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忆是一种病（1）
1
车子到达景州体育场的时候，终于抛了锚。老爷车的极限，在今天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
密密麻麻的人群，大部分人统一穿着水蓝色的粉丝服，众多女生不畏秋季的寒冷，露出雪白的大腿，一手举着巨大的牌子一手拽着大把的荧光棒，夜幕低垂的体育馆门口，凝聚得像水晶宫一样灿烂。
这就是天王巨星落单的演唱会外围现场，有粉丝席地而坐，或聚集一群，或谈笑风生。
我穿一件卡其色的风衣，把寿司车从钱灿灿家的老爷车上推下来，找了一个好地方，很卖力的吆喝。
“一盒寿司送两枝荧光棒，好吃又好看喽。”
微冷的天气，寿司的热气吸引了不少人，再加上荧光棒的威力，很多女生也愿意来光顾。
“苏苏姐，都和你说这个车有问题了，你非要让我开，现在怎么办？”钱灿灿有些无奈的看着我。
“先做生意再说吧。”我熟练的接着钱，把寿司递给别人。
演唱会是最好赚钱的时机，都说粉丝是疯狂的，在看到偶像的前夕人都特别高兴，一高兴买东西就比较慷慨。
钱灿灿拿出镜子来照了照，紫色玉米头，黑色长袜子，蓝色粉丝服，典型落单的粉丝一名。
她照好之后收起镜子，观望了一下场地，荧光棒，星星棒，牛角……很明显，这里卖东西的人非常多，快要开场了，钱灿灿拿着VIP票准备入场，她最后一次和我确认：“你真的不需要买一张黄牛票和我一起进去吗？”
我摇摇头。
“那你等等怎么回去？”她看了看她家那辆经常坏的老爷车。
“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快进去吧。”
她转过身，随着粉丝大军进入了VIP内场入口。
2
刚才人山人海的世界瞬间万籁俱寂，小商贩们开始收拾剩下的东西，我坐在寿司车后面把玩一枝蓝色的荧光棒。
轻轻一拗，本来暗淡的光瞬间刺亮起来，聚拢成细直的光线，落在我的眼前。
“给我一盒鳗鱼寿司。”一个灿烂的女音在寿司车前面响起。
我站起来，看到安可和沈艺彤站在我面前。
脸还是那张漂亮的美少年脸，身体还是那个拥抱过我的身体，只是那双淡而纯净的眼睛，多了许多的感伤。
他们左手牵住右手，莫名的让我觉得刺眼。以前我觉得这个姿势无比神圣，他代表了两个情侣一生的承诺，但是安可和我分手之后，这个姿势变成了刺眼的讽刺。
沈艺彤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亲昵的挽住林安可，对我笑着说：“流苏姐，是你啊，怎么在这里卖寿司，生意怎么样？”
我不敢看安可，我笑着对沈艺彤说：“你要买吗？”
“我在想呢，你这个卫生不卫生啊？吃了会不会有病？”沈艺彤娇滴滴的靠在安可身上像是要和我炫耀她有多幸福。
“安全健康无副作用。”我回答她。
“可是这里灰尘这么大，你的手有没有消毒嘛，上次我看个报纸说现在寿司的材料都是小作坊做的很不卫生呢……”她的眼珠死命的转，挖空心思要把我的寿司说成是有毒食品。
“三块钱一盒的你还想怎么样呢？”我秉着顾客是上帝之本耐着性子和她说。
“啊？这么贵？要三块钱？”她尖叫起来，面孔扭曲。我以前真没发现沈艺彤有演舞台剧的潜力，两句台词能说得这么夸张。
“猪肉都和房子似的疯狂上涨了，何况你要的还是鳗鱼。”我太佩服我自己，居然还有耐心和她交流。
“可是……”她还要说什么，但是我已经没空听这个女人在我眼前继续扯淡，我把寿司盖子一盖，“可是个毛线啊，要么付钱送你两个荧光棒，要么带着你的男人在我面前滚蛋，少在这里打扰老娘做生意。”
第一章 回忆是一种病（2）
沈艺彤可能没见过我发飙，立刻掩面假装哭泣的对林安可说：“安可，你看她。”
“看什么看？老娘站在这里就不怕你们看。”
刚刚和个雕塑一样沉默的安可终于说话了：“苏苏，你别这样。”
“闭嘴。”我不想听安可帮沈艺彤解释。
我收拾好摊子对他们说：“你们不滚蛋，我滚蛋，行不行？”
推车转身走的瞬间，我看到安可的目光还停留在我的身上，冷风那叫一个吹，吹得我觉得自己快成白毛女了，我把车推到台阶下面的时候，看了看体育场灯火通明的入口，曾经多少次，我都以为林安可会一直站在那里，像曾经那样找不到我的时候，抱着一大把能把夜照亮的荧光棒，一声一声的喊着我的名字。
他走了之后，我才知道，有时候你以为的海枯石烂，其实只是灰姑娘被王子抛弃的笑话。
3
安可和钱灿灿在曾经都是我的邻居，身后跟着一个垂涎林安可的沈艺彤。
钱灿灿说当年在华侨中学没有一个人不垂涎林安可的姿色，他灿若星，眉如画，还有富贵人家的纤尘气质，拉小提琴的姿势悠扬潇洒，注视人时候眼含微光。当时在华侨中学来说，是一个神一般的人物。
那时候我和安可钱灿灿同住在一个别墅小区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时间长了安可就和钱灿灿一起管我叫，苏苏姐。
