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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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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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迪·卡辛离开农村俱乐部,依然不知所去。一幅图景展现在脑海:莫斯卡坐在草地上,一只手搭在奶油色摇车上,此情此景颇令他伤感。他上了一辆有轨电车,稍后他决定去看非洲黑猩猩。看着姑娘们一路走向城市中心,感到赏心悦目。他沿着市区远端的一条河漫步,跨过威悉河上的桥,换乘有轨电车继续前行。通过纽斯达特,到最后一站,他下了车。尔后电车开往空军基地。 
  此处的一排楼房依然完好,他走进一栋楼,攀上三段楼梯,停下来敲门,他听到艾英莉达的声音,“稍等一下。”不一会儿,门开了。 
  埃迪·卡辛每次见到艾芙莉达都感到愕然。那一身囊膪似的肥肉,越看越难看,那虚胖的脚踝和臀部,那硕大的头颅配上娇艳的紫罗兰花似的眼睛。发红的眼圈,看上去象兔子的眼睛。 
  埃迪·卡辛进屋,坐在靠墙的沙发上,“拿点饮料来,宝贝。”他说,他在这里存放了一些酒,把酒存在这里,他是放心的。当她调制饮料时,埃迪出神地端详着她头部的活动。 
  她的头是大了点,与身体不太相称:头发却象—块块缠葛带刺的铜丝。皮肤苍黄,起了鸡皮疙瘩而且油光发亮,毛孔张大。鼻子象挨了许多次重击朝天翻开。而嘴唇就象埃迪每次来这里那样,总是翘起来,看上去象两片鲜嫩的牛肉贴边。此外还长了一个又大又弯曲的嘴巴。但当她在室内走动着与埃迪说话的,声音却轻柔得宛如音乐,充满了活力。她的英语说得相当好,善于表达,象一个称职的译员。有时跟埃迪讲起话来象是在上德语课。 
  埃迪呆在这儿,有一种舒适感和安全感。艾英莉达总是点上蜡烛照亮,而埃迪却好笑地暗想:十有八九要派别的用场。对面靠墙放一张床,床旁靠墙立一张办公桌,上边放着她丈夫的照片。她丈夫长得挺标致,温文尔雅地笑着,露出一排不太整齐的牙齿。 
  “我没料到你今晚会来,”艾芙莉达说,并把调好的饮料递给他,然后退回坐在床上。她知道埃迪的脾气,她一作出表达感情的示意和露出情欲,他就远离开去,但等他喝够了酒,他就会吹灭蜡烛,猛然把她拖到床边,而她却会佯装不从。 
  埃迪仰卧在床上,一面喝饮料,一面盯着那张照片。近来艾芙莉达经常和他说起她丈夫在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之前阵亡的不幸,她总是在哀悼日那天穿上那件黑色的寡妇服同她的女同胞一起为德国的死难者祈祷。死了那么多德国人——现在一提到斯大林格勒就会引起他们内心的恐惧。 
  “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搞同性恋的怪人,”埃迪·卡辛说:“他怎么同你结了婚?”他觉察出艾芜莉达当时的激动和痛苦,每当同艾芙莉达一起度过他糟糕的夜晚时,他往往用这样的话来刺痛她。 
  “告诉我,他和你发生过关系没有?”埃迪·卡辛问道。 
  “发生过,”艾笑莉达小声答道。 
  “多久一次?”她没回答。 
  “一周一次?” 
  “不止。”她说。 
  “那么,或许就不是一个怪人,”埃迪俨然象一个法官。“可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他对你不真诚。” 
  “不,”她说,这时埃迪满意地注意到:她哭了。 
  埃迪站起身来。“你要是这个样子,不想和我说话,我这就走。”他在装腔作势,而艾芙莉达明白他的意思,她明白她必须作出的反应。她跪下,抱住他的腿。 
  “请你别离开,埃迪,请别离开。” 
  “说,你丈夫是个搞同性恋的怪人,你说出真情来。” 
  “不,”她说,葛地立起,气愤地哭了起来,“别再那样说,他是一个诗人。” 
  埃迪又喝了一口酒,庄重地说,“你不明白,我始终知道这件事。诗人全是妖怪,懂吗?此外,从他的牙齿我就能作出判断,”他露出奸诈的一笑。 
  她悲愤交集地大哭起来。 
  “你走吧,”她哭着说,离开这里,你这个野兽,肮脏污秽的野兽!”当他扇了她一耳光,将她拖倒在床上时,她才领悟自己已陷入圈套,原来他故意惹她生气以激发他自己。他扑压在她身上,她没有反抗,相反,她瘫软地屈服在他的疯狂之下,和往常一样她自己也沉溺于同样的巅狂之中。然而今夜比以往更是一塌糊涂。他们双双沉醉在床上,沉醉于如胶似漆的深情中。他叫她喝了很多威士忌,用了各种各样的方式使她丑态百出;他让她在地上爬,张开嘴哀求;他让她在黑暗的屋子里疯跑,按他的口令改变速度。终于他发慈悲说了声“立定,”她才停了下来,他让她钻进被子,又投入他的怀抱。 
  “你说不说,你丈夫是个怪人?”他拉好随时把她推下床的架式。 
