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驹 作者:冯苓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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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驹 作者:冯苓植-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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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不卖力者,打!放跑脱者,杀!皮鞭呼啸,刀光血影,好一派“忠贞不贰”的架
势!相比之下,大玛力嘎老成多了。绝不“扰民”,更不“火上加油”。只是叹息着称
“要为王爷分忧”,一时间竟颇得人心。
    殊不知,危险正在于此……
    应该说,这是一位极为复杂的人物。阴险狡诈,却又自认为“问心无愧”。正如他
多年后在交代中所说:不知尚有国家,而只知忠心保主。吾之所以和小玛力嘎在日本人
面前争相邀宠,实乃惟恐其对温都尔王取而代之……此说或许并非纯属谎言,也有其相
对真实的一面。大清国如此,北洋军阀时期如此,国民政府当政时如此,只不该小日本
侵略时也如此。宁可卖国求荣,也要力保世袭王公制度。尤其当听猪冢队长说,草原也
成了“大大的奖赏”,面对着死对头的跃跃欲试当然更不肯善罢甘休了。须知,世袭王
公制度也确保了他家的世袭独掌大权。为保不致泄漏行动机密,他竟暂时免了对王爷的
晨昏参拜。有屁就先让放着吧,日后更可见护驾有功。
    悄然而行,果不愧老谋深算……
    但他绝不紧盯着宝马不放,而是首先明察暗访起了人。凭着他多年为王爷掌管畜群
的经验,不久便彻底明白了雪驹神情怅惘的根源:人,它尚在渴切地期盼着一个人!当
然,由王爷的赐马,到翠岗旁的纵马,特别是一个孩子为救父亲跪求的说马,又使他很
快地便联想到了我。久经沧桑的草原生活,早使他对人和骏马这种特殊的恋情见怪不怪。
随之他便决定了从这个孩子人手,利用感情的绳索彻底套回这匹“奇异的蒙古马”。不
伤一根毫毛,惟此一途。更可怕的是,他还从雪驹久恋不去的神情中判断出,孩子肯定
尚隐匿在草原上。于是他便暗中派人,挨家挨户逐蒙古包暗暗查访。久查不获,但他却
意外得到了个讯息:就在他诱捕牧马人次日晚上,王爷府门前曾发生过东西协理府争斗
事件,起因是半道打劫的小玛力嘎错认了乃登老头儿身后的一位小喇嘛。为此,他竟很
懊悔当时只顾了幸灾乐祸,却忽视了这位佛门老爷子绝不乏菩萨心肠。
    从此,他暗暗紧盯上了王府家庙……
    但他绝不敢轻举妄动。王府重地,万一有个闪失就绝不仅仅是得罪列祖列宗了。更
何况,乃登喇嘛也绝非一个嘻嘻哈哈的糊涂老头儿,若论足智多谋绝不在自己之下。轻
举妄动不得!万一把这位喇嘛爷推到小玛力嘎一方,其后果将不堪设想。难!难!难!
这一难竟难得老泪纵横了。但或许正因此触发了灵感,他竟突然想到了“哭庙”!此一
招不可谓不高,一方面可哭拜历代先王,以自责来历数自己的忠心。一方面可见机行事,
以号陶诱使交出隐匿的小孩来。喇嘛爷若不交出,他便长脆不起,直至温都尔王被感动
出面干涉!
    为得雪驹,先取人心……
    就这样,尚在我不知不觉之中,就把我与佛门之缘断了。据说,就在大玛力嘎准备
“哭庙”的头一天,乃登喇嘛就掐指一算算出来了。但也有人说不是,是因为大玛力嘎
提前两天就逢人必哭,哭后必自责无能。并甘愿聆听恶屁山响,又一把鼻涕一把泪重新
回到王府。铺垫得天衣无缝,就差扑进家庙失声号陶了。尤其对乃登喇嘛那种眼含热泪
的特殊近乎,更使得就连菩萨心肠也不能不防了。
    随之,便有了喇嘛爷对我的训斥……
    “啊哈!”依旧是嘻嘻哈哈,“你小子昨晚上竟敢做了个带荤腥的梦!”
    “什么?什么?”我莫名其妙了。
    “什么什么!”一口咬定,“又梦见了娶媳妇对不对?就是前些时来的那个小喜神
对不对?”
    “珊丹?”我一时竟恍然觉得是梦过。
    “承认了吧!”他更为得意,“还我袈裟来!还我袈裟来!”
    “可没有荤腥!”我辩解说。
    “还不荤腥?”他竟寸步不让,“在我这儿,荤腥!女人就是荤腥!”
    “连做梦也不成?”我脱口而出。
    “不成!”他更加坚决了,“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不成,就是不成!”
    “你要撵我走?”我突然明白了。
    “没错!”他竟变得不讲理了,“走!马上就走!你要不走,小心我用扫帚把你扫
出去!”
    “可珊丹绝不是荤腥!”我反抗了。
    “啊哈!”他突然来火了,“还敢顶嘴?我这就去拿扫帚!我这就去拿扫帚!”
    “不用!”我也开始喊了,“我本来就不愿意当你那小喇嘛!”
    “敖特纳森!”有谁在制止我。
    “姨妈!”猛回头,却只见索布妲姨妈悄然推门而入,好像也正是为了接我。
    “听喇嘛爷的!”她说。
    “不听!”我还在委屈地叫着,“他骂珊丹是荤腥,还不让人做梦!”
