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的小姑娘 [日本]黑柳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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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边的小姑娘 [日本]黑柳彻子-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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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是也能用手讲话该多好啊!”
  冬冬十分羡慕地这样想到。她很想和他们交个朋友,但又不知道该怎样用手表示“让我也参加到你们一块吧”这个意思。再说他们又明明不是巴学园的学生,如果自己讲出去了,反而会显得不礼貌的。
  想到这里,冬冬便始终没有吭声,一直瞧着他们三个人坐上东京到横滨的电车走远了。冬冬在心里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总有一天,我也一定要做个能用手和大家讲话的人!”对于当时的冬冬来说,她还不知道世上有的人是聋子;而方才那三位小朋友本是府立聋哑学校的学生,聋哑学校又恰恰和冬冬一样,都在大井町线终点站的大井町,这些事冬冬就更不了解了。
  在冬冬的心目中,只觉得那几位两眼闪光看着对方手指动作的小朋友特别好看,盼望总有一天能和他们交上朋友。巴学园小林校长的教育方法虽然独特,但大部分也是受了欧洲以及其他国家影响的结果。例如:以节奏入门的新的旋律教育法;吃饭或散步等场合的礼节;至于中午饭时唱的那支歌:“嚼,嚼,嚼哟!吃的东西要细细地嚼……”,则更是只把英国那首著名《划船曲》的歌词换了一下罢了;此外也还有其他许多方面都是受到了上述国家的影响。
  然而,小林校长的得力助手丸山老师,在一般学校他的地位相当于首席教师,却在某些方面完全和校长的作法不同。
  丸山老师的头长得和他的名字里的“丸”字一样,“丸”本来就是圆的意思,他的头就长得很圆,而且脑瓜顶上光溜溜的一根头发也没有。但要仔细看去,从耳鬓到后脑勺部分还是密密麻麻地长了不少又短又亮的头发。除了这些特征之外,他那通红的脸蛋上方还带了副圆圆的眼镜,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和小林校长大不相同。
  这还不算,他还常常念诗给大家听,本来应该是:
  “鞭声肃肃夜渡河。”
  他念出来的却大不一样,成了:
  “弁庆哭哭夜渡河。”
  结果冬冬和同学们都信以为真了,以为那首诗就是讲弁庆在夜里哭哭咧咧过河的事呢!尽管如此,丸山老师的“弁庆哭哭”还是出了名。
  现在我们来说说十二月十四日这天的一件事。早晨,大家全都到校以后,丸山老师说:
  “今天是四十七壮士为他们的主君浅野长矩报仇、攻打吉良义央宅邸的日子,我们要步行到泉岳寺去扫扫墓。这件事已经跟你们家里联系好了。”
  小林校长对丸山老师的这个愿望并没有反对。虽然不了解校长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但他并没有持反对态度,这就等于他默认了这“不是一件坏事”。尽管如此,冬冬妈妈和其他家长还是觉得把巴学园和为四十七壮扫墓凑在一起有趣的。
  出发之前,丸山老师把有关四十七壮士的故事梗概讲了一下。其中有一段他给大家反复讲了好几遍,这段故事的内容是:有一个负责为四十七壮士筹备披甲头盔的人,他的名字叫天野屋利兵卫,无论当时官府(在日本称“幕府”)的人怎样追问,他都只回答一句话:“我天野屋利兵卫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始终没有泄露一点有关复仇的机密。
  学生们虽然不太懂得四十七壮士的事,但对不上课、带着午饭到比九品佛寺还要远的地方去散步这件事却感到非常兴奋。临走前大家向校长和其他老师鞠躬告别,同时说了声:
  “我们走啦!”
  然后全校五十名学生由丸山老师领队出发了。一路上,队伍里到处都能听到孩子们在嚷嚷:
  “我天野屋利兵卫是个男子汉大丈夫!”
  而且连女孩子们也大声叫喊:
  “我……是个男子汉大丈夫!”
