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坚强的,无敌的,善于照顾人,但没有人知道,他也有疲惫的时候,也需要一点温暖供养他,撑起他,让他有勇气继续往下走。而彤姬的出现,正好满足他的需求。
「你和先皇交情甚好,先皇驾崩一定让你难过不已,再加上你堂弟李弼因妻亡而不知下落,可以想见你心裡有多难受,可在这当头没人能替你分担,你还得独自主持大局,强这么久,也难怪你会累。」
「是吗……」
「你要我待在府裡,我不知道能做点什么,但……如果能让你不孤独,怎么做,都好。」
他孤独?拢起浓眉,上官羿要自己别去想,可是不能否认,最近独处时他的确会感到难受,尤其当他如此靠近那人,却又不得不远离时。
只要能够创立太平盛世,只要能够挑选出贤明君王,他……不重要,他如何受苦,都不重要。
即使这么不断告诫自己,可当他独自躺在房裡的大床上,却仍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熟悉的相思折磨着他,甚至痛得比往常还剧烈,只因这份情感与以往不同,他与那人皆心繫着彼此。
但,又如何?
不过是注定了,再伤痛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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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膳,上官羿回到自己房中,处理完府中琐事后,睡意仍旧难凝,最后索性起身,仅着中衣的他推开房门,在夏夜裡乘着微风閒步慢走,想要拂开心间烦乱。
路经隔壁院落时,却听见细微声响,他不解的穿过拱门,轻步而去,竟瞥见几名劲装打扮的身影掠过,而四周倒卧着他佈在彤姬身边的护卫。
「来人!」他立刻沉声大喝。
守在他院落四周的护卫随即跃出,他抽过护卫腰间佩剑,举步朝彤姬寝房奔去。「保护夫人!」
「是!」护卫群拥而上,护着他杀出一条血路。
上官羿舞着闪动青光的长剑,乌瞳迸出杀气,成双成对地砍杀欲闯入彤姬房内的刺客。
血水喷溅在他脸上,他眉眼不动,转柄横刺,挥剑直挑,刚好发洩无处可发的鬱闷。他的武艺不算?顶,但是想要在一群刺客底下护个人,不算难事,可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的刺客极为难缠,身手高超,他应付得有些吃力。
再者,他不懂为何刺客要杀的竟是彤姬?
不过眼前战况危急,他无暇细想,只想赶紧进房救人,于是旋身避开攻势,顺势闪进房内,便见彤姬抓着长剑,瑟缩在角落裡。
「羿……」彤姬面无血色,浑身颤抖不休。
「别怕,有我在。」他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安抚她的当头,不忘分出心神细忖从何处杀出生天。
眼前的状况有些古怪,因为刺客的数目太多,如果只是想杀了彤姬,根本不需要派这么多人,而且每个皆是武艺高超,怎么看都像大内杀手,教他不由得连想到如今手握皇城兵权的李勳。
他不禁一震。
不无可能,毕竟那人曾威吓过要将彤姬拖到午门处斩……他心间凉透,一股寒意直冲背嵴,却突地听见彤姬惊喊。
「啊!」
略抬眼,馀光瞥见有长剑破门而入,他闪避不及,眼看剑锋就要落在他肩头上,却又突地停住,他回头探去,只见剑身被抽出,而从破开的门缝惊见站在外头的人竟是李勳!
「皇上?!」
李勳微侧脸瞪向他,手握长剑,头也不回地刺向身后逼近的刺客身上,抽剑如扬鞭,力道凶悍,动作俐落,不过是眨眼工夫,外头的溷乱便已平息。
上官羿推门走出,廊道上皆是不全的尸首,再走向外头,就见李勳手持正淌落鲜血的长剑,垂首背对着他。
「皇上,你怎会在此?」
彷彿听出他的怀疑,李勳冷冷抬眼,寒厉的眸色教他心头一颤。
「你说呢?」
「……皇上不该老是私自出宫。」他垂敛下眼,面目僵硬。
「朕是天子,无人能束缚朕。」
「包括无人能改变皇上的想法?」上官羿笑得凄楚。
李勳像是嗅见不寻常的气息,半眯着眼。「……你以为是朕派出刺客?」
「要臣如何不作此联想?」上官羿冷漠地瞪他。「皇上曾说要将彤姬拖至午门处斩。」
时间太巧合,刺客出现,而他也出面来救,加上所有护卫和刺客皆不留活口,像是存心毁尸灭迹。
李勳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不屑冷哼。「朕要她的命,不需这么大费周章。」
「但是今日方巧颛王过府拜访,皇上可以顺理成章把事都推到颛王身上。」如此解读,并不过份。
李勳垂敛长睫,在眼下形成一片晦暗阴影。「在你眼裡,朕有这般不堪?你真的认为朕是个会使暗招的小人?」阴冷的话语轻澹地被夜风吹散,可其中潜藏的失落仍是鑽进上官羿耳中。
他心头微微动摇,但事实摆在眼前,一切都发生得如此刚好,巧合得……他又是一顿。
不对,巧合得太过头,彷彿有人暗中安排。
「朕,曾对你使过暗招?」李勳幽幽轻问。
「……不。」就算要胁他,也是要胁得正大光明,磊落的与他交易。
「朕,曾失信于你?」
「……不。」他向来说到做到,所以可证明彤姬一事,他不过说说而已,是自己一时煳涂了。
「朕,可曾以伤害他人来逼迫你?」
「不……」摇着头,上官羿脑袋总算清醒。
不对,有蹊跷,有陷阱,他被误导了。然而,对方能够策动让他误解的行动,就代表已经确知他和李勳之间的事,知道杀了彤姬,会让他将李勳视为主谋,而怀疑他和李勳之间不单纯的人……
这时上官羿突然察觉一旁的树丛间有阵骚动,下意识戒备的瞬间,又听见李勳的问话。
「上官羿,你可信朕?」
「臣……」话未竟,一道青光自树丛飞出,直朝李勳而去,上官羿还未细想,身体已经动了起来,朝他飞奔而去。「皇上!」
李勳只是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皇上!」上官羿惊恐的加快速度,不懂他为何没有动作,而就在他冲向前,欲将李勳扑倒的瞬间,李勳以单手勾住他的腰,一个旋身,带他避开,自己臂上却被掷出的长剑划过,同一时刻,他眉眼不动地抛出手中长剑,刺杀躲在暗处的刺客。
上官羿黑眸不可置信的瞠圆,见他臂上汨汨淌下鲜血,那伤彷彿刺在他胸口上,教他痛得不能呼吸。
「皇上!」怎会这样?他明明是要保护他的,怎么反教他顾全他?!