开始他和钱灿灿在我心里就如同小孩子那样，我一直秉着老牛不吃嫩草的美德，对这个近在咫尺的美少年没有任何企图，可能安可看到全华侨中学只有我对他表现出心如止水的模样，所以和我比较亲近。熟不知我当年只是因为舆论的压力和自己平庸的姿色，才生生浇灭了对他邪恶的念头。
我如此高尚情操得来的结果是他总来教室楼下等我，和我一起去图书馆看书，一起参加学校社团活动，一起在广播站里录节目。钱灿灿平时叽喳叽喳像只布谷鸟，安可的出现平息了她的喧闹。
钱灿灿说那是她人生中最辉煌的时期，拥有了无数女生羡慕的目光。
那个时候沈艺彤为了接近安可也加入了叫我苏苏姐的列队，每次出去玩都小心翼翼的跟在我们后面温柔的微笑，说话，和我好得像是亲姐妹。
我和林安可整个中学时代没发生过什么特大的事，多数时候他是安静不语的，坐在我旁边静静的写字，写作业。硬要说什么特别，应该给就是有一次我们一起去看普罗旺斯的画展，他指着一副满是斑点的画让我看看这是什么？我看了很久，思考了很久，最后才很肯定的告诉他，这是一副田园风光。
安可摸着那幅画，样子有点点的感伤，他说：“这是一个男孩在等她心爱的女孩看到他。你看他的眼睛没有一点点光亮，那是他怕那个女孩永远都看不到他。”
他说完就静静的看着我，我只是呵呵笑了两声为自己的知识浅薄感到羞愧，我愣是能把一个人看成一副田园风光，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欣赏过油画这么深奥的东西。
时光很快就到了大学，安可以全市文科成绩第一的成绩去了景州大学的音乐系，成为了音乐系百年来第一个文科第一名的人才。当时音乐系的主任感动得眼泪横流就差敲锣打鼓欢迎他的到来。
他和沈艺彤就因为同系同班，很快就坠入爱河。
我大一入学的时候，安可看到我的第一句话是：“苏苏姐，为什么你不早出现两年。”
我拎着两大包生活用品站在已经长得拔高俊美的林安可面前突然显得那么渺小，渺小到看到他的眼睛就恨不得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
第一章 回忆是一种病（3）
我干干的对他笑笑，假装镇定的回答：“如果我早出现两年，有什么事会改变吗？”
两年能发生什么事？猪肉和房价疯狂上涨，金融风暴来袭，股市不稳，奥巴马当选总统，刘德华已经结婚了……这些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两年，林安可就和沈艺彤在一起了。
彼时，他们大二，我大一。我还是那个他们叫苏苏姐的薛流苏，他们还是跟在我的后面跑跑跳跳，我的生命好像刚开始，可是全世界似乎都改变了。
第一学期开学我就遭到了整个系上男女生的强烈排挤，我其实不过就是比他们晚了一年入学，他们就觉得我是比他们大很多的另类。比如他们吃饭不和我一起，有晚会也不通知我，课时如果有变动也没有人会告诉我。
这个时候，来到我身边的只有钱灿灿，林安可和沈艺彤。
他们是我整个大一时期最温暖的朋友，他们陪我解闷给我说笑话带我参加他们的活动。 钱灿灿说仿佛高中的旧时光从未走远，我们还是那么相亲相爱。
安可已经比照片上17岁的样子大了很多，他长出微微的胡渣，有青色的眉眼，他说话的时候略带停顿，低头吻住沈艺彤的动作都不生涩。
钱灿灿问我：“看他们接吻你不心痛吗？我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们中间造一座银河。”
我不心痛，我一点都不心痛，把头抬起来，看着天空苍凉的灰暗，把眼泪蒸发在空气里。
沈艺彤始终表现出一个女孩子最娇羞明媚的姿态来对待周围所有的人，她放下了对我的戒备对钱灿灿的戒备。既然他们当着我们的面接吻我们都可以轻松的玩你拍一我拍二的弱智游戏，她就真的放心我们再也不会觊觎她的小爱人了。
按钱灿灿的话就是，我们曾经对林安可的痴心妄想由于时间的冲刷只得演变成了深切的祝福。
我不置可否。
好几次一起出去玩，林安可骑着车，沈艺彤温柔的靠在他的背上，梧桐树叶翩跹纷纷扬扬，他们两个人像拍广告的画面感如此强。钱灿灿在一旁急得眼睛都红了，她懊恼的说“林安可怎么会选了沈艺彤，帅哥不是都应该配恐龙的吗？”
她很忧伤的学沈艺彤抱住我的腰，把脑袋在我背上捶得我骨头生疼，疼得我哇哇叫：“钱灿灿你要谋杀姐姐啊。”
安可皱着眉头放慢脚步对我们建议：“要不然我载钱灿灿吧。”
沈艺彤把安可的腰抱得更紧了：“我不我不。”
钱灿灿两眼放光的眼睛被我随后的一句话弄得极其暗淡，我说：“安可，你那小身板，禁不起灿灿大脑袋的锤炼啊。”
钱灿灿后来还一直耿耿于怀我让她失去和安可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机会，她说在华侨中学每一个少女都有一个抱着林安可的梦啊，虽然那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