    “傻孩子!”姨妈正要向我解释。
    “秃葫芦瓢,秃葫芦瓢……”谁料,这位喇嘛爷不等解释就自顾自走了。自在得实
在可以,远处竟又飘起了他那嘻嘻哈哈的声音。
    我的小喇嘛生涯就此结束了……
    我脱去了袈裟,换上了珊丹破旧的蒙古袍,头上扎上了一条褴褛的绸巾,垂着头混
在背水的女奴中很容易地离开了王府。有什么难的?我为此竟有点嘲笑起乃登喇嘛来了。
    殊不知,这其间真煞费佛子苦心了……
    事后我才知道,为了我的安全出走,这位喇嘛爷破例地打发他的徒儿外出化缘了。
就在戏弄我那前一刻,他一会儿往东派出十个小喇嘛,一会儿向西派出十个小喇嘛,一
会儿往北派出十个小喇嘛,一会儿向南派出十个小喇嘛。而且都头低垂,紧裹袈裟,双
掌合什,难见庐山真面目。只搞得大玛力嘎老谋却难以深算,一会儿派人跟踪于东,一
会儿跟踪于西,一会儿北,一会儿南。疲于奔命!一时间人手尽皆抽空,自己也累得难
以喘息。王府似一座空城,我才侥幸得以逃脱。
    我紧跟着索布妲姨妈……
    就在这节骨眼上,我才更进一步地发现了她在牧人中间的威信竟然这么高。虽说她
只是一个奴隶,大伙儿却那么乐意听她的指派。离巍峨的王府越远,似乎她就越说了算。
你瞧!我就是她打发一个王府的铁匠送到芒凯老阿奶蒙古包的。让我等着,她安排好了
就来。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了怕。不用别人多说,那紧张的气氛早使我感到了一种沉重
的压力。家庙那世外桃源早没有了,我又意识到自己有一匹通“匪”的马!阿爸早已被
日本人抓走了,而我自己也正在大小玛力嘎围捕之中!
    夜,渐渐降临了……
    在芒凯老阿奶的祈祷声中,索布妲姨妈终于来了,还带着珊丹。芒凯老阿奶说:阿
弥陀佛!总算把你盼来了。我可不敢对他说,生怕他一听就猴似的蹦出去……珊丹一听
就来劲儿了,拍着手叫道:猴!猴!穿小姑娘袍子的猴……姨妈似有什么急事,竟顾不
上像往日那么对我爱抚,忙制止了女儿的笑闹,只是恋恋不舍地望着我。
    我预感到:准有什么大事……
    “敖特纳森!”她说,“你忘了吗?姨妈那天告诉你:你是什么人?”
    “放马的呀!”我竟一时糊涂。
    “还有呢?”她还在启发。
    “蒙古人!”我仍很恍惚。
    “更重要的呢?”她看了一眼珊丹问。
    “啊!”我恍然大悟了,连着喊道,“我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
    “好孩子!”这回她把我揽进怀里了。
    随之,她便向我娓娓道来。由雪驹在峡谷的出现,大小玛力嘎的争功邀赏,猪冢队
长的亲临看个究竟,直至讲到雪驹被定为日本天皇祝寿的寿礼……天哪!原来当我在庙
堂里虚无缥缈的时候,我的雪驹早把茫茫草原搅了个天翻地覆……原来我被喇嘛爷撵了
出来,完全是因为大玛力嘎似有觉察……原来到处搜查我还是为了抓住马,我和雪驹的
命运依然紧紧相连在一起……
    雪驹!雪驹!我的雪驹!
    “不成!不成!”我喊了,“日本人抓走了我阿爸,还不把咱们王爷放在眼里,这
又想霸占咱们草原上的神马,他们才是真正的最大最大的‘大响马’!”
    “咱们不能没出息!”珊丹也在嚷嚷。
    “说得好!”姨妈一下子搂紧了我俩,“做个中国人,是得有出息!小日本打咱们
的国家,糟践咱们的草原,还逼着咱们去给大仇人磕头求饶去拜寿。是不能让家乡跟着
丢这份人,让外头的人都捅咱们温都尔草原的脊梁骨!”
    “我这就去找雪驹!”我急不可待了。
    “是该这样!”姨妈说,“牧人们都在瞧着呢!生怕雪驹也成为一条献媚取宠的癞
皮狗,只盼能保住它将来狠狠打日本!”
    “放心!”我马上跳了起来。
    “等等!”姨妈又紧紧拉住了我。
    蒙古包里,灯盏里的灯苗幽幽跃荡着。索布妲姨妈又向我娓娓讲述起来,不知不觉
地又把我引向了那神秘的远山。似缓缓揭起一块蒙纱,竟使我恍然望到了丛莽深处那些
神出鬼没的好汉。尤其当他提到塔拉巴特尔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只觉得似有一条闪电划
过,眼前陡然又闪现了那张刚毅无比的刀疤脸……恍恍惚惚间,我竟渐渐觉得那恶煞煞
的原始丛莽不再神秘了,而是升腾起一片神圣的气息。蓦地,我凝视着索布妲姨妈的眼
睛若有所悟了:她肯定和这些抗日好汉是一伙儿的,只不过他们在深山、她在草原罢了!
同样地出生人死,同样地神出鬼没!
    我明白这其间的良苦用心……
    “敖特纳森!”倒是珊丹替我先说上了,“对!对!找到雪驹就去投塔拉巴特尔!”
    “佛爷会保佑你!”老阿奶也说。
    “好是好……”我回答。
    “那怎么啦?”姨妈似看出了什么。
    “姨妈!”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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