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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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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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林禅院就是贺陆氏娘家产业,沈瑞是“休养”还是“读书”,老太太又哪里不晓得。



    她之所以忌惮沈瑞,想要借姻亲化解两家芥蒂,也是因晓得沈瑞求学之事。若是沈瑞不学无术,即便背后有个沈理,贺家也不会放在眼中。可开始读书了的沈瑞呢?莫欺少年穷,谁晓得他何rì会出头。夺人产业虽比不上“杀父夺妻”之恨,可也算是不容化解的大仇。



    各种盘算,到了沈瑞这里,因这一句“曾在亡母灵前立志向学,不立业不成家”,贺陆氏余下的话都说不出了。沈瑞今年已经十岁,才开始启蒙,等到能童子试的时候就要十来年,云姐如何能等到那时?



    虽有自己的私心在内,可两家结亲到底是两情相愿之事,贺陆氏身为女方,主动提及此事,已经是放下身段。要知云娘虽父母双亡,可故去的祖父是知府,在朝的大伯是大理寺卿,沈家四房不过是举人门第。



    贺陆氏只觉得意兴阑珊:“你这孩子,立志向学是好事,可是子嗣传承也是大事,毕竟你娘只有你这点骨血。”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孔子曰,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贺陆氏是贺家老封君,沈瑞可不愿平白得罪她,便道:“小子同旁人相比已是起步太晚,资质又有限,只有心无旁骛,方能放手一搏。关于贺家二叔名下那两家织厂,贺家叔婆不必放在心上。本是张家人骗卖在先,不是贺二叔接手,也会有旁人。家父本不通经济,那织厂留在沈家难免败落;转到贺二叔手上,也算是得遇明主。”



    他目光清正,说的坦坦荡荡,丝毫没有勉强之意。



    贺陆氏心中赞叹不已,神情也缓和:“你既心意坚决,那就好生读书,早rì给你娘得个赠封,你娘在地下也会欣慰。若是遇到难处,不好与自己人言说,就来寻老身,老身不能说为你全权做主,可能护着你不叫人欺负了去。”



    沈瑞点头谢过,贺陆氏又问了两句课业上的事,待听说《论语》才学了一半,叹了口气:“确实有些晚了。小哥专心读书也好,只是要记得身子是顶顶要紧的,万不可因苦读书就熬坏了身子,只要人好好的,其他什么都好说。”



    这般关切,不知几分真、几分假,只是贺陆氏既做慈爱,沈瑞便只有老实乖巧,一老一小相处得倒是融洽。



    该说的都说了,贺陆氏面露乏sè,从袖口中拿出一块一寸半长、寸宽的羊脂玉平安牌,递给沈瑞:“这是云娘祖父生前爱的一块玉,今rì算作老身给小哥的见面礼,往后即便老身不在松江,你遇到难处也无需怕。用这个做凭证,去寻我家老二与老五说。”



    沈瑞踌躇道:“贺家叔婆,这太贵重了,即是贺叔公遗爱,还是当留给诸位叔叔做念想。”



    贺陆氏笑道:“我家那老头子生前喜玉,这样的玉牌没有十块八块,也有三、五块。长者赐,小哥接着就是。”



    沈瑞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接下。玉虽是灵物,可想着这是一个已故老头生前曾佩戴过的,多少觉得有些别扭。



    贺陆氏走到隔壁门口,同洪善禅师作别后,方回了后楼。



    洪善禅师回房去了,沈瑞见五宣还没回来,有些担心:“先生,五宣哥到底作甚去?”



    王守仁轻哼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被贺家小婢哄着,领着贺家小婢去城北给贺家小娘子买点心去了。



    不过是贺陆氏要私下说话,才打发人出去,有了目的地就好,省的叫人惦记。不过这一竿子支的可也够远的,客栈在城南,去城北要穿越县城,怪不得去了这么久。



    这说着话,就听到隔壁门口有动静,隐隐的是五宣的说话音。



    沈瑞开门探看,就见五宣站在隔壁门口,正同洪善大师说话,手中还提溜着一串纸包。



    见到沈瑞,五宣便同洪善禅师别过,笑嘻嘻地走到这边来。



    “这是明rì要带的,怎买了这许多?”沈瑞接了点心包,觉得足有三、四斤:“贺家小娘子的点心也在这?”



    五宣摆摆手:“不在,贺家小娘子的点心鸣蝉姐姐已经带过去哩,这些都是咱们的,两包是点心,两包是五香素鸡与五香花生米,明rì中午添菜使。”



    沈瑞闻言,不由腹诽,鸣蝉本是夏虫,寿命极短,这贺家小娘子身边侍婢,怎么起了这样不吉利的名字。



    今rì白天大家就是步行,这会五宣又走了这许久,额头已经汗津津,同王守仁打了招呼后,便坐下歇脚。



    沈瑞给他倒了一杯温茶,五宣道了谢,三口两口吃尽:“幸好这县城小哩,若是跟华亭县似的,一个来回总要几个时辰。”



    王守仁摇头道:“蠢材,华亭县是繁冲倚郭之地,旁边的县城,自是比不得那里。”



    五宣讪笑两声,看向沈瑞,似笑非笑:“方才小哥可去见了外客?可见贺家小娘子哩,倒是花容月貌。



    不等沈瑞回答,王守仁已是皱眉呵斥:“作甚言语轻浮?”



