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瓦黑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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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瓦黑瓦- 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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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酱笸吒桌铮⒏嫠咭骸靶⊥吒桌锎蟾呕褂兴奈迳旅祝粤顺旅自俪孕旅装伞!倍煳吹绞保透棠毯煤们謇砹栓D遍寒衣,该洗的都洗了,该补的都补了,该添新的都添新的了。她总与爷爷说那些家务,油米酱醋柴,一一地都想得很仔细,很周全。她在马家大院里进进出出,把她的形象―次―次地印到舒敏的脑海里,也印到吴庄全体老少的脑海里。她在与爷爷、舒敏或吴庄的人说起马水清时,总称马水清为“水清”,或称“他”,很甜美、很自然的一副样子。有时,她在爷爷面前说:“我们家的柿子真是多得不得了。”有时又说:“家里的事也该让他做一些,总不能老惯着他。”
  对舒敏,丁玫的关心无微不至。她对舒敏:“舒老师,你住在这里,就别客气。爷爷老了,手脚都不太灵便了,这早早晚晚的,还要求你帮着照应一些呢。你就更不必客气了,该吃的吃,该用的用……”每当她干活,舒敏要来帮忙时,她就总是不让。而有时,舒敏在屋里待着,她却又过来说:“舒老师,帮我抬―桶水,行吗?”抬完了水,她总要说―句:“老麻烦你。”
  冬天刚到,她就叫来了―个木匠,将舒敏那间屋子的后窗重新修理了,还给她细心地糊了窗纸。那天舒敏上课去了,等她回来时,她的所有脏衣服都被洗得干干净净地晾在绳子上。爷爷说:“丁玫洗的。”舒敏就像是―位寄居在这里的―个远房亲戚家的女孩,在这里受着很客气的接待和很好的照顾。丁玫有空时,还到舒敏的屋子里去与她说话,大大方方的。丁玫仿佛看出舒敏住在这里心里有点不塌实似的,好几次这样说道:“这房子闲着也闲着,闲着还容易坏呢,你就在这里放心地住着,住到哪一天都行。千万别搬回到小学校里去……”
  看着丁玫进进出出,舒敏很无奈。她是个外乡人,―个柔弱的女子,且又不懂田活家务之类的事情,脑里空空的,什么事情也插不上手,总被隔在局外。她常常觉得很尴尬。
  一天,闲得无事,丁玫晚上来舒敏这里坐了很久。夜很深了,丁玫才告辞出来。一推院门,她显得有点害怕似地说:“天真黑!”舒敏说:“你就住在我这里吧。”丁玫想了想,说:“好吧。”她返身回来了,跟舒敏也更亲切起来。后来,慢慢地就谈到了她跟马水清的关系。丁玫坐在被窝里说:“他总写信给我。”她问舒敏:“你想看看他的信吗?”她从口袋里拿出两封信来(我绝没有想到丁玫将马水清的信还留下了两封),递给舒敏。舒敏要看,她却又害羞地不让:“今晚不让看,明天,我不在时你再看。”说着把信放在桌子上,并在上面放了好几本书。
  然后,她用双手托着下巴,用了凝思的神态望着窗户。过了片刻,她说:“我也不知道跟他好合不合适。我妈说,其他什么都合适,就是我大他一岁。”……
  这天,马水清从家里回来就―直闷闷不乐。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舒敏搬走了。” 第四节
  寒冬将尽时,马水清的祖母终于去世。像她活着―样,她的死安静得让人几乎没有觉察到。得到消息后,我和马水清―起赶回吴庄。我始终没有敢看一眼这位老人。因此便有了这样―个事实:与马水清交往五六年,去吴庄不下二十次,但她祖母的形象在我的记亿里,却依然是―个空白。只是在她人棺后,我站在她一直卧居的东房门口,看了一眼那间房子,感觉是静谧、清洁,没有一丝衰老病者久卧榻上的气息。当阳光通过窗外积雪,把苍白之光照进房间时,我看到了一架上等的红木大床和古旧但光泽闪闪的被褥。
  对于祖母的死,马水清几乎没有悲痛。
  祖母的葬礼,很自然地被丁玫家中的人一手接过去,帮着办理了,即使马水清在整个葬礼中一直显示着当家主的形象,他也根本插不上手。倒是丁玫里里外外地走动,做着实际的事务。葬礼从始至终,繁缛而不乱,妥帖周到,亲友宾朋皆无―个被疏忽怠慢,因此,四下里没听到半句怨言。吴庄人说:“丁玫那丫头,能干!”
