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亲传弟子苏北散文集:那年秋夜》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汪曾祺亲传弟子苏北散文集:那年秋夜- 第11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不喝。我凭什么跟你喝……”一本正经,面带一种似是而非的怪笑。
  我最受不了他这种似笑非笑的样子,一时心下冲动,顺手将酒泼过去,连酒盅都丢了:
  “不喝拉倒。”
  这一下完了。搅了局了。文人都没有经验,这时最好的办法是转移话题,用酒来解开疙瘩。可是诗人这时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起身走了。据说他是边走边流泪,挺伤心的。好像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人如此的羞辱。而我呢,借着酒劲,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可是后来,第二天我是后悔不已。因为已是成人了。成人就是成熟了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后悔归后悔,又不能去道歉。你道歉了,别人不接受,你不是自取羞辱?更何况,是成人了,心有裂缝,再去修补,也是有罅的。人的心,是脆的。
  这时候就要说到心灵了。我酒桌冲动,搅了局,肯定是错的。可我心中也十分憋屈,凡事都有个因果。我也是委屈之极,我被人戏弄,你们不但不帮我,还取笑我。我发火,还说我脾气不好,无理,我比窦娥还冤,到哪去说理去?难道就因为我冲动了,就不分是非?让我伤心的,或者说是灰心的,是我的几个朋友,他们并没有来抚慰我的心灵,表示出对我的理解,仿佛倒怪我搅了局,搞坏了大家的心情,弄得大家下不了台。

心灵(2)
人家是怎么想的呢?你为什么不能在别人的立场考虑考虑呢?可是我也无奈,我并不知道别人的立场。正如一句俗语说的:你让我竹筒倒豆子,可我的豆子在哪儿呢?
  这是一件伤心的事。其实根本谈不上什么对和错啊,只是不舒服,难受,不喜欢,不愉快罢了。我的委屈,也只有埋藏在内心。其实让别人理解,也是十分困难的。反过来一句话:你为什么不去理解别人?一句话就呛死你了。时间长了,心就累了,只是觉得心灵冷了,寒了,无趣了。
  人心是最复杂的。正如曹禺所说:“人是最复杂的东西。而又是我最感兴趣的。”
  说上面的这番话,也不是为了专门说这事,而是因为我的一个朋友,对我说了一件事,触动了以上的一番话。这位女朋友告诉我,她的妈妈和她的姐姐同住。母女嘛,本是一条命。可是因为各人的习性不同,需求不同,也有矛盾和分歧,于是妈妈跑到她这里说姐姐怎么怎么不好;而姐姐呢,又跑过来,说妈妈怎么怎么了。你看看,好玩不好玩?
  还有呢,就是我的老婆。她每天回来,就要同我说话,一会儿说花开了,一会儿说水开了。我因为专注于一件事情(写作的事,有人说,写作的人是自私的),她说她的,刚开始我还嗯嗯啊啊。时间长了,我就烦了,有时搂不住,上去一句:
  “你说什么说!别人不能专心做事!”
  一句话,如当头一棒,说坏了她的心情。她有时还挺委屈,对我抱怨说:
  “你只管你的心灵,也不管别人的心灵!”
  她的一句话,将我说愣住了。是啊,每个人都有心灵,我们如何去满足别人的心灵?或者说,去满足所有人的心灵呢?这件事实在是太难了。
  这就人的心灵。我这里所说的,不是说人的心灵好与不好,而是说心灵的不对称。正如法国思想家蒙田所说:“天下找不出那么两个人对同一事物持完全一致的看法。”如何才能像彩超一样,照出人的心灵?或者像化学分析一样,分析出人的心灵呢?但愿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有一天,能像上所说,清晰地看出人的心灵,那么这个世界就十分的可怕了。或者说,这个世界就失去精彩了。而文学的意义,也可以说,就彻底的丧失了。
  那还是让我文学一把吧。今天早上起床,老婆拥被赖在床上,随手拿住一本我扔在床上的诗集在看。她一个会计,如何去读诗?一边看还一边要喝水,又嚷着“我饿了”。看了一会,她对我说:
  “这诗写得不好,泛泛的。”就丢在一边。你别说,对一个作品,好与不好,评价说,“泛泛的”,还是比较准确的。过一会儿,她又说,受这个诗的影响,我写了几句诗,念给你听听?我说好。
  她于是小声地、挺抒情地自言自语:天亮了,我醒了,鞭炮响了,(一大早,外面放了很多的鞭炮)。
  国庆到了。
  你看出了什么了?你看出来了吧?
