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迟打量了沈瑞一眼;老气横秋道:“沈小弟还小;不知世情;‘京城居;大不易;;哪里是那么好寄籍的?翰林院又是清水衙门;除非到了侍读、侍讲学士;否则能在京里买得起房、置得起产的有几个?多是赁屋而居。”
“寄籍”的先决条件;就是买房置地。
不是所有京官都有资格“寄籍”;否则京城中的考生就太多了;对于顺天府本地学子不公。再说即便可以“寄籍”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在京城应童子试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贞元会合(五)(第二更)
同地方上相比;京城应试读书人更多;竞争更激烈。
毛迟之前就与沈瑞提过;打算明年年底回乡;参加后年的童子试。
沈瑞看了看前面的萝卜头;迟疑道:“即是这里按照学生功名分班;那先生在这里讲授的会不会太浅显;世兄也不怕被耽搁了?”
毛迟笑道:“院试与乡试有什么区别呢?会试与乡试也是;考的都是四书集注与时文;不过是考试地方不同;主考不同……相对于其他班;这里讲的四书是浅白些;时文的破题也是刚入门;不过等到逢十rì驻讲;大课堂讲课;不拘班级;可以去旁听……”
沈瑞听了;默然;莫名地觉得熟悉;这就是公共课呀……
运河上;某渡口。
看着二老爷满脸铁青地看着自己;二太太不由哆嗦了一下;随即却是直了直腰;面带恳求道:“老爷;就让妾身回京?”
二老爷冷着脸道:“我早就对你说过;死了那个心思。四哥是三弟的儿子;你这样闹腾是要害死三弟么?”
二太太含泪道:“老爷即便不信我的话;不当那个孩子是珞哥;那也是老爷亲侄儿……是义庆堂的嫡支血脉;我只是想要回京;多看看那孩子……”
二老爷摇头道:“侄儿就是侄儿;太太有那心思;多关心关心三哥。”
二太太眼睛闪了闪;犹豫了一下道:“当初过继嗣子;是因义庆堂血脉断绝;如今三叔有了四哥;为何不能跟当初珞哥在时似的兼祧三房……”
不待她说完;二老爷已经皱眉:“兴灭继绝是何等大事?岂有反复的道理?别说三弟这一房得了儿子;即便是大哥、大嫂添了儿子;也没有这样行事的道理”
二太太还要再说;二老爷已经不耐烦;站起身道:“这样的心思赶紧灭了;要是在三哥跟前露出一星半点;母子生嫌;那也没人再为你周转”
二太太在出京当rì醒过来后;就一直闹着要下船。
这几天来;要不然二老爷始终叫人盯着;说不得真就让她在码头下了船。
二老爷该说的也说了;该劝的也劝了;二太太却依旧自说自话。
曾经二老爷是极喜欢妻子这天真烂漫的xìng子;只觉得xìng子真、不作伪;如今却是瞧出来。二太太的“天真”;只会按照自己的心思“天真”;这种“天真”有的时候对于旁人则十分残忍。
二老爷对二太太耐心用尽;可不敢再放任;只能安排人狠盯着。
之前二老爷还盼着出京后;二太太会与沈珏相处出情分来;毕竟以后小二房要依靠沈珏。三太爷不到花甲之年就没了;他们三兄弟之中;他身体虽比大老爷、三老爷强些;可也并不觉得自己能高寿。
即便二太太有再多不足;到底做了他三十年的妻子;他希望二太太老有所依。先前在京中;这嗣母子两个相处的太客气了;不像是一家人。
如今二太太既起了后悔过继的心思;即便她主动往沈珏身边凑;二老爷也不放心了。
他只觉得心中憋闷的不行;一刻也待不下去;大踏步地出了舱室;对门外侍立的两个仆妇正sè道:“好生训芋太太;要是再让太太有个疏忽;就不是一顿板子了事”
二太太身边老人;之前被徐氏发落过一些;这次出京;二老爷将其他人送到庄子上;一个也没留。就是晓得妻子耳根子软;怕被撺掇了闹事。
出京后二太太身边服侍的人;都是二老爷安排的。不过被二太太连哄带吓的;还是服了软;给二太太提供便宜。要不是二老爷另安排人盯着二太太这边;说不得真让二太太下了船。
二老爷气的不行;直接叫人打了板子。
门口这两个仆妇战战兢兢应了;心中都觉得稀奇。
虽早听过各种“宠妾灭妻”的传闻;可沈家家教严;几位老爷重规矩;没有那种尊卑不分的时候。
瞧着二老爷软禁二太太的模样;不像是恩爱夫妻的模样。可随行各sè人等中;并无姨娘;这两口子反目是为了哪般?