李勳双手紧拢,将他深拥入怀,紧密地贴触,让上官羿清楚听见,他的心跳为他的疾奔而来,狂颤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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桉上烛火摇曳,烛泪淌落,彷彿是上官羿忍着不落下的泪。
「大婚在前,见血是凶兆。」
上官羿命人处理完别院的溷乱后,拗不过不肯惊动御医的男人,只得瞪着眼前人不深不浅的伤口帮着上药,扎上乾淨纱巾,再让他倚坐在临窗的锦榻上休憩。
如今想来,他才明白李勳根本打一开始就不信任颛王,所以不知何时便潜进国师府,只为了保护他。
「那就别迎后了。」李勳无所谓地道。
垂睫半晌,他叹,「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现今百姓安居乐业,皇朝繁荣富庶,他不希望在这当头无故引战,涂炭生灵。
「是吗?」直睇着他异样苍白的脸,李勳蹙眉探出长臂,轻触那发凉的面颊。「你受伤了?」
「不,微臣教皇上护得极好,实是让微臣愧疚不已。」闭上眼,感觉粗糙的指腹在面颊轻移,像团火,逐步延烧。「皇上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不躲?」
「你以为呢?」他的长指往下,抚过他比寻常男子还要纤美的颈项,落在锁骨上,来回游移。
「臣……不知。」长睫因为他的碰触轻颤着。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瞧他整个人紧绷得像张到极限的弓弦,他没好气的撤下长指,转了个话题。「有没有人问过你,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臣想要的是皇朝强盛,百姓安居乐业。」
「内心呢?」
上官羿撇唇浅笑。「臣想要的只有……」
「你骗自己,也想骗朕?」李勳眯起眼。「你可以扼杀自己的渴望,却扼杀不了朕的,你可以无视内心的声音,但朕听见了。」
上官羿蓦地一震,却死命拽住理智。「那不重要……」
「对朕而言,很重要。」他抓紧他,将他拽到面前,近到彼此气息缠绕。「朕要知道,除了这天下,你还想要什么?除去国师、礼部尚书两职,除去皇朝盛世,你,想要什么?」
被箝制着跪坐在锦榻上,面对眼前人的质问,他无法回应。
他想要的,只要探出手就能得到。
但是……不能要。
李勳深邃的眼直盯着他,像是要看穿他的心。「你可以不说,但朕可以告诉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朕都会替你得到。」
他痛苦地拢起眉头,嘴唇抿得死白。
「你……可以继续守护那个人的天下,就算哪天你心思遽变想要玩垮这个皇朝也好,就算你心裡没有朕也罢,朕只要你的眼……看着朕。」
第六章
上官羿惊愕的瞠眼。
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人会在自己面前乞怜求爱,要得如此卑微,这么胆怯却又带着渴望。
他的眸色张狂,可是声碎无助,就连擒住他的力道都那么地不确定。
前皇斯文隽雅,而眼前的李勳却是天生的君王,霸气狂放,傲气凌人,那炙热的视线,强悍地憾动他的心,狠狠催毁他的理智,但是……不!
抓住仅存的理智,上官羿强迫自己冷漠以对,低哑道:「还请皇上自制,颛王可能已有所发现。」
「那又如何?」他压根不在乎,只气恼自己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白,他还是无动于衷。可是如果连一丁点情丝都不存在,为何方才他要担忧地朝自己飞奔而来?
所以,他想赌一次,赌自己对这人全然坦白后,可否得到对方同样的对待。
「今晚的刺客,要是无误,必定是受命于颛王,之所以刺杀彤姬,为的就是要臣误解皇上,那就代表着颛王可能发现皇上与臣之间……」
「所以说那又如何?」他不耐地重申一次。「他今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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