  她带着孩子似的放纵按照埃迪的话重复着:“我丈夫是个怪人。”说过之后便仰卧在床上不再说什么了。他又让她坐起来,这样他能看见她那圆锥形乳房的黑影。象足球似的,差不多跟足球一样大。埃迪感到吃惊。穿着衣服时并不象这样。他第一次寻觅到这样的珍宝,感到一种快慰。 
  “我感到恶心,埃迪,”她说,“我得去洗澡间。”他扶她进了洗澡间,让她光着身子坐在抽水马桶上。然后他为自己配制了饮料,躺在床上。“可怜的艾英莉达,”埃迪·卡辛在想,可怜的艾笑莉达。拿顽固分子真没办法。他第一次在有轨电车上碰到她的时候,从艾芙莉达投给他一瞬间的眼神,就获悉了她的一切。现在,他无所谓爱和恨,只知道自己心满意足了,不知对她是否残忍了点,仅仅是怀疑,并不感到后悔;他肆意辱没了艾芙莉达对她丈夫的怀念,对此他也不置可否。他揣度着:与一个头长得那样大而丑的女人结婚,别人会怎样看待他?从艾英莉达起初告诉他的情况来看,这家伙真的迷上了她,且不说别的,就说她那个体态,更甭提那头颅了…… 
  他又喝了一口饮料,回到床上,继续想下去:因此,她还算走运,在世界上居然能找到一个愿意同她结婚的人,他有一双可以透视她灵魂的眼睛,从艾芙莉达所讲的以及那张照片所显示的,可以断定:这个人的确是个好人,而他却在败坏着这种印象。 
  他听得见艾芙莉达在洗澡问反胃的声音。他把她逼上了如此可怕的境地。自己却从中得到了快慰,对此他感到惭愧。他感到后悔,他生活中最后的基础被抛开了。他不能责怪他的妻子。当他感到恶心时,他一直抑制不住对自己的反感。况且妻子怀孕时形态很丑,老是象艾芙莉达现在这样不断地呕吐。从那时起就压根儿没去碰过他。 
  埃迪又喝了口饮料,他心绪不宁,但还是想着自己的妻子,仿佛她正两腿叉开站在自己身旁;接着脑海中又浮现出他母亲用旧了的冰箱,回想起自己每天是怎样下到采煤工的煤窖里,用一个沉重的木捅把带霜的冰块提上来,接着在冰箱下放一个霜水蒸发盘去接融化的冰水,然后再倒空。他每天上午倒霜水蒸发盘时,那黑乎乎的水面上飘浮着一点一点腐败的食物、破报纸、湿漉漉的脏物块,还有死婶螂,十来个,有时达三十来个,棕色的硬壳飘在水面上,那象线一样纫的触须乎展地交织在水里,宛如无数条水中血纹。现在他仿佛感到他妻子正叉开两腿站在那儿,灰色搪瓷盆放置在她两踩之间的地面上。腐败的食物片、污物和那些棕色外壳的死蜂螂正从她身上掉落下来。 
  他起身喊道:“艾芙莉达。”没有回声。他走进洗澡间,发现她正躺在地板上,沉重的胸部压在地面上的瓷砖上。他把她扶起,架回床上,才发现她在无力地,默默地哭泣。突然,他似乎觉得自己正站在远处俯视着艾芙莉达和埃迪。卡辛——他本人。他能看到夏夜和自己那张被烛光映照着的面孔。很快,一阵巨大的恐惧传遍他的全身。他的内心在呼唤着:“上帝、上帝,帮助我吧,请帮助我。”他亲吻着她的脸,亲吻着她的嘴、鼻子和黄色的面颊,他劝慰地说:“别哭了,请别哭了。你丈夫是个好人,他不是搞同性恋的怪人。刚才是和你开玩笑的。” 
  一件很久以前的事又浮现在他功脑海。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一次,他听一个人读神话传说。记石清内容了,只记得文辞非常优美。这个神话就象其它曾一度纯洁无邪的东西一样,现在都已败坏了。一个声音在朗诵:“消失了,消失了,那可怜、无处觅踪的公主……”此刻,一个处女的形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如孩提时进入他脑海里的模样:头戴王冠,面罩饰白边的面纱,天使般地娇美。臀部并不圆胖,前胸也不突出,显然是一个未发育成熟的女孩子所具有的苗条身段,不象一个已婚妇女那种丰满的体态。而后(是在学校还是在自己家里?)他望着窗外,泪水模糊的双眼环顾了二下石林,他默默地微弱地哭着,身后那恳求的声音在轻轻地说:“可怜那失去的美吧。”这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在回荡。 
  那天晚上,海莲和莫斯卡把孩子托给了桑德斯太太,两个人闲逛着去麦茨大街,莫斯卡在这条街上还拥有办公营房。他带着一个蓝色运动包,里面装有毛巾和干净的内衣。 
  天气热,他们俩身上落满灰尘,很想悠闲自在地洗个澡,可桑德斯太大家没有锅炉。麦耶太太站在大楼前,身穿白色宽松的裤子和埃迪·卡本送给她的短罩衫,吸着美国烟,显出一副出奇的自命不凡的样子。“喂,你们两口,”她说,“很长时间都没来看我们了。” 
  “甭对我说你又寂寞了,”莫斯卡说。 
  麦耶太太笑了,公羊般的牙齿从咧开的嘴中露了出来。“不,我从来不感到寂寞,与满满一屋子人在一起,根本不孤单。” 
  海莲问道:“麦耶太太,你知道利奥是不是已经从汉堡回来了?” 
  麦耶太太惊讶地看了他们一眼,“怎么,他星期五就回来了,还没有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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