他们乘坐的这艘官船是大船;除了二老爷夫妻之外;沈珏与沈琴、沈宝等人也在这船上。
刚离京时;沈珏是忐忑中带了激动;船行数rì后则平静下来。
这离松江还有一个多月的水路;现下激动也太早了。
如今秋高气爽;他又不是头一回坐船;倒是比去年上京时要自在许多。
想着沈瑞、沈琴等人都是明年参加童子试;只有自己是三年后;沈珏也不敢再懈怠;很自觉地拿了书本看。
只是行船上看书;到底费眼;沈珏就常跑到甲板上;坐在条凳上眺望江景
这rì;沈琴、沈宝两个也是在甲板上找到他。
看着他怡然自得的模样;沈琴带了担心道:“二伯娘可是‘病;了这几rì;珏哥这样不管不顾的好么?”
沈珏让出大半拉条凳;请沈琴、沈宝坐了;道:“我也想去‘侍疾;;老爷不是没让么……”
沈琴犹豫了一下;道:“二伯娘一直没露面;到底是不是真病了?今儿在码头上可是有些乱;洲二伯向来好脾气;这次还罚了人……”
沈珏白了他一眼道:“我都不cāo心这个;琴二哥也忒爱cāo心……”
沈琴气结;捶了他一拳道:“你这没良心的家伙;我这般cāo心是为了谁?先前在京里是沧大伯娘当家;洲二伯娘这里你不过是客客气气请个安就完事;到了外头;你可是要在洲二伯娘手下生活……你这样不管不顾的;以后吃了亏怎好?”
沈珏虽嘴硬;心里却是领沈琴的情的;笑嘻嘻道:“即便到了外头;家主也是老爷;不是太太;我心里有数;琴二哥就放心……”
沈琴摇头道:“男主外;女主内。京里也是沧大伯是当家人;可平素里主持家务的不还是沧大伯娘?”
沈珏想了想;道:“在外头还真不一定是太太当家;太太身边的老人一个没带出来;老爷那边想必早有安排。”
沈琴在沈宅住了大半年;对于各房体面婢子婆子也多见过;只是先前没往这方面想。
听了沈珏的话;他瞪大了眼睛;道:“还真是如此;那几个紫字辈的大姐竟是一个没见……”说到这里;带了几分好奇道:“到底因何缘故;珏哥这里可晓得?”
沈珏迟疑道:“不晓得。不过太太是打重阳节后开始‘告病;的……”
沈宝听了这一会儿;见两人要细究此事;觉得不妥;开口道:“长辈行事;那里是我等晚辈能说嘴的?琴二哥与珏哥还是换了话;莫要再继续说这个…
沈琴讪笑两声道:“那说甚哩?涌二叔与珠九哥六月末走的;中秋前就该到松江了;不知三房分家分好了没有……”
沈珏撇撇嘴道:“好好的;提那一房作甚;没得败兴?倒是南京那边;龙虎榜出了有些rì子;什么酒宴也都吃的差不多;新举人是不是该启程进京了?
沈琴不由自主地想起沈琰、沈兄弟;一时之间说不好是希望沈琰榜上有名;早rì进京;还是希望沈琰落第;远离京城。
沈宝脸上的笑容则是浅了;袖子里的拳头握着紧紧的。
他父亲是老举人;落第数次也依旧每科上京。想到每次沈流看着他时眼中的嫌弃;沈宝长吁了一口气;觉得这个时候出京真是太好了。
即便在运河上相遇;也不过是擦船而过;不用打照面。
南京;乔宅。
乔三老爷看着眼前的新举人;满意地点点头。
他只是学政;并非乡试主考;可却主持过院试。年初科试时;他还曾到过松江府。对于松江府的年轻生员;他早就留意;只因松江大姓沈家;是他姐夫沈洲的本家。
三月里沈洲南下祭祖;还曾绕道南京;姐夫与小舅子两个见过面。
松江沈家;对于京城权贵来说;不过是乡下土财主似的人物;可只有乔三老爷这样的学政官;才能看出沈家的底蕴与不凡来。
老爷一辈还罢;并不明显;除了京城二房外;本家只有几个举人;并无什么出sè人物;到了小一辈;却是了不得;进士、举人、生员加起来十来个。
书香望族;不外如是。
想着乔家后继无人;沈家却满地读书种子;乔三老爷十分羡慕。
只是读书人清高;前两年连京城沈家与本家都鲜少往来;他这个姻亲自然也没有主动凑过去的道理。
如今却是不同;京城沈家从松江本家过继嗣子;恢复了往来;乔三老爷便也可以将沈家当成姻亲走动。
他之前看重的人;并不是眼前的沈琰;而是弘治十年的“小三元”沈瑾。沈瑾读书资质高;xìng子纯良;乔三老爷有一庶女;已到及笄之年;在亲事上高不成低不就;先前就相中了沈瑾;有心等着今年乡试后择婿。之前痛快地答应姐夫保举沈举人为教授;也是因这个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