    五宣吓了一跳,忙老实几分:“小人不是故意的,大哥勿恼。方才鸣蝉姐姐一路上旁敲侧击地打听小哥,总不会无缘无故。加上那太淑人与大师说话时,也提到小哥。小人便寻思着,这太淑人将孙女带出来见客不避嫌,说不定是要同小哥做亲哩。”



    王守仁听完,便望向沈瑞。



    沈瑞嘴角抽了抽,五宣不仅爱唠叨,对八卦还这么敏感,说的正着。



    王守仁见他神sè有异,不由皱眉:“这太淑人怎如此不知礼!且不说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说你还在孝中,她就不当提及此事。”



    既话赶话说到这里,沈瑞便将贺陆氏方才的提议讲述了一遍。



    王守仁听到沈瑞已经婉拒,神sè这才好些:“虽说是有心弥补,可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老人家恁轻率。”



    五宣在旁听了,不以为然:“补偿甚了?嫁妆是私产哩,又不是真的归了小哥。她说贺小娘子要顶门户,那小哥就是不算赘婿,也要舍个嫡子出去,老人家算的倒是jīng明。那贺小娘子虽长得比寻常人好些,本是五不娶之女,倒像是下嫁似的,难道小哥配不上哪个……”
第四十四章 千里之行(四)
    客栈后院圈楼,贺陆氏房里,贺陆氏等人也正在说起沈瑞。



    ”沈瑞你也见了,觉得那孩子如何?”贺陆氏吃了一口茶问道。



    贺北盛想了想,道:“还算懂事,只是不知是否孙氏生前护得太好,有些清高不知世事。“



    “咦?”贺陆氏有些意外:“这话怎说?莫非他对你不敬?”



    难道那孩子在自己面前作伪?在旁边面前又是另外一番模样?一个才十岁大的孩子,有这样的心计?



    贺北盛讪讪道:“儿子去叫沈瑞时,那师生两个正说话,无意在门外听了几句……二哥那件事,王先生好像也知道,还问沈瑞今rì学习分心是不是因见了贺家人的缘故。沈瑞回说贺家人与他不相干,他是琢磨为何王先生没有按照昨rì的顺序教学。”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那个王先生倒是不俗,不过是《论语》初讲,也能讲得既浅白易懂,亦发人深省。”



    贺陆氏闻言,木着脸道:“他不是清高不知世事,不晓得那织厂价值万金方对贺家没怨言:而是立下读书志向,专心攻读才将其他的都不放在心上……”说道这里,神sè越发难看道:“你那好二哥,当自己占了大便宜,还不知道丢人丢到京里去,连你大哥都跟着没脸……他真当沈家怵了贺家才不为沈家四房出头,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替沈家那几房遮掩丑事。沈家人宁愿吃亏,也不肯坏了家族名声,你二哥跟沈家比已是落了下乘。他经营家里生意这几年,越来越将银子当回事,做人的道理反而不懂了……”



    贺云姐本坐在贺陆氏身边,听到这里,抻着帕子,如坐针毡。长辈的不是,贺陆氏说得,她这个做侄女的却不好听着。



    贺陆氏瞥了她一眼:“鸣蝉既买了点心回来,你回自己房吃点心去吧。”



    贺云姐起身,笑着应了,又对贺北盛福了福,方扶着养娘的胳膊回房间去了。



    屋子里除了贺家母子,就只剩下两个十七、八岁的侍婢,其中一人对贺陆氏道:“茶水温了,老太太可要换热茶?”



    贺陆氏点点头,道:“去吧,你们取了热水,再去云姐屋子里转转,看看安置得可还妥当。”



    那婢子应了,端着茶盘,退了出去。



    贺北盛有些不自在道:“娘是不是太小心,如意吉祥可是娘最当用的,不过是说云姐的亲事,何必这样遮掩?”



    贺陆氏叹气道:“若是谈成了,自是无需瞒着哪个。如今事情未成,知晓的人自是越少越好。如意她们两个虽是老实的,可总要放出去,要是哪一rì无意说走了嘴,坏的可是云姐名声。”



    贺北盛很是诧异:“他不过小小举人之子,娘如此抬举他,作甚没成?”



    贺陆氏将沈瑞那番立志读书的话说了,贺北盛点头道:“有个十四岁就中廪生的庶兄在前,沈瑞要是不放手一搏,还真的未必能赶上。”



    他也是读书人,走科举仕途,对于沈瑞的选择很是肯定,对于自己侄女被拒之事反而没放在心上。毕竟不是正式做亲,不过是提一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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