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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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树-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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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喜欢我,我又何必再去打扰他呢?
  我想哭,抵着冰冷的电线杆一个劲地干嚎,我想我多可怜啊,差那么一点点就死了……却居然连个说的人都没有。
  我仿佛能读懂汪安安前一晚的挣扎和痛苦,她就快死了,可她居然连个说的人都没有。
  我死拼命地捶打着脑袋,在胸腔剧烈起伏之后,大声地哭了起来。
  我一个人怎么也不敢呆宿舍,汪安安跳楼的地点,就在不远处的一个过道。而她几天前看我的那道眼神,又始终在我眼前来回重放。
  我抱着花铲,裹着被子,将所有灯都亮了,一个人蜷缩在床角发抖。而灯总有熄的那一刻,当宿舍断电时,我用被子蒙住脑袋,无比大声地尖叫,直到顾少卿的短信让手机屏幕亮起,让我仿佛轻嗅到了那棵柠檬树的气味。
  柠檬树:和风,别害怕。
  他了解我,可他不喜欢我,更别提什么爱不爱我。
  我关了手机,再也不想理会这样不公的一场的感情。
  一个人躲在黑暗里哭,直到实在受不了了,推门跑出去,照着过道里乳白暗淡的节能灯,耳边还隐隐能听得到汪安安的声音。
  她说,“和风,你看,外面的月亮多漂亮。”
  她说,“和风,凯丝,我去看月亮了。”
  如果天堂里看得见月亮,安安,请记得有我在一同仰望。
  我就靠着一边的栏杆,歪着头,目光失焦。
  直到后背被石子轻轻一打,下面有熟悉的声音压低中反复喊我,“和风,和风……”
  我浑身一颤,直觉抱紧怀中的花铲,所有肌肉都绷得紧紧,迟疑中缓缓转身望下去,有个修长的人影立在大路中央,冲我一遍遍地挥手。
  是顾少卿。
  ?

☆、第三十八章 这个冬天不太冷(8)

?  顾少卿来接我了。
  可我倚着栏杆站不起来,看着他一声不吭,就是默默流泪。这苦咸发涩的液体从我眼眶中冲出,我想这一辈子该流的泪都似乎要在今天流光了。
  为了汪安安……也为了顾少卿。
  顾少卿站在下面,看不清脸,唯有压抑低沉的声音在一遍遍说:“和风,和风……和风,你要是害怕,我就带你走……和风……”
  我用手压着前胸,一遍遍平复呼吸,我开口说话,声音很弱,“我出不去,门早关了。”
  顾少卿似乎愣了一会儿,继而不停朝另一边挥手,“和风,你去后门那边,墙不高,你爬出来。”
  可我站不起来,然而转眼望见黑洞洞的宿舍时,双手扒着栏杆,拼命支撑起自己。这是一个黑洞,巨大而噬人的陷阱,我要离开。
  一路走下去,因为顾少卿在不远的地方,我觉得分外安心,像是怀中死死抱着的花铲,放不开,不能放,握在手中才不会丢开。
  我从未翻过铁门,顾少卿就在其后指导,告诉我脚要跨这边,手要拉这边。
  他看了看我手里的东西,似是轻轻叹了口气,“你怎么总是将它带着,和风,给我。”
  我抱着不肯撒手,身体紧紧抵在铁门内看他,他摇了摇头,声线抖了抖,“和风,听话。”
  见我依旧不动,他将手伸进来,抽了我怀里的东西,待要拿开时,又伸进另一只手摸了摸我的脸。
  他说:“你怎么被吓成这样子了。”
  我再没听过比之更心疼的话,咬着下唇反反复复告诉自己,和风,你一定要爬过去。
  可我却卡在上端下不来了。分腿跨坐在铁门上方,双手死死抓着铁杠,怎么也不敢将身子翻过来。我怕我一抽腿,一动,便整个人掉下去。
  无论顾少卿在下面如何劝服,我都依旧不动,我说:“我怕。”仍旧是光秃秃没有称谓,我不想喊他老师。
  他在原地站了一站,继而将外套快速脱了,说:“和风,紧紧抓着铁栏。”
  他爬了上来,一直来到我的身边,提起我的另一条腿,让我顺着他的力道翻过来,“和风,你别怕,有我在。”
  有我在。
  耳边反反复复出现这句话,挣扎过后,我果然翻过了铁门。顾少卿将衣服裹在我身上,嘴里小声又小声的念叨,“你怎么会这么冷。”
  我斜斜依靠进他怀中,又累又困,我想睡一会儿。
  再睁眼时,已然是在顾少卿的家中。他端着一杯牛奶放在床前,抬手覆在我的额头,片刻后摇摇头,自言自语般,“没有发烧……怎么困成这样。”
  后半夜时,我才醒来,屋子里亮着浅黄色的灯,房门并未关上,我坐起来,看得到坐在沙发上的顾少卿。
  我趿着鞋子走出去,坐去他的身边。他冲我浅浅而笑,很快起身去了厨房,重新端来一杯热牛奶。
  “头还疼吗,你似乎喝了点酒。”他端着牛奶递到我嘴边,我想用手接,他没肯松,执拗地喂我喝了一口。
  “谢谢。”我将杯子推开了,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这才转头望他——他也看着我,始终没有移开视线。
  “凯丝没回来,我有些害怕就坐外头了。”我向他解释,却觉得有些无谓,便岔开话题,“你怎么来了?”