  所以路上行人不时笑着回过头来看看他们。从自由冈到泉岳寺大约要走二十四里路。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辆,头顶碧蓝的天空,脚踏东京的土地,在这十二月份的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孩子们成群结队地走在路上,而且还不断地喊着:“我天野屋利兵卫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这一切的一切使孩子们一路上丝毫也没有感到劳累。
  到泉岳寺后,丸山老师把香、花和水分给了大家。比起九品佛寺院来,这里虽然很小,一排排的墓却很多。
  当想到这里供着一位叫“四十七壮士”的人时,冬冬的心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了,上过香,供完花,便一声不吭地学着丸山老师的样子,鞠了一躬。一种肃穆的气氛笼罩在五十名学生中间。对于巴学园来说,这真是难得的宁静。每座墓前都有袅袅香烟升起,而且越升越高,最后缭绕着形成了各种图案。
  从这一天开始,冬冬一闻到香的味道就想起丸山老师。而且紧接着又想起“弁庆哭哭”、“天野屋利兵卫”,以及在□浪碌那种宁静……
  尽管孩子们当时对“弁庆”和“四十七壮士”还不大理解,但对于十分热心地把这些历史知识告诉给自己的丸山老师却怀有尊敬和亲切的感情,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和对小林校长不同的另外一种感情。至于冬冬本人,她还从心里特别喜欢丸山老师那又深又厚的眼镜片后面的小眼睛,和他那与高大身材不相称的柔和的声音。
  这时候,春节已经临近了。在冬冬从家到电车站往返的路上,有一个朝鲜人住的大杂院。冬冬当然不知道他们是朝鲜人。她只知道其中有一位阿姨经常“正雄!正雄!”地大声吆唤自己的孩子。这位阿姨的头发从正中间分开,在脑后盘个垂髻,身体略有些发胖,穿着一条长裙,外面套一件西服上衣,胸前系一个很大的蝴蝶结,脚下穿一双象小船似的尖头白色胶鞋。
  的确,这位阿姨总是不住声地喊着“正雄”这个名字。而且,一般人喊“正雄”这两个字时,都是把“雄”字拖得很长,可这位阿姨却把“正”字也拖得很长,拖长音喊“雄”字的时候,开头和结尾声调都很高,因此冬冬听起来仿佛有一种凄凉感。
  这个大杂院在一个不太高的近似断崖的土岗上,正对着冬冬每天都要坐的大井町线的电车路。
  冬冬早就认识正雄小朋友。他比冬冬稍大一点,可能是二年级学生,但不知道他在哪个学校上学,只是看到他头发乱蓬蓬的,经常牵着一条狗在街上走。
  有一次,冬冬放学回家从这个小断崖下路过。这时正雄小朋友刚好叉开双腿站在上面。他两手叉腰,显出不可一世的样子,突然对冬冬大喊了一声:
  “朝鲜人!”这尖叫声充满了憎恶的情绪,冬冬害怕了。她感到十分吃惊,自己既没有跟这个小男孩讲过话,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可这小男孩为什么站在高处对自己讲这种充满仇恨的话呢?
  冬冬一到家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
  “正雄小朋友喊我是朝鲜人!”
  妈妈听完冬冬的报告,立即用手把冬冬的嘴掩住了。转瞬之间,妈妈的眼里便噙满了泪水。冬冬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讲的是一句什么非常坏的话。这时,妈妈连眼泪也没有去擦,鼻尖发酸地对她说道:
  “怪可怜的,……一定是别人总叫他‘朝鲜人!朝鲜人!’他就把‘朝鲜人’当成一句骂人话了。正雄小朋友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太小啦!人们骂人的时候,都是常讲‘混蛋’这个词,对吧?正雄小朋友大概也想学别人那个样子骂骂人,所以他就照别人平常说自己那样,用‘朝鲜人’这个词骂了你一下。人们平时对他讲这种话太不应该啦……”
  妈妈擦了擦眼泪,接下来又以缓慢的语调对冬冬说:
  “冬冬是日本人,而正雄小朋友是一个叫朝鲜的那个国家的人。
  可是,你也好,正雄小朋友也好,都同样还是孩子嘛!所以绝不要在这些事上区别什么‘这个人是日本人’,‘那个人是朝鲜人’,懂吗?冬冬可要好好和正雄小朋友相处呀,啊?因为他是朝鲜人,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挨人家骂,这有多么可怜哪!”
  妈妈讲的这些事情冬冬一时还无法理解,但至少她知道了正雄小朋友挨别人骂是毫无道理的。这时她才想明白,那位母亲大概正是由于担心,才经常出来吆唤正雄小朋友的。所以当第二天早晨再次从崖下经过,听到那位母亲正尖着嗓门喊叫正雄时,冬冬心里想着:
  “正雄小朋友跑到哪儿去了呢?我虽然不是朝鲜人,但假如正雄小朋友还那样骂我的话,我就对他说:‘咱们都是一样的孩子!’咱们交个朋友吧!”
  尽管冬冬怀有这样友好的愿望,但正雄小朋友母亲的吆唤声却仍旧给人以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拖得长长的余音里交织着焦虑和不安。
  而这种声音还时常被旁边通过的电车声所淹没。不过,母亲却还在一个劲地喊着:
  “正──雄──!”这声音那么凄凉,仿佛含着辛酸的泪,人们只要听到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冬冬近来有两个心愿,一是前些日子运动会上想穿的女式运动短裤,一是把头发编成辫子。冬冬是在电车上看到大姐姐的辫子时产生这个念头的:
  “我也要做一个有那样头发的人!”
  因此,尽管小女孩们都留着刘海型的短发,冬冬却从左右各分出去一小缕,用绸带扎上,长长地垂在两边。这也是妈妈的兴趣,同时也因为冬冬过去曾要求过扎小辫。而今天冬冬终于请妈妈给正式扎上了三股头发编的辫子。用皮筋扎住小辫梢,又系了根绸带,看起来真想个高年级的学生。冬冬高兴极了,用镜子照了照是否漂亮,心里想到:“和大姐姐们相比,我这头发实在是又短又少,简直就象个小猪尾巴。”但她还是跑到小狗洛克跟前,很珍贵似的捏着小辫让它看。
  洛克只把眼睛眨巴了几下。冬冬说:
  “如果你的毛也能扎小辫就好了。”
  然后冬冬便乘上了电车。在电车里还一直留心:“可不能让辫子散了!”所以她的头一动也不敢动。她甚至还期待着,说不定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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