  舒敏来了,但纯粹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局外人。
  给上海发去―份电报,但马水清的父亲并没有及时赶回。马水清说:“不等了。”于是,―行人,就将老人送入坟地。
  爷爷尾随在送葬队伍的后面,谁也没有发现他。等他走到墓地时,呈现给他的已是―座黑幽幽的新坟。他拄着拐棍,站在斑驳的雪地里,仿佛灵魂已经飘零。
  我拉着他冷如冰凌的手,将他搀回,―路上,心里在想:他大概也活不久了。
  他说:“林冰哪,你日后要常来吴庄找水清玩。”
  “―定。”我说。
  果然,这年舂上他就病倒了。病倒之后,丁玫没有立即通知马水清,谁也没告诉,只是叫了她家人,将爷爷背上船,送到了离吴庄七八里地的―个镇上医院。一连十几天,她―天二十四小时地守在爷爷身边,端屎端尿,喂水喂饭,不皱―下眉头,困了,趴在爷爷床边睡―会儿。眼看爷爷的病情不能好转,才捎信给马水清。我和马水清赶到医院时,只见她面容十分憔悴,人也瘦多了,两只眼睛显得很大。她对马水清说:“本不想带信让你回来的,怕耽误了你读书。现在的学校,总算知道好好地上课了,很不容易。可又怕爷爷他支持不住,只好带信让你回来。”
  当马水清得知她已陪伴了爷爷十几天时间时,心里就觉得一下子欠了她许多――欠得让他还不了。
  “你看会儿爷爷吧,我回家―趟取些东西。”嘴唇苍白的丁玫,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了病室。在走出门口的一刹那,她似乎感到晕眩,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捂住了脑门。
  马水清赶紧走过去。
  丁玫回头朝他强笑,“你快去爷爷那儿看着吧!”
  柿子树刚挂青果,空气里还带着几分寒意,爷爷便离我们而去了。爷爷的死,使马水清陷入了空前的悲伤。一旦老人去了时,他才发现,在这个世界上,他也有着―个真正的亲人。这许多年里头,饿了,知道往这个大院里跑,冷了,知道往这个大院里跑,天黑了,也知道往这个大院里跑,不正是因为有个爷爷吗?不正是爷爷让他也有个家的感觉吗?现在,爷爷去了,留下他来,守着这样―个古老的、没有一丝人的气息的大院,他实在承受不了了。与他相处这么多年,我从未见到他掉过―滴泪,而现在―――在送走爷爷之后,他站在柿子树下大哭起来。我与丁玫家的人,―起连拉带推地将他劝出了大院,让他去了丁玫家。
  第二天―早,他和我就离开了吴庄。
  他在学校里一待就是许多日子。其中,有两个星期天,他跟我去了我家。这期间,丁玫与她家里的人,小心地给他看管着房屋和一切财产。当他终于回到吴庄时,柿子树上的柿子已经长得很大了,地里的小麦也早已绿油油地覆盖了田地。
  丁玫告诉她:“家里的一切,都好好的,没丢―根筷子,没少一块瓦片。只是看柿子树的三呆子,让我辞了。他不是人!有人发现他晚上藏在羊圈里……那柿子树,本是你母亲托人从她的老家带来的柿子苗传下的,不能让这号人将它侮辱了……”
  晚上,他去小学校找舒敏,没有找着。舒敏进城去为小学校购买图书了。他就在外面到处走,不想回到大院里。夜渐渐深了,他终于投有去处,只好走回大院来。远远地,他就看见淡淡的的月光下站了个人,问:“谁?”
  “我,丁玫。”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站在这儿?”
  “我妈让我来叫你,晚上住到我家去。床已经给你铺好了。”
  他站在那儿不动。
  “去不去,随你。”她说完,头里走了。
  马水清就相隔着一段潞,跟着。
  第五节
  这年夏季,是个冷夏。南风不多,倒是常吹小小的西北风。
  几乎天天有雨。那雨下得又不痛快利落,停停下下,下下停停,哩哩啦啦,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那植物不像人,是喜热的,越热越茂盛,越精神,越往疯里长。农人说:人热得跳起来,秧热得笑起来。是个通俗的总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种半枯焦”,那实在不是因为赤日炎炎,而是因为缺乏雨水。若有雨水,那庄稼正盼―个“赤日炎炎”。冷夏,也便是瘦夏。那河边的芦苇,就不及往年那般茂密、绿得发乌,地里的稻子迟迟不见发棵,田野少了往年夏季那扼杀不了的生机。往年,赤日之下,蝉声如雨,而今年倒好,虽也像雨声,但却是雨将停时的的情形,东―声,西―声,点点滴滴的。
  进入夏季以来,舒敏的心情就愈发不好,那倒不光是为这个天气。她心底里有许多不明确的情绪,乱糟糟地积压着。―种无奈,―种压抑,一种失落,一种说不清楚的哀怨,混杂在―起,在这夏季里纠缠着她。新近,又出来一个叫秃鹤的男孩与她作对。
  那秃鹤是她班上的学生,住的地方离丁玫家不远。他长得比班上最高的孩子还高出了一头,留了两次级,读到五年级时,都十四岁了,看上去就更大,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让他结婚也勉强可以了。过去就常闹,现在闹得更凶了。舒敏在讲台上讲课,他坐在最后一排,把臭烘烘的大脚板拿到凳子上,然后忘我地搓脚丫子,还搓出声音来,像洗猪爪时手搓出的声音。搓一下,心里大概觉到了一种痛快,就一咧嘴。他还兼有口水龙的特征:流一串口水。搓了好―阵,他觉得自己独自享受这份快感而别人却意识不到他有这种快感,心里不满足,就把那根食指送到邻桌―个男生鼻子底下。那男生正入迷地听舒敏讲《叶公好龙》,忽地觉得气味不对,就把眼珠移下来看,一眼见到了秃鹤的手指,抓起课本,在秃鹤的手背上猛―击,发出―个啪声,使几十颗脑袋―下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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