  他将头偏了过去,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你没回复,我不放心。”他说得很是犹豫,也可能只是在斟酌用词,“上次你没回复我,就是因为发烧了。这一次……”
  他紧紧抿上唇,不吱声了。
  彼此无言,直到月色沉沉,透过一片落地窗,缓缓蔓延至脚边,我脱了鞋子,缩上沙发,眼睛发涨。
  越是在他面前,我越想让自己看起来坚强,怕他看不起我,所以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可往往事与愿违,每每和他遇见,十有八九是落魄之时。
  顾少卿递了张纸巾过来,我尚在犹豫是否去接的时候,他已经将之软软地擦上我的脸。
  “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这场意外不关你和张凯丝的事。”他长长的睫毛垂着,轻轻一眨便摇啊摇,像是我的心,“是我没有好好开导她,完全没有尽到一个班主任该尽的义务。”
  “你怎么能这样想,要不是你,安安早就要辍学回家了。反倒是我和凯丝,时常排挤她,还冤枉她,说那么多难听的话伤害她!”我不敢想了,仿佛是手沾鲜血的囚徒,突然而生一番忏悔,这样的幡然醒悟是足以杀人的,“现在连说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猛然扣住我用力捶头的双手,有些激动地低喊,“她是为了还给我钱才去替人代考的,和风,这些不能怪你,你不能把脏水一股脑都往自己身上倒!”
  我喘得很急,已经哭不出来了,嗓子里干干地响着,眼泪变干凝下一道道银线。
  顾少卿的手臂收了一收,又很快松开,就在我以为他会丢下我时,反而被他紧紧抱进了怀里。他炽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柔软的唇自眉心划过——我连心跳都是一滞。
  “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这并不是你的错,完全不是。”
  我将侧脸倚靠在他胸前,手臂穿过他的腰,溺水后被捞起般拽死救世主,仿佛只有在这里,才能让颤缩的心得到皈依。
  尽管这于他,不过是超越性别,纯洁的师生慰藉吧。
  过了不知多久,他动了动身子,声音极轻地问我,“睡着了吗?”
  “没,睡不着了。”
  “心情好点了吧?”
  “好多了。”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是听呢还是听呢还是听呢?”
  我居然有些想笑,然眼边明明还挂着泪痕,“在这种时候你还能说笑?”
  “不然呢,生活里不止是悲伤而已。”
  “那你说吧。”
  “嗯,行。”他将下巴轻轻磕上我的头顶,“你这小脑袋,知道中国最强的武装力量是什么吗?”
  我慢悠悠咬着指甲,“知道,是城管。”
  “……”
  “中国政府承诺,对外战争不优先使用城管。”
  “……”他笑得很小声,却控制不了随之耸动的身子,我微微一展身子,被他拦腰抱得更紧,“你也会开玩笑了,比那时候的我坚强多了。”
  “什么时候?”
  “唔,差不多是十九岁的时候。我告诉过你我父母的事?”我点点头,他又继续,“他们不是普通的海员,我们家是军人世家,我爸爸很年轻的时候就做了海军中将,我妈妈是爷爷战友的女儿,也是海军,他们热爱大海,也习惯孤独,哪怕后来有了我,也没有因此放弃漂泊。”
  原来顾少卿是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却从来不见那副纨绔子弟的浮夸,反而谦虚温和,实在难能可贵。
  “你是不是参军过?”我想到了那四四方方的被子。
  “是,我十八岁时被选入特种部队,当时没想太多,只是想要摆脱跟在身边的保姆或警卫员,好好过一次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一定很少见到自己的父母,我微微抬头,只看得到他锋锐的下颔,以及颈上滑动的凸起。
  “我的记性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为了克服几近变态的训练,我抱着一本牛津字典背单词,刚开始简直煎熬,背到头昏脑胀,吐了不止一回两回,可熬过这一阵后,记性果然好了。班长要求我们速记命令或是冗长的代码,我总是能花最少的时间,达到最高的精度。我知道你们背后都说我是天才,可你看看,天才居然是这样炼成的。我一直都认为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天才,不去付出便想有收获,哪怕你是爱因斯坦也不成。”
  “可那样活着会不会太累了?”因为我完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背下一整本牛津字典,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才能说服自己坚持下来啊,光想想都累得可怕。
  “是很累,可我不想给自己的父母丢脸。你该知道,这世上有太多人打心眼里看不起我们这种人,他们会觉得你的一切都是仰仗自己的父母,而你本身根本一无是处。哪怕我各项都是第一,这样的流言蜚语还是存在。我入伍的第二年,我爸爸被提升为上将,别人一辈子达不到的高度,他只花了二十年。众人的议论又一次变得刺耳,我更加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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