈地咳嗽,每咳嗽一声全身的刀口都撕心裂肺地疼痛;让人看着都觉得真是生不如死!作为儿女真愿替他受苦,不忍目睹70岁的老父亲如此遭罪。 
  我们每天都跑到监护室前守候,无论等上多久,都希望能盼到大夫法外开恩,让我们和爸爸见上一面。哪怕只有2分钟可以握住他的手。 
  5天之后,在爸爸的忍耐力和体力同时达到了极限的时候,大夫终于决定把插在他喉咙里的呼吸机管子拔出。加大了利尿剂的使用量之后,爸爸全身的浮肿有所改善。每次他要小便时,我们都会鼓励他,“乖,多尿出来些,胸口的积液就能少一点。” 
  三姐妹伺候他就像爸爸小时候给我们把尿一样。出来多的时候,我们还会胜利般地高举着夜壶欢呼:“爸爸真棒!” 
  每一个日常生活中的微小细节,现在都和他的生命息息相关。     
这一刻我对爱情有了全新感悟(5)     
  一个人一辈子家庭和家人是非常重要的 
  爸爸的每一点恢复都带给我们巨大的欣喜。有一天,我被特批进入监护室给爸爸送饭,值班护士对我说:“今天老先生表现不错,可以轻声说话了。大夫查房的时候,他还问了自己的手术情况呢。”“我可以和他说说话吗?”“一小会儿,别让他累着。”护士微笑着提醒。 
  我把爸爸的床稍稍摇起,端着粥坐到他面前准备给他喂点吃的。“爸爸喝点儿吧,妈妈刚熬出来的。”我边吹边劝。 
  “现在吃不下,爸爸跟你说几句话。”爸爸的胃口一直很差,医生规定他现在一天要吃5顿,可要哄他吃些东西真是难上难。不敢拗着他,只好放下。 
  “这一段工作怎么样?每年这个时候你最忙了,这次是不是因为爸爸的病耽误了许多事?”好久没听爸爸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了,声音哑哑的,恍若隔世。 
  “还好。”我掩饰着自己的心酸,记不清楚有多少个节庆没有和父母一起过了。今年新年的相聚又是这样生死一线。 
  “工作要认真,要敬业,你做这份工作,一定要淡薄名利,珍惜健康。无论事业上多么辉煌,一个人一辈子家庭和家人是非常重要的。” 
  爸爸刚刚和死神擦肩而过,当他拔了管子,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让我淡薄名利,这是重新活过来的人给孩子们的告诫。 
  “插着呼吸机的时候,您身体里有各种装置和管道,动也不能动,每天在想什么?”我好奇。 
  “那种感觉真是生不如死,但我要求自己,最大的痛苦也要忍耐、忍耐、再忍耐。保持内心的平衡。我这一辈子的经验就是在你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再坚持一下,就会出现希望。我说不出话来,但听得见你们的声音,就鼓励自己,为了她们,坚持!坚持!再坚持!” 
  想起爸爸那时像张撕碎的照片的样子,现在也觉得吓人。“爸爸真坚强,要是我,真的可能坚持不下来。” 
  “生命是最宝贵的,我还有很多地方想和你妈妈一起去看看,有些事还想助孩子们一臂之力。” 
  护士暗示我,爸爸不能再说话了,我喂他喝了两口粥看他昏沉沉地闭上眼睛就出了监护室。王志在外面等我,“这回你可赚大了,在里面待了这么久。爸爸说什么了吗?” 
  “他叫我淡薄名利。”我的口气也变得淡淡的。     
姥姥:一痛60年(1)     
  模模糊糊听得出他们是当时还不甚流行的“自由恋爱” 
  她并不难看。 
  表哥亲口对我说的,这让我很吃惊。 
  在我的印象中,那家人离得很远,从来没有见过面。最好再远些,出了地球才好。不为别的,只因那是姥姥痛苦的根…… 
  尘封的记忆要从太姥姥那一页翻开。 
  太姥姥有五个孩子,三男两女,特别是两个女儿,名门闺秀、貌美如花。姐姐曾当选苏州花魁,但妹妹在府中最得宠。家里人都叫她“五姐”——就是我姥姥。太宠了,五姐做出了两件违背常规的事。一是儿时缠脚,她疼得几天滴水不进,呼天抢地。抱着、背着就是不肯下地,太姥姥心疼得落泪,“算了吧,以后找不到婆家莫怪娘。” 
  没舍得逼孩子,太姥姥却用她走起路来一摇一摆、脚后跟捣得好快的三寸金莲把小女儿送进了上海爱国女校。在学校里,美丽的姥姥并没有因一双大脚惹来太多非议。在学校,姥姥有一个甚为知心的同班好友,名叫蔡,是当时上海爱国女校校长蔡元培先生的爱女。她们常在一起读书。假期就住在蔡家,聆听蔡元培老师的教诲。直到姥姥年近古稀时还很珍惜这段少女时期的情谊,常常念起当年的玩伴和恩师的训导。 
  女校毕业后,婆家是找到了,还是自己找的,怨不得别人。但这件事错得比当年裹脚还要痛彻心扉,让一个女人一痛就痛了60年。 
  姥姥和姥爷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到头来我也没弄明白。每当问起,姥姥只是红了脸,“我没听姆妈的话。” 
  老太太的脸红让我不忍再追问下去。也许她自己已经忘了,忘了会更舒服些。模模糊糊听得出他们的结合是当时还不甚流行的“自由恋爱”。 
  门不当,户不对。但姥姥不顾家里的强烈反对,终于成为姥爷明媒正娶的第一个老婆,从此离开苏州下嫁到溧阳赵家。可乡下的婆婆并不因娶回官家小姐而得意。她是个实惠人,说姥姥沏不好茶,烧不好饭,一双鞋都不会做,有事没事总捧着一本书,这有什么用? 
  好在姥姥是赵家的功臣,频频生儿育女。 
  一个彤云密布、瑞雪纷飞的夜晚,妈妈出生了,因此得名瑞云。妈妈渐渐长大,出落得十分漂亮,人又乖巧,家里人都宠着她。尤其是大她五岁的哥哥敢云常带她玩。他告诉妈妈,路口的那座高大的贞节牌坊是皇上赐给曾祖母的。几十年前,曾祖父赴京赶考,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一病不起。 
  当中榜的喜报送进家门时,他已经撒手人寰。那时的曾祖母只有20岁,她也是苏州一位官家的千金,年轻守寡,不能回娘家,她只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守在家中。直守到青春老去,皇家为表彰其贞节,特赐一座贞节牌坊。 
  这座贞节牌坊压着赵家四代女人。直到我这一辈,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愿像我的寿,别像我的命!” 
  姥爷的家境,虽然比不上姥姥的娘家显赫,但在当地也拥有很多产业; 
  住着大房子,日子过得殷实平静。可惜好景不长,1940年,日本鬼子打到了溧阳。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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