  她的心灵的快乐。
  

离巢(1)
女儿走了,上大学去了。长到十八岁,这是一次严格意义上的离家。
  七号报到,我们乘六号火车到黄山。选择坐火车,也是给她带一次路,以后放假她可以自己坐了。到黄山已晚上9点多钟,我们便打的到了招待所。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起床,招呼她们起来,早点到学校去。俗话说:“早起三光,迟起三慌”。早去,一切都要从容一些。再者,我还有个私心眼,想早点进宿舍,选择一个适合的铺。因为这样的铺位,一睡将是四年。大包小包的,打的到学校,已是七点钟了。学校里早已人声鼎沸,彩旗飘扬。大喇叭里播着通知,各系同学已各就各位,摆上接待台,还不忘在自己的区域内做些广告宣传。我们背着大小包袱,沿着路标一路走来,来到外语系的台前。刚刚站定,便有同学迎了上来。问明情况,一个似负责人的同学转向身后喊:“有党员没有?”一个女同学站出来。她便对这个同学说:“带这位新生去报到。”那女同学就来抢我们的包,要为我们拎着,于是我们便跟她去了一个教学楼。到了楼下,那女同学说:“你们在楼下等着,只一个人跟我上去。”于是我当仁不让,拿着各种手续随她走了。
  这位女同学姓邓,已是大二的学姐了。她对我:“我们先到辅导员那报到去。”我知道,大学里学习基本上是靠自己了,但辅导员也很重要,他对你多关心一点,你就多一点成长的机会。于是我一脸的虔诚,随这位邓同学上到三楼,到一个大教室,见辅导员去。大教室里也是许多同学,胸前挂着各种牌子。在人群中,我见没有一张成人的脸,都是一些青春的面孔,以为老师还没有过来。可是邓同学指着一个年青的女生说:“这是廖老师。”我一看,也才二十四五岁,就走上去,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廖老师好!”廖老师坐在那里,她笑着说:“将材料给我。”于是我便按要求将一切手续,什么录取通知、户口转移证、团组织关系、一寸照片八张,等等,一一递上。她让另一个同学接住,也一一审查核对了,便在面前的一摞材料中翻检,找出了我女儿的报到证,撕下,递给我说,先到宿舍住下,之后熟悉一下校园环境。
  我转身要走,心想这个人就是我女儿四年的班主任。她对我女儿的成长很关键。于是又谦恭起来:“廖老师,我们先过去了。”没想她却严肃地说:“这些事应该让学生自己来办。”我一激灵,却灵机一动,对她说:“我们明天就走了。”言下之意,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拿着报到的证明,见上面有宿舍的号码:4幢508,于是赶紧下楼。对女儿和她妈说:“走,先到宿舍去。”
  小邓同学真是热情,她又为我们拎着行李,指引我们来到一幢楼前,用报到证,在门房老大妈处领到了宿舍的钥匙。
  打开房门,是一个四人间。我们还是第一个,一切都是老生离开后的样子。进了宿舍,就是她妈妈的天下了。她立即开始打扫了起来。我观察了一下“地形”,于是选择了靠阳台的一个上铺和贴窗的一张桌子。她们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了的“家伙”:盆、抹布,开始大干了起来。从地到窗到床到阳台到写字台,无一处遗漏,一一打扫干净。之后开始铺床,支蚊帐,套好从家里带来的被套、枕套;又将一切生活学习用品:饭盆,脚盆,水瓶,台灯,牙膏牙刷,衣架,鞋袜,衣裳……等等,等等,取出,归整齐全。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离巢(2)
一切妥帖。问:“你晚上在哪儿睡?”女儿想了会儿,说:“我在这儿睡吧。”过一会又说:“还是到宾馆睡吧!”说完她笑了,“《雍正王朝》还可以看一节呢!”
  噢,原来还是电视。
  午饭毕,我回宾馆睡一会,她和她妈妈上街采购尚缺的东西。之后又一起回到她的学校,开门一看,哈,又来了两位新同学。我于是坐下同这两位的家长聊了一会儿。知道一个是我的同乡,一个是当地的。没来之前我还担心都是独生子女,怕同学之间搞不好关系。反复对女儿说:对人要宽容,要容忍别人的缺点。“有容乃大”,容忍别人,也是为自己。因为你不能容人,还是自己生气,伤害的还是自己。女儿每每不耐烦:“晓得,晓得。不用你们讲。”现在见到还有一位老乡,还是农村的孩子,心里不免一阵高兴。最起码同寝室还有一位老乡,说话是有乡音的,感情上就靠近一步。
  两位新同学也铺好了床铺,于是宿舍里气象就不同了。一切都仿佛是原先就有的,显出了生气。我又下楼为女儿办了饭卡,顺便从超市给买了一大堆苹果和橘子。我知道女儿换了新地方总是不解手,有时三四天不大便,能把人给怕死。初中有一年军训,一个星期,她不上厕所,说农村厕所脏,回来把她妈和我吓坏了。又是香蕉,又是蜂蜜,观察了两天,才算解决了问题。因此我多买点水果,这一回我们是顾不了她了,只有她自我调节了。
  晚饭是朋友请客,点了许多菜。我也是想让她多吃点,马上我们走了,她在学校食堂吃,不要两天,她便会知道在家里是多么条当。朋友说:“多吃点。学校里就没有这伙食了。”女儿笑,并不多言,只是“嗯”几声。我于是说:“她像小鸟一样,早就想往外飞。”女儿抿嘴笑。
  饭后回到宾馆,她急着看《雍正王朝》。我则想好几句话给她一一交代:照顾好自己;冷暖添减衣裳;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